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八年  第二百四十章 奏對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崇禎八年 | 我愛肥豬豬   作者:我愛肥豬豬  書名:崇禎八年  更新時間:2019-10-03
 
洪承疇到京后的第四天,在拜訪過幾名在京為官的好友之后,終于接到了皇帝的諭旨,準他即刻覲見。

對于皇帝命自己接替吳阿衡督師薊遼的用意,洪承疇心里自然是非常清楚:整肅遼東將門、分化瓦解關寧軍、減少遼餉支出,為將來攻滅建州做準備。

洪承疇以文官之身統兵十年,和無數的大明軍將打過交道,對如何駕馭這幫粗漢已是頗有心得。

在他的眼中,大明的武將可大致分為幾類。

第一類是忠于皇帝和朝廷、從不違抗上令、不以手下之卒為私兵的忠直將領,如曹文昭、曹變蛟、白光恩、艾萬年等人,這類將領也是他最為器重和賞識的,但數量過于稀少。

第二類是人數最多的一種,對上令大都遵從,但會趁機提出相應的要求以爭取私利,比如索要官職、錢糧、兵刃鎧甲等物,用以擴充自己的實力;這類將領以賀人龍、左良玉、楊國柱等人為代表,洪承疇自信能約束得住他們。

第三類就是遼東祖大壽這類的將領了,他們用朝廷的錢糧豢養自家私兵,視皇帝與朝廷如無物,一心只顧私利,雖然也會與建奴相抗,但這類舉動更多的是想維持大明與建州之間的平衡,以便自己能從中獲取更多長遠的利益。

對祖大壽這類置國家大義與不顧的軍閥,老謀深算的洪承疇,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好的辦法來對付他們,到任薊遼后也只能根據實際情況再拿出相應的方案。

乾清宮中,大禮參拜賜座后,朱由檢帶著略微復雜的心情打量著坐在錦墩上的洪亨九。

對這位歷史上被列入貳臣傳的大名鼎鼎的人物,朱由檢心中沒有見到盧象升與孫傳庭時的那種親切感,心里更多的是一種上下級之間的淡然。

雖然知道歷史上洪承疇的投降屬于一種無奈的保命行為,自己可以理解,但潛意識里卻始終無法接受這種背叛大明的行徑。

朱由檢知道,不該拿未曾發生的事情去否定一個人的一切。十年來,洪承疇為剿賊安民做出了巨大貢獻,若是沒有他左支右絀、四處救火,大明早就亡了。現在只能暗中說服自己,拿他當一個功臣對待。

“洪卿,朕沒記錯的話,這是朕登基十年來,朕與卿君臣之間第一次見面吧?洪卿享譽大明朝堂,朕與卿雖素未謀面,但卻神交已久;洪卿多年來為大明江山立下的汗馬功勞朕始終牢記在心!卿即將遠赴薊遼上任,朕望卿勇于任事,再建新功!朕定會以重賞酬之!”

朱由檢溫言道。

洪承疇于萬歷年間四十四年中試,天啟二年便已離開京城赴任浙江提學一職;崇禎元年,洪承疇已調任陜西督糧道,此后便一直在陜西、延綏等地方擔任要職,直到今天君臣二人方得相見。

“臣豈敢勞圣上掛念!臣雖多年奔波于西北之地,但卻建功甚微,實是無顏得圣上夸贊!此去薊遼,雖前程艱難,但臣亦會盡己所能以解國事之難,使我皇心安!”

洪承疇起身施禮,語氣恭謹的回道。

十年來面臨過無數艱難險境的洪承疇雖是初次面圣,但并未如其他人那般因為得見天顏而膽怯緊張,言行舉止始終是從容不迫,顯示出與眾不同的名臣風范。

“洪卿不必過謙,卿之功勞朕自是心中有數;此去薊遼,卿應識朕意,現下境內既已安靖之際,建州之患便已成必解之題。遼東養虎久亦,若再任其坐大,勢必為其反噬!而欲除此疾,必先安遼東;前任遼督尸位素餐,坐視邊事糜爛,實庸才也!卿智謀深遠、才具過人,廣受朝臣贊譽,故此朕遂遣卿接任;朕想知卿對遼東之事有何見解?”

“臣不敢當圣上之贊!臣自接旨之日起,于閑暇時常思之:欲平滅建州跳梁,遼東便為取勝之匙,而遼東官軍無視朝廷軍令之舉須得改變!寧錦之兵食朝廷之祿,其當為大明之卒,而非一家一姓之私兵!臣觀寧錦大軍上下,只知祖、吳而不知圣上,此孰不可忍也!但祖、吳兩家于遼東經營日久,其軍中勢力盤根錯節,欲解此疾何其難也!臣苦思良久,覺唯有先分化其心、以利誘之、以重兵迫之,數管齊下后方能見效!”

洪承疇神態從容的侃侃而談,表面上看似智珠在握,其實內心卻是沒有絲毫的把握。

據遼東上報的官軍士卒人數來看,寧錦一線有官軍二十萬人;但洪承疇推測,實際也就在十五萬上下,而這十幾萬人的官軍中,最能打的也就一成左右,而且這萬余人還被分散到了數十個將領的名下,成為這些將領的家丁。

寧錦官軍中比較能打的就是祖寬、吳三桂、李重進等人,這三人的手下各自有一千到兩千人不等。奉調內地剿賊時,這幾人手下的馬隊表現還是不錯的。其余的將領手下也就幾百個裝備齊全、比較善戰的家丁。

朝廷每年下撥的數百萬糧餉大都被這些將領克扣下來,在滿足自己的私欲的同時,再用來厚養自己的家丁,而其余的十幾萬士卒能拿到手的糧餉少的可憐。

“洪卿可有具體謀劃?此等大事非是坐而論道,須得有先后策略方可,否則亦是難行!”

朱由檢追問道。

洪承疇的言語聽起來簡單,但實施起來必須有完整的計劃。關寧軍上下如鐵板一塊,分化哪有那么容易。

“臣于陜北剿賊時,廣寧副總兵吳某曾于臣帳下聽令近兩年;其人英姿挺拔、遇敵戰時往往率先沖陣,極為勇猛;臣嘗探其心意,觀其言行,其頗有忠君報效之心,且其人好名之心甚重。現圣上既有神來之筆,將吳家父子移鎮薊州,隔絕祖、吳,使之交通不便,臣便欲從吳家著手,致兩家心生齟齬;此策尚需圣上以名利誘之,如何取舍臣恭請圣斷!”

歷史上的吳三桂即便是在大明江山搖搖欲墜之際也并無降清之意。

崇禎十五年,祖大壽在困守錦州一年后糧盡而降,吳三桂時任廣寧總兵,提督關外明軍,皇太極讓祖大壽寫信招降外甥吳三桂,吳三桂直接回信拒絕。其最后在皇帝自盡殉國、內外交迫下被迫降清,其實也屬無奈之舉,但由于很多原因導致了在歷史上遺臭萬年。

朱由檢對吳三桂的態度就如對洪承疇一樣,雖然心理上感到不舒服,但理智卻告訴他,二人都是大明有數的英才,只是在命運的車輪驅動下,最后都落的一身罵名。

洪承疇的策略不能說不可行,但難度相當大,成功的希望非常渺茫;可朱由檢也知道,若是連洪承疇這種牛人都沒有好辦法,那其他人也就那樣了。

“洪卿盡管放手施為便好,盡人事聽天命,是何結局且看著吧!名利人皆愛之,只要有功于社稷者,朕不吝升賞,位極人臣,甚至侯伯之位亦不是不可!洪卿謹記!”

朱由檢慨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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