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閥主這樣說,”陸俠滿臉無辜的俯身道:“侄兒只能引咎了!”
“不用動不動就拿撂挑子威脅老夫。”陸尚厭棄的哼一聲道:“陸閥是大家伙的,老夫黃土都埋到脖頸了,你們愿意糟蹋,就隨便糟蹋去吧!”
說完,陸尚閉上兩眼,不再理會陸俠和陸儔,兩人互相看看,便恭聲道:“那侄兒先告退了,有進一步消息再來稟報宗主。”
陸尚又哼了一聲,兩人便悄然退下。
陸儀有些尷尬的候在一旁,心說早知如此,自己就晚點再進來了。對于陸儉這件事,他是旁觀者清,陸儀很清楚陸俠和陸儔是得到了長老會的授意,才敢大膽的和稀泥。這二年,隨著閥主年事漸高,長老會變得越來越強勢。標志性的事件,就是幾年前,長老會否決了閥主提出的,讓陸修升任副宗主的要求。
所有人都清楚,陸閥現在的副宗主陸仙,一心追求先天之境,早就宣布不再理會族中俗務。所以,陸修一旦升任副宗主,就是下任宗主的當然人選。長老會的態度也很明確,不愿看到閥主之位父子相替。
那一次,雙方鬧得不可開交,最后甚至驚動了陸閥唯一的天階大宗師,副宗主陸仙。在他出面調和下,雙方這才各讓一步,陸尚不再堅持讓陸修當副宗主,長老會也同意,將大執事之位授予陸修。
那次之后,雙方算是徹底結下了梁子。而陸儉,便是長老會中意的繼任人選,陸尚想要拿掉他,自然會遭到長老會的強烈抵觸。
各位執事夾在中間,確實十分痛苦。何況不少執事本身也有自己的小算盤,這才是陸閥這幾年一盤散沙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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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儀正在胡思亂想,陸尚開口了。
“你又有什么事?”
陸儀趕忙定定神,向陸尚稟報起人選之事。
陸尚聽完,略帶譏諷道:“你是不想得罪人吧?”
“……”陸儀心中暗叫倒霉,誰讓自己不長眼,居然這時候來找不痛快。“閥主冤枉侄兒了,侄兒只是擔心,萬一再選出個陸楓來,難以向全閥交代。”
“那就不要你來選,讓他們自己比試去!”陸尚緩緩說道:“是騾子是馬,全都牽出來溜溜,光在那王婆賣瓜,算是怎么回事?”
“侄兒也正有此意。”陸儀聞言笑道:“既然閥主也是這個意思,那就讓他們憑本事說話吧!”
“嗯。”陸尚點了點頭,深深看著陸儀道:“老夫還是那句話,陸閥是大家的,你們這些執事,若不愛惜本閥,本閥還有什么希望可言!”
“閥主言重了。”陸儀忙寬解道:“陸閥上下,都是以本閥為重的。陸儔、陸俠同樣如此,只是在他們的位子上,有太多情非得已。”
“什么情非得已?鄉愿而已!”陸尚冷笑道:“老夫當了三十年的閥主,還有什么事看不明白?!”說著他死死盯著陸儀,逼他亮明立場。
“長老會那邊,確實手伸的過長了。”陸儀心中暗嘆一聲,他也分不清楚,陸尚非要搞掉陸儉,是出于公心還是私心。但他很清楚,對面這這位垂垂老者,是掌握陸閥幾十年的一閥之主,就算奈何不了人多勢眾的長老會,想要讓自己這個小小執事生不如死,還是易如反掌的。只好表態道:“無論如何,我們這些執事,都是該聽閥主的。”
“知道就好!”陸尚這才面容稍霽。按照規矩,執事向閥主負責,閥主向長老會負責,但這二年,長老會越過他這個閥主,開始頻頻拉攏干涉幾位執事,這是陸尚絕對不能容忍的。
“這次的事兒不會就此算完,”陸尚冷冷對陸儀說道:“陸儉我是一定要換掉的,倒要看看長老會的人,能護他到幾時!”
“侄兒堅決擁護閥主的決定!”陸儀忙斬釘截鐵道。但這話沒有半點營養,因為撤換執事乃閥主和長老會之間的勾當,他這個禮教執事,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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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苑是洛京城外,陸閥眾多別院之一。規模雖然不大,但粉墻黛瓦、綠柳成蔭、水榭樓臺、碧荷滿塘,端是一處消暑納涼的好去處。
此刻,在荷花池上,水榭之中,絲竹陣陣、歌姬曼舞,一身藏青錦袍的陸儉,正在款待幾位白發蒼蒼的老者。
陸儉端起酒杯,滿臉恭敬的向幾位老者道:“犬子惹出的事端,讓幾位長老受累了,小侄慚愧萬分,只能先自罰三杯了。”
說完,陸儉便滿飲一杯,跪坐在一旁的歌姬,趕忙給他斟滿酒杯。陸儉連飲了三杯,面色微微發紅。
幾位老者自然是陸閥長老會的成員,見狀攏須點頭,為首的一個黑面老者笑道:“賢侄言重了,誰都能看出來,這回是宗主借題發揮,想要甩我們長老會的臉子,咱們怎能讓他得逞。”
“放心,有我們老哥幾個在,誰也動不了你!”黑面老者旁邊的長臉老者也拍著陸儉的肩膀笑道:“他陸尚雖然是宗主,但長老會就是用來制衡宗主的!”
“二哥、四哥說的沒錯,”另一個胡須稀疏的老者也捻須笑道:“他陸尚也是老糊涂了,為了拿掉你這個威脅,甚至不惜自曝家丑,把陸閥的臉面都丟光了,我看他真是不合適再當這個閥主了。”
“這件事,侄兒已經弄清楚了。”陸儉輕聲說道:“都是那個陸信在里頭挑事兒,這才把宗主引去了粥廠。”
“老六,你那個侄子最近很出風頭啊。”黑面老者看一眼坐在右手邊的矮個老者,似笑非笑道:“不過那天你兄弟擺慶功宴,怎么沒請你啊?”
矮個老者正是陸向的親哥,陸閥長老陸同。他聞言嘿然笑道:“陸向一直認為,當初我爹的爵位,本是該傳給他的,哪里還認我這個兄長。”
“他認不認你不重要,關鍵是你還認他嗎?”黑面老者追問道。
“他都不認我了,我干嘛還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陸同冷笑一聲道:“老二,你不用拿言語試探我,要對付陸信,我頭一個贊成!”
“好!”黑面老者撫掌笑道:“那就沒問題了。”說著他才緩緩道:“前幾日,陸尚說要以族里的名義,給陸信擺慶功宴,看樣子是想給他造勢,好讓他接替陸儉的執事之位。”
長臉老者聞言皺眉道:“這可是咱們攔不住的。”
“是,這種小事,咱們無權干涉。”黑面老者點頭笑道:“可咱們總能做的了自己的主吧,到時候長老會一個都不去,倒要看看他陸尚的臉往哪擱?”
“都不去?”長臉老者皺眉道:“不說長老會里,還有不少是和陸尚穿一條褲子的,單說這樣會不會讓別的門閥看笑話啊?”
“要看也是看他陸尚的笑話!”黑面老者冷笑道:“和長老會鬧得如此不堪,我看他還怎么服眾!”頓一頓,他又道:“至于讓長老會集體缺席,也很簡單。等他定下請客的日子,我們便提前一天,召集所有長老到邙山去議事,然后想個法子把所有人都絆住,不就萬事大吉了!”
“這樣一來,可就要跟閥主徹底撕破臉了!”幾個執事面帶憂色,他們雖然極力反對陸尚讓陸修接位,但并沒有跟閥主公然決裂的野心。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心存幻想?!”黑面老者冷哼一聲道:“這次他對陸儉動手,就是在對長老會立威!要是讓他得逞,誰還敢跟長老會走在一起?陸閥就要又成了他一個人的天下!”
“二哥言之有理,”胡須稀疏的老者,緩緩點頭道:“我們已經和陸尚父子結下大梁子,要是讓他得逞了,咱們這些長老全都得回家抱孫子去了!”
“那……”其他幾位長老也漸漸下定決心,看著黑面老者道:“就這么干?”
“干!”黑面老者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