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州府和州城,高迎祥、張獻忠等一眾賊將意氣風發的站在城頭,看著部眾潮水般涌入城中。
高迎祥喜道:“破了和州,弟兄們快活三日!俺打算遣一只人馬去打滁州,哪位兄弟愿往?”說著,眼睛看向張獻忠。
還沒等張獻忠說話,手下親信搖天動馬世忠大咧咧的道:“闖王,俺去打滁州!不過要多給俺點人馬,打下滁州,俺往北打,俺預備著再去挖一邊朱家的老墳,叫朱皇帝天天哭祖宗!”
“好!馬兄弟端的有豪氣!你去打滁州,得手后打鳳陽,俺率隊也往北去。這小府小縣俺們打破不少了,這回咱們打出點名聲來,直接打開封!”
從上次敗給盧象升后,高迎祥帶著一眾人馬從汝陽東向而行,一路攻下確山、真陽、光州、六安等府縣,掠得大量錢財物資,汝陽敗仗給他帶來的陰影一掃而空。
此時的高迎祥豪氣漫天,已經不屑于攻破小縣小府,他現在急于攻破一個有影響力的大城,以便打出更響亮的名聲,吸引更多人追隨。
張獻忠跟著高迎祥從河南一路攻到了南直隸,沿途不斷收攏青壯,搶掠州縣,攻破豪紳莊子,所獲頗豐,部眾已有五萬余人。
軍中還收留了上千強搶而來的女人,以供他和部下親信淫樂。義子李定國曾曾直言軍中有女人不祥,勸他把這些女人放歸,張獻忠毫不理會,依然如故。
聽到高迎祥要分兵,張獻忠雖然贊成,但并不看好馬世忠。
他知道高迎祥回河南的目的,一是想攻打大城,試探官軍的虛實,最重要的一點是,南直隸一帶河網密布,不適合大規模的騎兵運動。
雖然經過幾次消耗,但現在高迎祥手下仍有萬余馬隊,這才是他的底氣所在。中原地區地勢平坦開闊,最適合騎兵作戰。即使打不過官軍,但騎兵機動性強,隨時可以撤離戰場。
張獻忠笑道:“闖王,俺跟著你打開封去!要是打下開封,咱義軍可就名聲大振了,天下的英雄都會來投奔闖王!開封的周王可是頭大肥豬啊,破了開封宰了周王咱就發財了,哈哈哈哈!”
高迎祥知他狡詐,只想跟在自己后面吃肉,不愿輕易折損人手,所以并不勉強他,但心中已經對他生厭。
高迎祥笑道:“有張老弟這樣的豪杰幫忙,打下開封不在話下!廢話少說,兄弟們,快活去吧!哈哈哈!”
年已四旬的和州知州趙云生平靜的坐在大堂主案的座椅上,身穿一身簇新的官服,原先的官服在守城時已臟亂不堪,城坡之后他回到衙門換了下來。
州判李據坐在堂下,官服上滿是鮮血,右手里還拎著一把布滿缺口的寶劍。
同知高德友已在城頭被賊一箭射穿脖頸而亡,其余的州衙書吏衙役已然逃散一空。
趙云生和李據的幾個仆從用木頭磚塊頂住了州衙大門,外面街道上傳來婦人的尖叫聲,哀求聲,孩子的哭泣聲,男人的慘叫聲,隨著一陣喧囂叫嚷,隆隆的腳步聲來到州衙門外,流賊發現大門緊閉,遂從周圍的民房找來梁木,開始撞擊大門。
趙云生的家仆趙海淚流滿面抽噎著從二堂疾步而出,一股濃煙從后院冒起,隨即蔓延到了大堂之內,趙云生慘笑道:“辦完了?”
趙海一下癱倒在地,放聲大哭,斷斷續續的道:“老。。老爺,夫。。夫人,少爺。。爺。。。。小。。。。小。。姐都。。。走了。。小。。的聽著。。。小。。小姐的哭嚎,恨。。恨不。。。。得去。。死!”
趙云生木然道:“她們先走一步,本官這就下去陪她們!”
李據也是淚流不止,道:“趙兄,妻兒何辜?早該送走的!”
趙云生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搖頭道:“走不了的,走不了的!本官身為朝廷命官,絕不可讓妻兒落于賊手!”
轟隆一聲,大門被撞開,賊兵爭前恐后的涌入衙門,幾個仆從頃刻間被亂刀砍死,然后叫嚷著沖進大堂。
李據大喝一聲起身挺劍直刺,幾名賊寇撥開長劍,手中刀槍或砍或刺,李據雙目圓睜倒地而亡。
趙海空著手面目猙獰的撲向眾賊,眨眼間被幾把刀砍死。
前面的幾名賊寇興奮的喊叫著向趙云生沖來。
“是個大官!”
“是個大老爺!”
“俺先抓到的!”
一名沖在最前面的賊寇扔掉手中刀,一把抱住趙云海,得意的大笑不止,眾賊紛紛叫嚷不止。
抱住趙云生的賊寇發覺不對,趙云生身子一動不動,急忙松手查看,這才發現,趙云生的心口插著一把短刀,已是氣絕身亡!
此時的大堂內已是濃煙滾滾,惱怒之下,一個賊寇一刀將趙云生的首級砍下,提著奔出衙門邀功去了。其他的賊寇有的去砍身穿官服的李據的首級,大部分往后院跑去。穿過二堂才發現,后院一間屋子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勢開始向其他房屋蔓延開去,眾賊哪有心思救火,叫罵著離開了衙門。
和州城內臨近東門的一所院落,大門緊閉,胡慶手持一桿練武用的紅纓槍緊守在屋門外,屋內妻子李氏懷中摟著驚恐不安的女兒坐在炕沿上,十四歲的兒子胡春手中緊緊握著一把雪亮的短刀,神情緊張的看著屋門口。
胡慶祖上數代都生活在和州,父母靠做點小生意養活他和弟弟。
前幾年父母相繼染病去世,弟弟成年后,在南京一家經營糧食的店鋪當伙計,然后便在南京娶妻安家了,因為相隔太遠,兩家很少見面。
胡慶自幼生性好動,七歲時拜了城內一個武師學武,成年后娶了李氏,生下一子一女,后來胡慶進入一家商行當了護衛,隨著商隊走南闖北,雖然辛苦但收入頗豐。
閑暇時也教兒子胡春習武,等兒子大了,也會自從父業,妻子李氏溫柔賢惠,八歲的女兒小花乖巧可愛,一家人的小日子過得頗為美滿,沒想到,這一切美好在前幾日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數日前便有很多難民逃到了和州城,流賊攻破含山縣城并大肆燒殺搶掠的消息傳遍城內,城里很多大戶已經開始攜帶家眷以及貴重物品往南京逃去,胡慶因為不舍得離開祖輩生活的地方,所以沒有隨著別人逃難。
前幾日知州衙門組織青壯上城墻抵御流賊,胡慶毫不猶豫的報名參加,當他站在城頭上,看到遠處無邊無沿的大股流賊涌來時,心內感到了巨大的恐懼和絕望。
城墻只守了幾個時辰便被流賊攻破,城門也被打開,守城的官員衙役以及民壯死傷無數,剩余的哄堂大散。
胡慶狂奔回家,等收拾完細軟準備逃難時,流賊已經在街上蔓延開來。無奈之下,一家人只能回到家中緊閉大門,祈禱老天保佑,自家不會被流賊闖入。
耳聽到外面傳來的慘叫聲,女人孩子的哭嚎聲,流賊們興奮狂亂的喊叫聲,胡慶握槍的手已經滿是汗水,臉色發白,腦子里一片空白。
突然一片雜亂的腳步聲停在大門外,幾聲悶響,幾個賊兵開始從外面撞門。
胡慶緊緊攥住槍桿,盯著門口。
連續十幾下撞擊后,兩扇大門忽地被撞開,四名賊寇持刀拿槍先后闖了進來,最后一名進來的賊兵順手把長槍倚在門框,以示這戶已經有人了。
看到持槍擋在屋門口的胡慶后,幾名賊寇楞了一下,隨即一個身材粗壯的賊寇舉起長刀撲了過來。
胡慶長槍猛地刺向他的咽喉部位,賊兵側身長刀一擺,想要格開長槍,帶著鐵套的槍頭被長刀一擋向外一偏,一下子扎到了賊兵的肩胛部位,賊兵一聲慘叫,手中長刀落地,便要用手去攥住長槍。
胡慶迅速將長槍從賊兵身體里抽出,然后一個弓步往下一扎,槍頭扎進了賊兵的小腹,賊兵的面部疼的頓時扭曲,想叫喊卻發不出聲,渾身的力氣放佛一下被抽空一般,慢慢的跪倒在地。
胡慶后撤一步把槍頭抽出,大股的鮮血從賊兵的腹部涌了出來,賊兵噗通一聲向前趴伏,身體扭動幾下后便寂然無聲。
剩下的三名賊兵對視一眼后,迅速分撒開來,呈半圓形將胡慶圍住。
一名賊兵低喝一聲,手中長槍刺向胡慶,另一名持刀賊兵搶上幾步舉刀當頭斬下。
胡慶側身撤步,將長槍格開,但手臂被長刀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頓時鮮血淋漓。
胡慶忍住劇痛,趁著刀勢已老之際,長槍刺出,正中持刀賊兵的大腿,賊兵慘嚎一聲扔掉長刀,捂著傷處倒在地上。
突然一把短斧飛至,胡慶躲閃不及,短斧命中他的胸膛,嵌在了左胸上。
胡慶疼的大吼一聲,扔掉長槍拔出短斧,右手用盡全力將短斧擲向偷襲他的賊兵。
那名賊兵正在喜悅之時,沒想到胡慶如此亡命,七、八步的距離短斧瞬間而至,斧刃正中額頭,賊兵身子被巨大的慣性帶著后退幾步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身亡。
手持長槍的賊兵趁機突刺,槍頭深深的扎進胡慶的小腹,然后用力攪動,將他的腹腔里面絞爛。
胡慶踉蹌幾步,嘴里涌出大股夾雜著內臟碎肉的鮮血,雙手哆嗦著想抓住槍桿,賊兵嘿的一聲,長槍往里一捅后猛地抽出,胡慶的身子如同掏空的破麻袋般向前撲倒身亡。
受傷倒地的賊兵見狀,忍著疼痛喊道:“老七,快來幫我!”
老七扔掉長槍跑過來看了一眼,轉身從胡慶的袍子上撕下一截,然后蹲下身子,邊給受傷賊兵裹傷口便道:“真他X的晦氣!這點小地方能折了老常和大旗,哪來的漢子,比官軍還扎手!”
受傷的賊兵道:“行了,你趕緊去屋里翻翻,看著架勢,說不定屋里有好東西咧!”
老七撿起一把長刀起身走向屋子,邊走邊罵道:“早知道他X的去別處搶了,真他X的邪門!”
坐在地上的受傷賊兵叫道:“老七,小心點!”
老七一腳踹開房門,邁步進入屋內,小小的廳堂內只有桌椅,老七往里屋一看,發現一個俏麗的女人正用仇恨的眼神看著他,一個小女孩緊緊抱著她的腰身,驚恐的看向他。
老七大喜,叫道:“驢兒!這里有婆姨,俊地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