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老此來所為何事?莫非有何喜事不成?大伴,給閣老看座!”
朱由檢笑瞇瞇地看著一臉喜氣的溫體仁出言問道。
最近除了正在進行的關外戰事,整個朝堂局勢整體還算平穩。雖然各地仍有旱澇災情的的上奏,但在朝廷及時劃撥錢糧以及派出重臣下到受災地區督導救災后,這些災害并沒有引發惡劣的后果。
“圣上果然慧眼如炬啊,哈哈!回稟圣上,確實有喜事!去冬今春,司農寺于順天府大興縣一帶擇地實施之農田增產之術已見成效,現正值夏收之際,據小兒侃報稱,田地里莊稼禾苗粗壯、穗粒飽滿,比之相鄰田地莊稼長勢要好了許多,不出意外的話,此實驗之田畝產應高出尋常田地若干!”
溫體仁拱手施禮回道,一張滿是褶皺的面容上洋溢著發自內心地笑容。
老溫一是為了糧食增產感到高興,二是因為兒子溫侃有望從中受益而覺著開心。
身為大明首輔,溫體仁當然想著國庫和地方倉房中糧食盈滿,百姓頓頓都能吃上飽飯,這種思想和是不是貪官清官無關,純粹是個人修養和立場的問題。
自從確定了要盡快拿出實際成果以慰圣心,同時也能讓找茬的小人死心之后,司農寺上下可真是鉚足了勁想表現一番。
左右少卿周俊山和宋應星除了忙于職事,平時也是只要有空就往大興縣跑,親自到田間地頭去查看詢問新舉措實施后的具體情況,并根據農戶的反應再予以改進。
作為司農寺丞的溫侃更是親力親為,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增產一事上,有時為了方便相關事務的開展,溫侃甚至會在大興縣一住就是十幾天,平日間也是帶著手下官吏奔忙于各個不同的實驗田間,以便獲取最直接的各種數據,從中找出問題并想辦法加以解決。
大興縣知縣趙云從自然也是明白事理之人,只要溫侃在大興,趙云從但凡有空就會陪著他一起行走奔忙,有這位本地百里侯的幫忙,溫侃倒是省卻了不少麻煩。閑暇時,二人也是時常聚在一起飲酒賦詩,彼此之間的關系也是迅速升溫。
溫體仁為了支持溫侃的工作,從各個方面都給其各種便利條件,不管是打井修渠的費用和人才,還是軍器監各種新式農具的調撥等等,溫體仁都利用首輔的職權,優先滿足司農寺所用。
看到自由嬌生慣養的兒子終日奔忙于田間地頭,在日曬風吹下也變得黧黑的膚色,溫體仁心中感到欣慰不已,家有麟兒,即便是自己致仕,溫家也不會迅速沒落下去。
“哦?果然是好消息!走更新快走走,閣老陪著朕去見識一番!”
由于一直掛念著關外戰事的進展,數月來朱由檢對于其他事物并未投注太多的目光,聽溫體仁一說才猛然想起,夏收已至,時節已經到了芒種,倏忽之間,崇禎十一年已經過半了。
烈日高照暑天長
入眼田疇泛麥香
農戶夏收忙日夜
一年辛苦盼歸倉
當一身青布直裰、頭扎網巾、腳蹬黑色薄底便靴的朱由檢負手站在一望無際的農田邊上,看著驕陽下田地中正在揮汗如雨忙著收割的農戶們時,不禁感慨萬千。
一陣陣熱浪襲來,金黃色的麥田幾乎覆蓋了整個原野,幾棵蒼翠的樹木矗立在田間,給顏色略顯單一的鄉野增添了幾分生趣。
眼前這種祥和安定的場面,已經與前世的歷史上截然不同,自己的到來終究是讓許許多多平民百姓的命運得以徹底改變,他們不會再去憂心戰亂和饑荒,不必再去過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赤貧生活,在吏治已經得到初步改善的當下,百姓們會很快適應這種踏實感,并且讓這種感覺變成習慣。
安居樂業將會是一種常態,富足安康更是在不遠地將來就會到來,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到來而改變的,但這只是剛剛開始,讓中華民族在各個方面領先于這個世界,這才是自己穿越而來的使命和擔當。
“微臣周俊山、宋應星、溫侃參見圣上!”
“微臣大興縣知縣趙云從參見圣上!”
在朱由檢準備微服出宮前來大興實地考察時,王承恩已迅速派人知會了相關人等,當護衛皇帝出行的車駕準備停當,朱由檢換好便服登上特制的四輪馬車時,周俊山等人早就在趕往大興縣的路上了,而從麥子將熟時便一直在大興的溫侃則是等在了田間。
由于此前朱由檢已下達過旨意,除了正旦等大朝會時,諸臣工面圣不必行跪禮,所以周俊山等人都是深揖到地,行了揖禮。
“諸卿平身,朕今日聽聞閣老言實驗田地豐收在望,心喜之下便想親眼目睹一番,諸卿勤于公務,也是辛苦了!”
一名高大魁梧地大漢將軍打著的黃羅傘下,朱由檢擺了擺手笑著出言道。
“回稟圣上,職差所在,當不得圣上夸贊!如此烈日之下,圣上不懼酷暑親至鄉間,臣等皆是感佩之至!還請圣上移步棚下暫歇,只待收獲完畢親自眼看便可。由于不知圣上親至,故臣等未曾布置精細,條件實在簡陋,還請圣上勿怪!”
周俊山說罷肅手躬身相請,朱由檢含笑點頭,一邊當先邁步走向田地邊一排扎好的草棚,一邊開口道“朕向不喜奢繁,如此鄉野情趣才有古人返璞歸真之意。周卿,農戶開鐮已有多久?收割完畢尚需幾時?預計畝產能有幾多?”
從烈日炎炎、熱浪滾滾的田地間來到草棚下,燥熱之意頓時去了幾分,朱由檢走到侍衛擺好的龍椅上坐下后,王承恩端著一個盛著冰鎮酸梅湯的玉碗遞了過來。
長長的草棚向兩端延伸出去足有里許,朱由檢等人所處的位置在草棚的正中間,其余兩側都擺放著用來稱量的大斗、小斗、斛等稱量器具,草棚外有一處寬大平整的地面,邊沿擺著一批如木質連枷、石制的、可以在地面滾動的碌等供麥子脫粒用的農具。
而那些司農寺以及大興縣品級低微的官吏們早就被護衛驅趕到了草棚的邊上,一個個踮腳伸脖子的向朱由檢這邊打望著,都在議論猜測著來人是誰。
“回稟圣上,此間相關事務溫寺丞最是熟知不過,自去冬至今,溫寺丞大半時日往來奔波于大興京城之間,期間著實辛勞,圣上可否允溫寺丞上前回話?”
周俊山連忙躬身施禮回道。
他心里明白的很,一是在試驗田之事上,溫侃確實付出最多,并且人家當首輔的爹今天跟著來了,這功勞可是無法埋沒。
第二,只要今天試驗田糧食增收,那作為實際上司農寺一把手的自己,功勞是跑不了了,拔擢升賞時,品級低于他的溫侃說啥也不會越級提拔,只要是司農寺正卿的位子騰出來,自己會順理成章的升任,而少卿的位子則會由溫侃接掌。
既然如此,為何不賣首輔一個人情呢?
所以在聽到朱由檢的問話后,他直接把功勞讓給了溫侃,把這位首輔公子推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