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閥徹底亂成一鍋粥。
跟關門自保的其余各閥不同,夏侯坊坊門大開,只要是男子,哪怕五六十歲的老頭子,都紛紛披掛上陣,朝著紫微宮方向趕去增援。
夏侯坊中,所有能用的兵力,都已經抽調一空,自然也沒人再管被軟禁在家的夏侯雷父子了。
夏侯雷打開院門往外一看,見外頭果然雞飛狗跳,沒有一個看守了。
“好機會,趕緊趁亂逃走。”夏侯雷背上收拾好的細軟,向夏侯不害招手。
夏侯不害也背著包袱,提著兵刃,卻有些不忍道:“爹,還是先去幫閥中靖難吧,這樣自然就沒人懷疑我們了。”
“你糊涂,他們半天沒打下紫微城,閥主還有不傷、不滅,肯定已經歸西了!”夏侯雷指著正當午的日頭,跳腳道:“你現在能去干什么?”
“爺爺說得對。”夏侯榮升的聲音忽然在門外響起。“二十萬鎮北軍已經從安喜門入城了,我們還在這里等死嗎?”
“榮升,你怎么回來了?”夏侯不害又驚又喜的看著兒子。
“我聽說你們被抓起來,就偷偷跑回來,想看看有沒有辦法救你們。”只聽夏侯榮升道。
“好孫兒,爺爺沒白疼你。”夏侯雷拉著孫子就往外頭,有了孫子,他也就不管兒子了。
夏侯不害趕忙緊緊跟上,問夏侯榮升道:“這么重要的消息,你通知大長老了沒有?”
“蠢貨,不就是他們害我父子差點送命嗎?你還管他們死活?”夏侯雷恨不得一腳踢死這不開竅的呆貨。
“那咱們去哪?”夏侯不害追問道。
“速速隨我西去,潼關那邊還不知道洛都的情況,我們正好趁機接手。”
“不錯,三十萬西軍才是夏侯閥復興的希望!”夏侯雷也神情一振,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標。
正說話間,三人忽然被人攔住了去路。
卻是正在養病的夏侯不破,拄著拐出來查看情勢,卻正好撞見了他們三個。
“咦,榮升你怎么回來了?”夏侯不破咳嗽兩聲,奇怪的看著夏侯榮升。
“哦,三叔,我是回來報信的,二十萬鎮北軍,從北門入城了!”夏侯榮升面色如常的迎上去。
“什么?!”夏侯不破一陣天旋地轉,夏侯榮升趕忙將他扶住。
“快扶我去找大長老……”夏侯不破緊緊抓著夏侯榮升的手,忽然只覺肋下一涼。他低頭一看,便見一把匕首,已經深深刺入了自己的心臟……
“你……”夏侯不破口噴鮮血,話沒出口便斷了氣。夏侯雷幫著孫兒,將夏侯不破的尸首丟進了道旁的排水渠。祖孫倆這才若無其事出來。
夏侯不害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和老子,覺著這兩個人已經瘋了。
“三叔太聰明了,有他在我們很難掌握安西軍……”夏侯榮升丟下一句,便當先而去。
“走!咱們爺們受了三代鳥氣,合該咱們得片新天地了!”夏侯雷看一眼發呆的兒子,緊跟孫兒而去。
夏侯不害如墜夢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也趕緊追了上去。
天色漸晚,山巒如黛。
陸云、陸信、左延慶和皇甫丕顯,以及數十名千牛衛,保護著身穿老百姓衣服的初始帝,一口氣向西逃了二十里,又折向南邊二十里,這才遠遠繞到洛都南邊。
初始帝不敢稍作停留,又催促眾人繼續趕路,一直到天黑進了山,這才松了口氣。
這時,幾匹戰馬支撐不住,口吐白沫倒地。
陸云便沉聲請示道:“陛下,還是休息一下再上路吧。不然人受得了,馬也受不了。”
初始帝回望洛都方向,只見暮色中火光四起。
陸信也從旁勸道:“陛下,今夜城中大亂,夏侯閥和裴閥激戰正酣,沒人顧得上我們。”
“唉,好吧,找個地方落腳……”
初始帝這才終于同意。
“我去。”陸云便縱馬先行一步,給初始帝打前站去了。
不一會兒,陸云便去而復返,笑道:“陛下真是洪福齊天,前頭不遠就有個道觀,里頭道士有有米有面有柴禾,正好可以讓陛下休息。”
初始帝聞言神情一振,九月的山里,夜間已經很冷了。他又逃了一天粒米未進,哪能禁得住這份誘惑?
便欣然道:“前頭帶路。”
不一會兒,陸云便將初始帝引到了他口中那座道觀前,里頭果然亮著燈。幾個道士打著燈籠,瑟瑟發抖的在門口迎接。
“我帶人外圍警戒。”陸信主動請纓,便帶走了大半的護衛。
余下人簇擁著皇帝進了三清殿,皇甫丕顯又帶人在殿外值守。
不一會兒,護衛們生起火來,道士們奉上干糧和茶水。初始帝在左延慶的侍奉下,洗干凈臉和手,坐在火堆旁的氈毯上,大口大口的就著咸菜吃雜糧餅子,感覺比御膳還要可口。
雖然落荒而逃至此,可謂狼狽不堪,初始帝心情卻很不錯,猛吃了幾口,感覺不那么餓了,便對從旁侍奉的陸云和左延慶道:“你們放心,楚王已經帶著我皇甫閥十萬大軍北上勤王了,這會兒差不多就在伊川等著我們了。”
“是啊。”左延慶點點頭道:“陛下真是神機妙算。”
“和他們匯合之后,咱們就殺回洛都去。到時候裴閥和夏侯閥已經兩敗俱傷,最后還是咱們漁翁得利。”初始帝得意的一笑,邊吃邊說,結果被一口粗糧餅子噎住了。
噎得他直翻白眼,伸手向兩人要水。
誰知陸云和左延慶卻無動于衷,任由初始帝被噎得鼻涕都下來了。
初始帝好容易才緩過勁來,使勁拍打著胸口,狠狠瞪著兩個人道:“你們都瞎嗎?要噎死寡人不成?”
“那樣也算陛下的福分了,”卻聽陸云淡淡一笑道。
“你說什么?”初始帝登時炸了毛,他用余光一掃,卻悚然發現,整個大殿只剩他跟陸云兩個,左延慶和那些護衛,都已不見了蹤影。
“人呢?都去哪了?!”初始帝想去摸自己的天子劍,卻也摸了個空,他不由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陛下是大宗師,怎么會察覺不到外頭的情形呢?”陸云貓戲耗子似的打量著初始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