黑暗蔓延,連最后一縷曙光也隱沒進云層,彌漫在山間的是一片伸手難見五指的漆黑。閃舞
所有人手上都多了一根被點燃的木把,攥在手中。
這武山鮮有人煙,所有自然都未經開辟,沒有可供行走的山道,眾人只得穿行在林木間。
腳踝周圍都是十幾厘米深的雜草,誰也保不準腳下有沒有潛藏著什么蛇蟲。
男人們穿著長靴,就算有荊棘影響也是很大,而女人不少是繡鞋甚至錦履,行走間很是不便。
那位半尸奴女子南宮覓也跟了來,此時被慕旬羽背著,其他女子只能從衣襟上扯下布條將裸露在空氣中的雙足纏緊。
“前面好多荊棘藤蔓,長老,要不今晚我們就在這搭帳吧!”
有人出聲道。
身旁是冰冷的巖壁,長滿苔蘚和藤條。
晚上視覺不好,草藤很是堅韌,有不少人被此絆倒,還有的藤條粗如碗口,長有倒刺,一不注意就會被劃破衣衫,刺破皮膚。
“附近就是巖壁,在此搭帳,也不怕被山上的落石砸死。”老嫗冷冷道。
一時間也就沒人出聲說話。
眾人順著扎一紅繩的樹木行走,那是洪家三人來時做過的記號。
“這武山里真的有大妖嗎?”寂靜的氣氛中,有玉袖宮的女子出聲問道。
“據說三百年前入山的練氣士有見過,出來都說是只獨角馬妖,體型也就雄獅般大,但呼吸間就能領卷起狂風,前蹄一踏就能躍出萬丈。”洪雁初走在最前方,為眾人披荊斬棘,不緊不慢道,“是真是假也不從得之,畢竟三百年都沒人再看見過。”
“雄獅大小?可古籍里不都說,大妖普遍身形巨大嗎?”玉袖宮一行人中,那個名為譚淼淼的女子好奇。
“也說了,只是普遍而已,像上古時的漱女和華胥大神,分別是魚妖和蛇妖,傳說里也就正常大小,一樣實力通天。”洪雁初似乎了解很多,這些都是一眾女子們沒聽說過的趣聞。
“華胥大神。”崔遠低低念了一聲,表情一滯,這個稱呼似乎聽誰提起過。
“漱女和華胥大神是什么人物?”有一名女子問出了崔遠心中的疑惑。
“上古中洲的八十二神祗之一,漱女是很多妖修的祖先,她認為人的相貌是天地間最完美的,所以也是第一只化形成人的妖。而傳說中的華胥大神則是人首蛇神的大妖,出聲在華胥部。”
崔遠聽到此,這才想起,似乎云竹和自己提及過。閃舞
難不成她說得是真得?
他心中只覺得匪夷所思。
總不可能云竹會真的出生上古部落吧,那都是消亡了幾十萬年的存在了。
不覺間,眾人已經順著巖壁走到一處溝谷,一條瀑布攔在眾人面前,河流蜿蜒,不知蔓延向何方。
小河大概寬有十米。
此時問題又來了。
感真修士調轉真氣可以直接飛躍,而初境的教眾則沒了辦法。
畢竟初境相比起普通人也就身體素質好些,要渡過十余米寬的急流確實是困難。
下一瞬,所有人見證了驚異的一幕。
作為人群中唯一一名感真圓滿的強者,老嫗一托手間,上百名初境修士竟全都離地而起,被其真氣拖著落往對岸。
洪雁初見到這一幕,驚訝地張開紅唇,感到難以置信。
老嫗能控制真氣同時托起百人,足可見其神念有多恐怖。
穿過河谷后,四周變得開闊。
只是前方的視野變得越發模糊,像是周圍彌漫了一層霧氣。
“前面有夜霧,若走下去能見度會很低,到時說不好就會迷路,就在次扎營吧。”
老嫗的威望變得異常之高,一聲令下,眾人也都停下腳步,開始點燃柴堆,原地搭帳,井井有條。
崔遠砸了砸嘴,本想說點什么,可最后一遲疑,還是選擇緘默。
環視一圈,這里的地形有些熟悉,崔遠記得這附近的河渠,到了夜晚就有巨鱷上岸活動,老嫗會選在這里,估計也是覺得后方有河流,足夠安全,只需要在前方燒起篝火驅趕野獸就行。
猶豫之下崔遠并沒打算告知對方,畢竟現在在他人眼中只是從未踏出幽宮的圣主,知道的太多難免造人懷疑。
夜霧開始在山間彌散,在眾人搭建好營帳后,就已擴散而至,即使打著火把,兩米外也難見人影。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所有人都不敢遲疑,一頭就扎入帳中。
營帳內的空間并不大,也就僅夠容納兩人,所以這次元虛和鴻濟天王也就沒糾纏在崔遠身邊,而是選了一塊離他最近的位置。
感真以上的練氣士,睡眠幾乎都是被修煉所取代,所以崔遠并無困意。
本想催動煉魂術,探知下有沒有余妙音的蹤跡,可害怕散出的陰氣過重被老嫗的神識察覺,也只得打消這個念頭。
料定了今晚會了不好的事情發生,所以崔遠并未入定,只是盤膝坐著,簡單的維持體內心法運轉,對外界的感知仍舊敏銳。閃舞
一直等到后半夜,紗帳外才傳來沙沙的響動,像是什么東西行走在草地上帶起的動靜。
崔遠立時警覺起來,整個人也從盤膝中起身,微微拱著身子,準備出帳看一看情況。
身形一挪動,就聽唰的一聲輕響,是紗帳被刺破的聲音。
緊接著,一道劍光就從崔遠原來所坐之處激射而過,順著紗帳的另一端穿刺而出。
崔遠瞳孔緊縮,背脊一陣發寒。
這哪里是巨鱷上岸,分明是有人要刺殺自己!
崔遠一個猛子竄出帳篷,視線掃向劍來的方向。
很可惜,此時夜霧依舊未散,視野模糊,只影影綽綽能看到周圍幾間紗帳的輪廓。
“誰!”崔遠爆呵一聲,有意將聲音拔高,為的就是讓周圍的人迅速驚醒。
夜色幽寂,沒有丁點兒回應,似乎此人察覺失手,就直接離開。
這里的動靜很快將周圍幾間營帳內的人驚醒,元虛和鴻濟兩大天王率先沖出,他們有命令保護圣主安全,所以一直都很警覺。
“怎么了?”老嫗也從營帳中走出,她入形圓滿的感知本就敏銳,崔遠剛出聲就被她察覺。
崔遠眉頭皺起,深吸口氣,指著斜插在地的那柄長劍,寒聲道:“有人想殺我!”
“何人敢刺殺圣主,我們去追!”有部分教眾也被驚動。
“自己人干的,說不定就隱藏在我們之間。”崔遠回想著剛才的一幕,若非自己無意識地挪了挪身,剛剛早就被一劍洞穿,也足可見此人修為之高,以真氣御劍,還能在這濃重夜霧中辨析自己的位置,絕對是名入形強者。
老嫗躬身撿起地上長劍,怒哼一聲:“膽敢刺殺圣主,何人所為!”
逐漸,閔生教中的天王、堂主一級的人物都走出紗帳,圍了上來。
崔遠掃過幾人,目光尤在梵若天王、遲行天王、悲膳堂主和神劍堂主四人身上停留。
無疑,這投效大長老的四人有著最大嫌疑。
只是幾人都神態如常,看不出一點異色,就真如同才發現動靜,隨意出來查探一番的模樣。
“此劍看模樣只是青銅材質,很是普通,不似我教中某位的佩劍。”梵若天王察覺到崔遠看自己時的特殊目光,輕笑著,不急不緩道,“圣主為何如此篤定是我教中之人所為。”
“這百米見方,皆是我閔生教營帳所在,夜霧之中,此人對我所處位置把控精確,若非教中之人所為,莫不是還是洪家?亦或玉袖宮?再者,若真如此,以師叔的感知,從百米外趕來,二長老豈能感知不到。”崔遠冷笑看著對方,心中也是生出了幾分怒氣,本以為出了閔生教,自己身邊諸多高手保護,刺殺之人會消停下來,沒想到對方依舊是在窺伺著自己,蠢蠢欲動,只是對方估計沒想到居然會失手。
雖然崔遠心中懷疑,但也不能指控就是梵若或是遲行天王所為,畢竟無端指控兩位天王級人物,影響可謂是極大。
事情很快鬧大,動靜也逐漸傳開,就連洪家三人也趕了過來。
“此事絕不能善了!”老嫗眼中寒芒一閃,顯然有了找出兇獸,殺雞儆猴的意思。
就見其手掌一翻,猛然壓下,頓時附近夜霧被洶涌的真氣潮流驅散,視線清晰起來。
“長、長老,河邊有鱷魚,好大只!”
這時,驚呼聲傳來。
眾人聞言都是怔了怔,本還在糾結兇手是誰,此時都被吸引了目光。
河岸邊是一片幽寂的漆黑,隱約能捕捉到,反射著月光的河水旁,幾個黑黝黝的腦袋冒了出來,大如銅鼎,鱗甲密布,一雙似睜似閉的眼睛朝向岸上眾人。
“我的媽這么大的鱷魚,這怕快要化妖了”
看到這一幕,不少人都直抽冷氣。
湖中巨鱷發覺自己被看到,一個個又鉆入深水中,就當眾人長舒口氣時,下一刻,一個接一個的腦袋從水里鉆了出來。
無數綠色的目光射來,帶著貪婪,深黑色的尖嘴大張,露出兩排鋸齒。
“上上岸了!”有人驚叫起來。
就看到十幾人之巨鱷一點點爬了上來,速度不快,像是伺機而動的捕獵者,生怕驚動獵物。
足足用了一分鐘,前排的幾只巨鱷才完整露出水面,竟都是體長六七米,身如蜥蜴,背脊上隆起著數不盡的肉疙瘩。
不少閔生教教眾見此情形,身形開始步步向后退去。
“幾只畜生而已,待我一劍斬了!”有十幾名感真的練氣士走出,冷笑道,像是對那些退卻者的姿態很是鄙夷。
這十幾人都是拿起了自己的兵刃,氣勢勃發,擋在前方一時有了種山岳般的沉穩感。
一名揮舞著大錘的虬髯壯漢率先踏出,身如離弦之箭,真氣催動下,手上磨盤大的雙錘掄起,勢如猛虎,朝著最前方的一只巨鱷砸去。
眾人看到這一幕,眉梢都忍不住跳了跳。
看模樣,這壯漢之一擊之力起碼有萬斤,一錘下去,那巨鱷定然腦漿炸裂。
一聲精鐵碰撞般的巨響傳來。
虬髯壯漢被反震之力沖擊著直接騰升十米高空。
后方一直巨鱷見狀,身軀直接騰起,竟好似撲食的獵豹,尖嘴向天,直接將從高空落下的壯漢一口吞入腹中。
這一幕僅是兔起鶻落之間,眾人都未反應過來。
再反觀那只被雙錘砸中頭顱的巨鱷,已然陷入一丈多深的泥土中,可沒過多久,居然便爬了出來,甩了甩頭,若無其事。
所有人都驚呆了,站在最前沿的那十幾名感真練氣士更是雙股戰戰,一步步往后退來,再也不復一開始時的勇氣。
“這,這是什么怪物!”
玉袖宮的幾名女子也趕了過來,躲在人群后方,剛好看到才發生的一幕。
巨鱷數量不斷增多,向著眾人一點點爬來。
“如今堅固的防御,讓我試試!”梵若天王走出人群,他是一名武僧,此時雙拳緊握,錘了錘胸膛,如同面臨大戰前的巨猿。
就見他身上的衣襟驟然被撐開,隆起的肌肉直接擠壓的上身禪衣寸寸崩碎,露出一身古銅色的肌肉,竟泛著金光。
人群中傳出驚呼聲,多數教眾都是第一次見這位梵若天王動手,覺得驚奇,對方平素看起來也就正常體型,沒想到面臨戰斗,整個人像是變身了般,膨脹了一倍。
梵若天王腳步邁出,如同地震,手上被真氣裹挾,右臂更是如同燃起了金色之火。
隔空一拳祭出,右臂上繚繞的火焰頓時脫手飛出,化作一條金色大龍,向著前排的幾只巨鱷潰壓而去。
似平地起驚雷,一聲震耳的爆裂聲響起,金色真氣直接將前排的巨鱷包裹住,炸裂開來。
金光翻涌,一只墨黑色的斷尾飛出,落入群中。
斷尾都有兩三米長,此時鱗甲碎裂,露出其內血肉。
“媽的,還在動,這到底是什么怪物。”
就見那截斷尾還在來回扭動,像是有生命般,眾人都覺得有些悚然。
“嗯?”梵若天王忽然發出一聲驚咦,“居然還沒死。”
眾人又一次看去,此時金光散去,就見原本被包裹其中的三只巨鱷,此時鱗甲龜裂,血肉模糊,有幾只甚至少了四肢,但依舊還在奮力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