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十一年這個年頭,注定精彩至極。這邊裴邱還沒來得及面圣,那邊天師道忽然下了一道天師符,大體是說四位皇子乃社稷之本,誰也不能傷害,否則就是與天師道為敵。云云,雖然名義上保護的是所有皇子,但夏侯霸的三個外孫根本不用天師道操心,所以瞎子都能看出來,得利的還是大皇子。
聽到這個消息,夏侯霸又一次摔了杯子。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老太師憤怒的咆哮聲,回蕩在中書省的正堂中。“老牛鼻子專心對付太平道就足夠了,什么時候也開始插手朝廷的事情了?!”
夏侯不破彎下腰,將碎瓷片小心拾起來,以免在堂中來回踱步的老太師,傷到了腳丫子。
“侄兒剛從天師府回來,好容易才撬開趙玄清的嘴。”夏侯不破一邊收拾著殘局,一邊低聲稟報道:“據趙真人透露說,這道法旨與陸云有很大干系。”
“陸云,怎么又是他?”夏侯霸一聽到這個名字就腦仁疼。這世上能讓他頭疼的人沒幾個,陸云就是其中一個,這小子幾次三番打夏侯閥的臉,夏侯霸卻礙于種種原因,只能任他蹦跶。
現在老太師都開始后悔起,當初為何不給陸云個官職,也好把他支出洛都,省得他在京里攪風攪雨了。但現在說什么都晚了,兩家已經徹底撕破面皮,初始帝又護著那小子,夏侯霸就是以中書省的名義下令,那小子也不會當回事兒的。
為免自取其辱,是以老太師盡量不去招惹陸云。幸而陸云過年之后,似乎受了婚事的打擊,已經好久沒有搞事情了。聽說他倒是經常往商氏總行跑,似乎已經準備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了。老太師才不管陸云喜歡誰呢,他巴不得那小子沉迷溫柔鄉,大家相安無事才好呢。
可這才消停了幾天,這小子怎么又出手搞事情了?
“據說他過年時,曾帶著大皇子去給趙真人和天女拜年,當場提出要讓天師道為大皇子的安全背書。”夏侯不破雖然武功不行,但辦事能力卻是夏侯四杰中最出色的。一番套話,他就把趙玄清的肚子掏了個一干二凈。“起先,趙玄清自然是不同意的,但那小子巧舌如簧,偷梁換柱,把老道士繞了進去”
夏侯不破便將陸云那套,保皇子就是保國本,保國本就是保大玄的理論,講給老太師知道。末了又補充道:“陸云還拿出陸信的手書,讓趙真人不得不正式稟報太室山。他本來以為不會有什么下文,沒想到這才過去兩個月,徐玄機就降下了天師符”
“徐玄機雖然不成器,卻也不是好相與的。”夏侯霸對天師道當代掌教的評價并不高。不過這也是難免的,有張玄一高山仰止在前,繼任者再努力也只能在他陰影中起舞。
何況徐玄機本身實力也不夠硬,他雖然是天階大宗師,卻在洛水河畔被孫元朗一掌擊敗。這才有了后來張玄一只身北上太平城,同樣一掌擊敗孫元朗的事情發生。堂堂掌教真人,居然還要前任掌門出手幫他討回場子,無能至此,還有何顏面可言?
不過再怎么無能,徐玄機也是天師道的掌門,怎么可能被個毛小子牽著鼻子走呢?
“徐玄機并不是被陸云牽著鼻子走,”夏侯不破卻早已勘破其中玄機道:“陸云只是提醒了他而已,讓他找到了一條不同于師兄的路。”
“此話怎講?”夏侯霸有些不明所以。
“徐玄機一直活在張玄一的陰影下,洛河之敗后,他更是被天師道上下輕視,甚至有年輕一輩的弟子私下說,他不該再觍顏占據掌教之位,應該把位置讓給百里玄武。”夏侯不破遠在洛都,卻對太室山上的門派間隙洞若觀火,似乎光靠和趙真人攀談,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這種情況下,擺在徐真人面前的頭等大事,便是重樹威信,穩住自己的掌教之位。”夏侯不破繼續分析道:“既然沒法在武道上重新證明自己,他就必須另辟蹊徑來顯示一下自己的手段,好贏得教中的信任報恩寺之變后,張玄一便幾乎不理俗務,天師道對洛都的影響也日漸式微。但去歲柏柳莊之后,徐玄機降下天師符,平息了本閥和皇帝的爭端,讓太室山上下士氣為之一振。”
“是以經陸云提醒后,已經嘗到甜頭的徐玄機,想要故技重施。讓天師道在皇嗣問題上,拿到相當份量的話語權,也就不足為奇了。”夏侯不破有些佩服的搖搖頭道:“侄兒估計,陸云就是算準了徐玄機的心理,才會提出那個看似過分的要求。”
“哦?那小子在天師道又沒有眼線,怎么會對徐玄機的心理,把握的如此準確?”夏侯霸郁郁的皺著眉頭,他不想相信夏侯不破的話,卻又沒法反駁。
“可能,這就是天才吧。”夏侯不破苦笑著站起身道:“大殿下能有這樣的幫手,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哼!大勢所趨,區區陸云也不過螳臂當車而已!”夏侯霸撂下一句狠話,坐回長案苦思片刻后,卻又無可奈何的嘆口氣道:“你回去知會一下朱先生,暫時不要去動皇甫軒了。”
天師道這道法旨下得也是巧,就在數日前,朱秀衣已經奉命擬定了除掉皇甫軒的計劃,只等閥主批準后就付諸行動。
夏侯霸正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直接殺掉皇甫軒?這樣固然可以一了百了,但后患也著實不少。很可能會掀開各閥間互相暗殺的序幕,到時候夏侯閥也一樣沒有安生日子過。
這下不用再煩惱了,有天師道給皇甫軒的安全背書,刺殺變成了高風險、低回報的愚蠢之舉,當然不用再考慮了
“誒,這老牛鼻子,又壞我好事”雖然是徐玄機下的天師符,夏侯霸卻把這筆賬又算到了張玄一頭上。“莫非他一天不死,就要阻礙老夫一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