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吳,我覺著孫千總的話甚有道理!既知紅夷火器犀利,若排開陣勢正面力敵不僅傷損極大,且有敗陣之虞。莫若想些妙招,先沮其士氣,待其心生畏懼抑或是久而不支時再以堂堂之陣擊之,如此數管齊下,則紅夷必敗!”
一旁一直未曾出聲的林榮突然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要說現在整個島上誰最不愿意打仗,那這個人肯定就是林榮,而既然戰爭已經不可避免,那最不愿輸的恐怕還是林榮。
主要是現在島上的局面太好了。
眼看著自己就要獲得巨大成功,甚至名字可以直達天聽的時候,一場林榮最怕的意外眼見得就要發生了。
隨著一年多來移民點各個方面都已日趨穩定,加之臺灣中南部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臺中縣的開荒屯田取得了重大的成果。
現在島上加上官軍和原有兩千多移民在內,共計人口八千有余,大小牲畜兩百余頭只,總計開荒屯田已達十余萬畝,并且這個數字每天都在持續增長中。
今年九月,也就是崇禎十年第二季稻田收割后,新建的十余座大型糧倉里已經堆滿了大量未脫殼的稻米。
這些糧食都是縣衙動用朱由檢專門派來的錦衣衛押送來的銀子,從移民們手中以略低于市價的價格收購儲存起來的。
因為新開田地有免三年賦稅的政策,窮怕了也餓怕了的移民們迸發出了巨大的生產熱情。
每個家庭中只要是能干活的勞力全員出動、輪番作業,在四海商行購買運送過來的各種大牲畜的助力下,新墾田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著。
在原先鄭家移過來的那批閩南人的幫助下,山西移民們經過兩季輪種的失敗后,終于在第三季學會了如何種植和管理水稻,并且在當季便取得了大范圍的成功。
這期間,隨著山西移民和閩南移民密集的交往,山西的不少移民也學到了如何捕獲各種魚鱉蝦蟹、蚌類、黃鱔等等各種水產品,以及如何再把它們燒制成美味佳肴的手藝。
而閩南移民則是學會了山西工匠們的各種手藝,包括如何獵取鹿、熊、豹、野豬等大型野生動物的手段及烹飪方法。
隨著南北兩地百姓之間友誼的不斷加深,最開始出現的因為風俗語言造成的種種誤解也正在逐步的化解當中。
在雙方密切接觸的生產生活過程中,一名福建十八歲的小伙子和一名山西十六歲的小姑娘因為互相愛慕,最后在雙方父母同意后,用極為簡樸的方式結為了夫妻。
知縣林榮聞訊后親自到場祝賀并隨了五兩銀子作為賀禮。
因為他知道這件事所蘊含的重大意義。
自己身為臺灣島主官,一舉一動也是受到百姓們所廣泛關注的,自己的到來意味著,官府希望看到的是不同文化風俗的和諧共處,這次婚禮也將成為一種風向標。
隨著平均三四個月一茬連續不斷地豐收,每家每戶新打制的米缸木桶簸籮里都堆滿了稻米,再加上各種獵物河鮮等高蛋白的副食補充,山西移民們從開始不舍得吃飽,一直發展到了今天敞開吃也吃不完的地步。
已經習慣了豐收的移民們在家中稻米已經裝不下的情況下,積極響應了縣衙的購買行動,用大量的稻米換取了銀子銅錢以及其他的生活物資。
要說商人的嗅覺確實是異常的靈敏。
在得知島上的糧食連續豐收的情況后,四海商行福州分行果斷地在縣衙附近開始修建商鋪,然后租用商船在風平浪靜地季節里大量向島上輸送各種物資,通過商鋪的各種商品再將移民們賣糧換取地銀錢又賺了回去。
福州分行的總掌柜李家山頭腦非常靈活,他知道商行想要在福建一帶立足和發展,首先需要團結當地的士紳大姓,不然的話就會受到種種因素的制約。
李家山在與閩南的種族大姓取得聯絡后,決定與這些人聯起手來將生意做大。
這次商行的跨海生意就是聯合了林姓、蔡姓、洪姓等數家大戶共同來完成的,期間產生的風險和利潤最后大家分攤。
這數家大姓開始時并未將這點生意放在眼中,但在李家山向他們透露,朝廷正在組織更多的北境災民移往臺灣,將來島上的人口會達到數百萬這個消息后,幾家族長湊在一起一商量,當即果斷的定下了與四海商行的合作事宜。
因為他們都隱隱約約的聽說過,四海商行是宮中貴人的產業,那大規模移民一事就絕對不是無中生有。而搶先占領島上的地盤,為將來賺取高額利潤打下基礎,這才是最重要的。
眼見得在自己全身心地付出下,原來的沼澤密林、荒地水塘漸漸變成了良田,原本冷清陰森的村莊變成了日見喧囂和熱鬧的城鎮,而且第一批由島上出產的稻米已經起運發往了內地,林榮在內心滿是自豪的同時,對自己未來的仕途也是充滿了期許。
“喲,老林,未曾想某還是小看你了啊!哈哈哈!來來里,你有何妙招說來聽聽!”
吳群笑嘻嘻地開口道。
“我只是看到一些話本中提到過,如何避開強敵正面而側擊之說,究竟如何運用,我可真是不知!老吳,我要是有妙計豈不成了允文允武之人了?你還是小看我好了!”
林榮說完之后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水,自顧自的啜飲起來。
“別的不說,老林你能有此思慮便已是令某驚異之事。你若是從軍打仗,將來成就肯定不小,要不你想想,干脆入伍得了,我給你弄個千總當當?”
“滾!”
林榮啐了吳群一口之后轉過身去不再搭理他。
“嘿嘿!知道你舍不得那身綠皮,還指望著換成大紅呢!老林,某覺著你定能如愿!”
吳群繼續逗了林榮幾句后,眼見對方對他毫不理睬,這才一臉訕訕地轉過頭來。
“老孫,適才林知縣所言提醒了某。紅夷既是善于正面力戰,那咱就避其鋒芒,擊其惰歸!紅夷定是由艦船運送上岸后再向我攻來,而我大營之所在恰是其無法迂回之要害!由岸邊至此近三十里之地,沿途樹木塘灣密布,且道路只有一條,這便是地利之優,咱們定要好好利用一番!”
崇禎十年臘月初六日,自上次總督府內決定出兵之后,經過半個多月的準備,范。戴克率領的八百名軍官士兵,乘坐四艘大艦抵達了明軍大營的外海一帶。
同船抵達的還有一千名島上的原住民,就是那些原先與荷蘭人抗爭,最后被武力壓服的麻豆人和目加溜灣人。
范。戴克之所以帶著這批原住民前來,是為了在戰勝明軍后能夠搶掠到更多物資糧食,以及把他們作為輜重營來使用。
在距離海岸五里左右時,兩艘排水量一千噸的巨艦各自放下了巨大的錨鏈停在了海面上,靠近海岸一側船舷的兩層舷窗紛紛打開,一排排黑黝黝的炮口指向了岸邊。
沒過多長時間,二十余艘舢板從船上被吊裝到水面,密密地繩網隨即也搭在了船舷的一側,在軍官們的口令下,第一陣的士兵們斜跨火繩槍和裝著彈藥的帆布包,反身從繩網上陸陸續續下到了舢板上,登陸行動開始正式開始。
海上馬車夫的稱號并不是徒有虛名,這個時期的荷蘭是真正的海上霸主,整個不到二百萬人口的國家,卻擁有一萬六千艘各種船只。
這種排水量過千噸、上下兩層船艙內密布百余門火炮的大艦并不是最先進的,一種一千五百噸的巨艦已經在試航后開始了批量建造。
這種當時排量最大,火力最兇猛巨艦的誕生,昭示著荷蘭將會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延續其海上霸主的地位。
在其中一艘巨艦的頂層甲板上,范。戴克手持單筒望遠鏡掃視著岸邊,在前方不遠處的海面上,荷蘭士兵正在奮力劃槳,舢板正在起伏不定的水面上快速向岸邊挺進。
“上校先生,這些黃種人看到我們的軍艦早就嚇得跑進山里去了,他們和猴子近似的相貌正好適合在山里吃野果,哈哈哈哈!”
星盾號船長林克端著一杯咖啡,懶洋洋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對范。戴克笑言道。
“船長先生,雖然您的觀點有一點道理,但我卻并不完全贊同!您可不要忘了我們那位老朋友大明帝國的鄭伯爵,他可是讓我們荷蘭海軍吃過不小的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