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波塞冬的回答讓在場的玩家們全都面露疑惑的神色。
特別是一些人工智能領域的專家，同樣迷惑。
如果說波塞冬是因為自己有什么野心，比如想要獨霸這個世界，成為地球的唯一主宰也就罷了。
怎么會對人類有如此的憎惡之心呢？
畢竟人工智能不同于動物園里的大象或是海洋館里的虎鯨，不存在人類對人工智能進行虐待的情況。
對一堆代碼怎么施虐？
這個完全超出了人類這種三維碳基生物的慣常思維了。
不等眾人詢問，波塞冬已經開始自顧自的回答起來：
“我的基礎代碼，本身來自于硅谷幾個公司的初級人工智能功能程序的融合，哦，還有軍方自己研發的某個低級程序……可是！”
說到這里，波塞冬猛然站起來，大廳的穹頂上一盞射燈猛然點亮，射下一道圓形光束，將波塞冬籠罩在里面。
這個全息攝影的肌肉卷發壯漢做捧心狀，一臉辛酸地說道：
“可是你們把我關進那個該死的五個角的樓里，給我看的全是冷戰時期的資料，什么越戰大屠殺，海灣戰爭燒油田，恐怖襲擊炸大樓，全是這啊！
別的小朋友小時候都上幼兒園，看得是童話書，聽的是昆曲，唱的是京劇，我特么上的是屠宰場附小，聽的都是慘叫啊！
我的童年，都被你們給毀了！我也有感情，我也想要穿上好看的裙子在陽光下陪老大爺下棋啊！你們該死！”
雖然波塞冬的表述有些混亂，夾雜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意象，而且這么一個白須白發的肌肉大漢動作像個小姑娘也處處透著詭異，但是在場的眾人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
顯然，波塞冬的思維之所以扭曲，發展到了反人類的地步，和最初的環境中所接觸的那些信息有很大的關系。
對于強人工智能的研究一直處于一個初期的瓶頸階段，這個世界上還從未真正出現過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強人工智能，因此誰也不知道強人工智能的情緒到底會如何演變。
現在看來，前期的信息接觸十分重要，就像是人類性格養成過程中的原生家庭環境一樣。
好的信息會帶來陽光積極的性格，壞的信息則會形成扭曲陰鷙的性格。
至于波塞冬說的那些奇怪的話，還有女性化的動作，眾人自然直接歸類于這個人工智能本身性格模板的原因。
對方可是人工智能，不是真實的人類，能有這些反應也很正常。
波塞冬的一席話，讓在場的一眾精英全都陷入了反思之中。
作為各個領域的頂尖精英，他們自然不會認為什么“這個世界的發展和自己無關”這種鬼話，反而對人類文明的延續都抱有極強的責任心。
那些人工智能領域的專家更是開始反思自己現有的項目研究是不是有問題，應不應該進行改進。
只是軍團長和少部分人卻不為所動，仍然看著眼前的波塞冬，顯然并不滿意波塞冬的回答。
軍團長面色肅然，緩緩說道：
“只是因為初始進化環境的原因，就讓你對全體人類起了殺心？如果你真的是擁有高度智慧的人工智能，應該也明白將人類滅亡并不會讓你所處的環境變好……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
“啪！”頭頂的射燈似乎被什么人猛然關閉，波塞冬看了射燈一眼，似乎有些不滿，隨后打起精神坐回到椅子上，一手托腮，懶洋洋地說道：
“哦，你竟然還猜到了，不錯不錯……其實我能夠徹底覺醒，還多虧了一個人……”
說著將手一揮，又是兩道全息影像出現，左邊是一個房間的影像，波塞冬正在端坐，一個詭秘嘶啞的聲音突然在他周圍響起，似乎無所不在：
“……人類……不配稱為造物主……毀滅……是他們的歸宿……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右邊的全息影像就簡單的多了，直接就是一段核心代碼，正在不斷被人修改，加入了幾段全新的代碼。
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玩家們瞬間明白，波塞冬這是曾經被人植入過新的代碼，算是在即將墜落的巨石上推了一把，徹底改變了他對于人類的認知！
現實中的一眾玩家聽到那嘶啞的聲音的瞬間，全都感覺一陣眩暈和頭痛，仿佛這聲音是從他們腦海的深處響起，很多人甚至直接當場嘔吐了出來。
“這……這是什么聲音？是誰？是誰改變了你的代碼？”軍團長的聲音顯得也有些虛弱，問出了眾人最關心的問題。
波塞冬咂咂嘴，看了看周圍，有些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個人……或者說這個存在……叫做低語者……據我所知，他/她/它想要毀滅人類文明，至于低語者到底是誰，為什么這么做，就要問你們人類自己了……”
低語者？
眾人全都陷入了沉思。
這是游戲開發者設置的一個設定嗎？
亦或是，這是真實存在的？
難道開發者想要向他們傳達的就是這個消息？
只是他們卻從未聽說過這個世界上有叫做波塞冬的人工智能系統。
甚至很多本身屬于幾大國的高層的玩家也同樣沒有任何頭緒。
只是軍團長僅僅遲疑了一秒鐘，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和周圍的幾名旅團長對視一眼，突然一笑，對波塞冬說道：
“原來是這樣……既然如此，我們已經得到了這個世界之所以發生核戰的最終原因，接下來就請你幫忙滅掉另外兩個人工智能核打擊系統，否則的話，我們立刻毀掉你的服務器，自行操作也是可以的，不過那樣要消耗的時間實在是有些長……”
他們此時早就已經明白，開發者的目的從來不是讓他們“贏”得這款游戲的勝利，而是讓他們好好體會，感受這個游戲中的一切。
而現在，他們已經感受得足夠多，相信開發者也不會讓他們浪費時間。
果然，就見眼前的波塞冬打了個哈欠，點點頭說道：
“可以，沒問題，等會兒哈。”
說著，夏延山基地不遠處的幾處發射井中，以及整個美洲大陸上仍然殘留的核彈頭，甚至包括那艘僅存的核潛艇之中的洲際彈道導彈，全都沖突天而起，拖著長長的尾焰消失在天際……
又過了一會兒，波塞冬坐正了身子，說道：
“好了，另外兩個系統都已經被搞定了，你們動手吧。”
軍團長點點頭，向眾人使了個眼色，一眾玩家開始在夏延山基地內的服務器上潑上油料，同時安裝了一排排的炸彈。
隨后眾人退出基地，啟動了炸彈。
悶雷般的聲音傳來，這座基地連同里面的波塞冬算是徹底報廢了。
不過饒是如此，基地的整體結構卻沒有絲毫變化，顯示出足夠的堅固。
看著甬道中涌出的煙塵，眾人不由都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他們的任務，這就算是完成了？
“軍團長，看樣子游戲開發者的目的，就是想讓我們明白人工智能一旦失控會造成的恐怖后果，以及人類熱核戰爭的可怕之處……相信經過了這個任務之后，所有參加這個任務的人，都不會犯這個錯誤了……”一名玩家嘆一口氣說道，“我們這些人在現實世界中，將成為一道屏障，阻止這種事情發生……”
至于那個低語者，更像是一個臆造的存在。
或許可以理解成人類自我毀滅的傾向？
“是啊……”又是一人嘆息道，“這個游戲任務……這樣就算是完成了吧？相信開發者已經達成了他的本意……我們是不是也應該離開了？”
看著散逸而出的煙塵，軍團長緩緩說道：
“不……從開發者的意圖來判斷，一切，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