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洛倉這場火實在太壯觀了,就連三十里外的洛都城,都看到東面的夜空被映得通紅。
夜觀天象的欽天監官員們,發現了這一奇景,忙熱火朝天的討論起,這到底是何等天象,又是何等預兆?
“夜空赤紅,大兇之兆,是不是要起刀兵了?”一個欽天監官員小聲道。
“非也非也,吾觀此乃紅光紫氣俱然,乃氣沖斗牛的吉兆,而且是大吉之兆,我大玄要國運昌隆了!”
“你說的不對……”
一眾欽天監官員一直吵到天亮,也沒吵出個結果來。把個蔣監正愁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今日正好是朝會,欽天監肯定要稟報昨夜天象,可到底該怎么說,才能討得陛下歡心?
直到下了轎子,看到應天門時,他才下定決心,要故技重施,報喜不報憂,專撿好聽的稟報圣上。
拿定主意后,蔣監正便匆忙走到自己的班次站定。這時候,幾位公爵的車駕已經到了,眾官員紛紛緘口肅容,列隊迎接老太師一行。
夏侯霸的臉色有些發青,沒有像往常一樣跟官員們寒暄,便徑直走到朝班之首的位置站定。其余幾位公爺見狀,也識趣的不多說話,跟在夏侯霸身后站定。
景陽鐘響,百官魚貫進殿,在金殿中朝拜大玄皇帝過后,便分班立定。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杜晦扯著嗓子高唱一聲。
欽天監正馬上出班,高聲道:“臣有本奏。”蔣監正倒也不是想搶風頭,而是皇帝乃天子,自然這天下沒有什么事情能大過天意。一有天象,欽天監必須頭一個稟報,并為皇帝和百官講解了老天的意思后,才輪到臣子們稟報人間的事情……
“講。”初始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懨懨的靠坐在御榻上。
“啟稟陛下,昨夜臣夜觀天象,忽見東方夜空忽有紅光紫氣,直沖斗牛而去,此乃大吉之照,預示著我大玄國運昌隆……”
蔣監正正在那唾沫橫飛,忽聽身后百官噗嗤噗嗤笑出聲來。似乎有什么極可樂的事情,讓他們居然忍不住君前失儀。
好在初始帝也光顧著樂,無暇計較百官的表現。意識到自己失態,他忙干咳一下,低聲道:“肅靜!”
百官趕忙低下頭、收住聲,臉上的笑意卻愈加濃重。
蔣監正被搞蒙了,愣在那里不知該不該說下去。
“寡人知道了,你退下吧。”初始帝揮揮手,給蔣監正解了圍。
蔣監正暈頭轉向的退回朝班,正滿心糊涂間,便見尚書令崔晏緩緩走出朝班,對皇帝沉聲稟報道:
“啟奏陛下,太倉令來報,昨夜興洛倉走水,大火借著風勢難以撲滅,在上朝前仍未撲滅……”
蔣監正一愣,旋即想到興洛倉就在洛都東面,那見鬼的紅光,根本就是興洛倉大火,映照在天空中形成的!
可憐自己不明就里,一通鬼扯,怪不得百官會笑出聲來……
蔣監正一時急火攻心,啊的一聲便暈了過去,太監們趕忙將他抬出去救治。
金殿中,初始帝昨晚就聽杜晦稟報說,興洛倉好像著火了。他還興致勃勃的登上城樓眺望,可惜除了那片紅光,什么都沒看見。但這并不影響初始帝心情大好,他心知肚明,這肯定陸云那小子干的好事。
初始帝其實一直擔心陸云父子會挺不過這一關,沒想到陸云竟如此膽大,居然敢一把火燒掉興洛倉,來個無從查證!
但高興了一陣子,初始帝又開始頭大了。陸云燒掉興洛倉簡單,自己如何給他擦屁股卻成了麻煩事兒。陸信身為賑災使,全權負責賑災事宜,興洛倉當然也歸他管。現在興洛倉被大火燒毀,陸信無論如何也逃不了干系啊。
初始帝想了一宿,也沒想出該如何給陸信開脫的法子來。所以上朝時才會精神不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待那蔣監正被抬下去,朝堂上恢復了秩序。初始帝才明知故問道:“損失如何,傷了多少人?”
“因為事發突然,有司一時不及詳查。”崔晏忙恭聲答道:“老臣已經責成戶部、刑部兩堂正官,半夜坐吊籃出城,第一時間趕赴興洛倉,指揮救火,查明損失了……差不多這時候,應該有最初的稟報回京了。”
“嗯。”初始帝點點頭道:“那咱們就先議別的,等等那邊的結果。”
“是。”崔晏應聲退下。杜晦也低聲吩咐小宦官,趕緊去應天門守著,一有消息就立即帶上殿來。
可老太師卻等不及了,他黑著臉出班立定,高聲說道:“陛下,老臣收到密報說,陸信偷賣賑災糧,中飽私囊,我懷疑這場火,是他為了掩蓋罪行而故意放的!”
“呃……”初始帝看看難得上朝的陸尚,問道:“陸愛卿,你怎么說?”
“回稟陛下……”陸尚也是半夜聽說興洛倉著火,事關陸信,他當然不可能袖手旁觀了。“太師的怒火可以理解,但陸信已經離京快半個月了,現在應該在汴州一帶督查,這場火怎么算,也算不到他頭上吧?”
“他是故意制造不在場的證據。”夏侯霸卻冷笑道:“難道你陸尚想殺個人,還需要親自動手嗎?他完全可以指使旁人去做嘛。”
“這都是老太師的猜測,事情到底怎樣,還需要有司徹查。”陸尚有些心有余力不足道:“若真是陸信所為,老夫絕不袒護他。但若不是陸信的責任,我們也不會認的。”
“哼,他怎么可能脫得了干系?”夏侯霸冷眼看著陸尚道:“興洛倉是太倉,倉里的糧食是災民的口糧。不管這次損失多少,因何起火,賑災使陸信都難辭其咎。”頓一頓,他又目光冷冽的掃過滿朝文武,一字一頓道:
“這次老夫絕對不會讓他逍遙法外!”
說完,他轉身朝初始帝抱拳道:“請陛下下旨,立即將此獠革去官職,鎖拿歸案!”
“哎,老太師別急著喊打喊殺嘛……”初始帝卻看一眼殿門外,指了指疾奔而來的刑部尚書公孫泉道:“喏,報信的來了,咱們先聽聽他怎么說,再論其他唄。”
“哼……”夏侯霸低哼一聲,不情不愿的退了回去。心中卻對初始帝老大的不屑,暗道你拖得了一時,還能拖得了一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