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深夜返回家中,隨手關上門,也不鎖,也不點燈,摸黑走到床前,直挺挺地倒在床鋪上,恍如一具涼了的死尸。
“埃。”李信眼神怔怔地看著屋頂,想著這一天發生的事。今天他又幫李家那個紈绔子弟擦屁股,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沖入他人家中,在別人丈夫面前把他妻子給活生生玩死了。過后,還吩咐李信殺了全家老小。
李信自問自己不是好人,這些年幫著李家臟活干了不少。有時候,他也想過,自己死后,應該會下十八層地獄。但今天的這事,還是刷新了他對畜生的認知,不為利益、情感,只是單純的獸性,甚至那李家三公子還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反倒是笑得像個孩子。這已經不算是人了,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
想到這里,李信又是長嘆一口氣。
“李幫主因何而嘆氣?”清朗的聲音傳來。
李信直起身來,黑暗中,一道黑影坐在床前的四方桌邊上,靜靜地看著他。沒有燈光,李信只能看到有個人影,可他就是覺得黑影在看著他,目光透徹他的內心。
“閣下是誰?”邊問著,李信邊在床頭摸索著武器,他記得有把匕首藏在枕頭下。然而,李信摸了個空。他不信地仔細摸了摸,還是沒有。是啊,這匕首都不知道多久沒用了,自己也一直忘了它的存在,幾次換床單都沒見到,可能早就丟了。
李信緊張的身體軟了下來,放棄了反抗的心思,對方就坐在離床不足三尺的四方桌旁,自己剛剛就從桌子另一邊經過,卻是一無所覺,要是有什么殺心,自己現在應該已經去十八層地獄報到了。
黑影看著李信的反應,默默地不出聲。
“閣下,有何吩咐,只管說出來,只要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李某必會盡力而為。”既然不是來殺自己,便是有所求,性命不由自主的李信是大包大攬,先活下來再說。
“哦?你作為李家掌控下的鐵刀會會主,幫著李家干得傷天害理的事也不少,今兒個卻是做起善人來了。而且,也不問什么事,就應承下來。萬一,我吩咐你做的是送死的事呢?或者,是對李家不利。”清羽不由奇道。
不錯,這深夜來訪的黑影,正是清羽。而李信,便是李家門下的鐵刀會會主。鐵刀會里的基本都是青樓的打手,平常別的事不多,專干些欺男霸女,逼良為女昌的勾當,名聲比殺人越貨的五虎門還要差一百倍,要多臭有多臭。
李信聞言,無奈苦笑道:“天道好輪回,傷天害理的事情干多了,就怕報應臨頭。李信自問罪有應得,卻怕禍及妻兒,所以這些年一直未曾娶妻生子,可家中尚有老母,我只想母親能安享晚年。至于其他的,命都快沒了,還能顧得上其他?”
清羽聽了李信的回答,笑道:“你不老實啊。你只提怕禍及妻兒,不提禍及父母,是巴不得禍及你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吧。”
一直表現得十分從心的李信聽到清羽提及父親,卻是怒火中燒,顧不得冒犯,大吼道:“他不是我父親。他是畜生,畜生,他們全家都是。”
“怨氣十足。看來你十分仇恨李平笙一家。”清羽拍手道。
李平笙,便是李家家主,上文提到的禽獸不如的李家三少爺的父親。也是李信的父親,李信是李平笙一次醉酒的產物。
“不過有一點,你錯了。你的老母親還是被波及了,今天下午,在你處理后事的時候,李丘言回家的時候,正好看見她,順手將她打死了。當然,為了籠絡你這個合格的打手,李家那邊封鎖了消息。這也是你到現在還沒得到你母親死訊的原因。也許,你明天就能得到你母親因病去世的消息。”
李丘言就是李家三少。
李信一下子癱倒,從床邊緣滑到地上。死了,自己的母親,支撐自己活到現在的母親死了。
為什么,為什么。李信心中難以置信,他做這么多傷天害理的事,就是為了讓自己成為李家眼中的有用之人,保全自己的母親。結果,自己還在幫李丘言擦屁股,處理善后,李丘言另一邊就順手殺了自己母親。
李信沒有不信清羽的一面之詞,他清楚李丘言那個披著人皮的畜生的秉性,也知道李家的行事作風,這一切,應該都是真的,清羽沒理由欺騙自己。況且,無論其他,自己的老母親去世,這點一定是真的,假的騙不了自己。這么一來,李家那邊封鎖消息,就證明跟李家有關,而且是跟李家的核心人物有關。
李信直感覺無邊的黑暗壓來,壓得自己心臟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著一般,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比黑夜還黑的黑暗。
“我可以幫你報仇。”
這道聲音,恍如一道利劍,劃破眼前無盡的黑暗。
李信抬起頭來,看向眼前的黑影。
“我幫你,你幫我。我正好要對付李家。這也是我今晚來找你的目的。”
下午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清羽當即想起李家人物中,關于李信這個私生子的介紹。機會,突如其來的機會,清羽抓住了這個機會,并選好時機,在李信最脆弱的時間出現,一舉擊垮他的心理防線。
“我該如何相信你?相信你有足夠的力量。”李信嘶啞著嗓音,問道。
鐵刀會會主,聽起來威風,實則不過是李家養的狗中領頭的那只,手下的人都是李家發錢養的,忠心的對象也是李家。
清羽找上李信,便證明他沒有足夠的力量,無法正面擊垮李家。就算能夠能有足夠的力量打上李家,其他兩個家族也不會坐視不管,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懂。
“殺死一個人,不一定需要武力,還有很多其他方法。明天,你就能看到一出好戲。相信我,你會看得很痛快,那是一場絕佳的好戲。”清羽的聲音輕柔,說著讓人不寒而栗的話語。
月光于此時從窗口射入,照亮清羽的面容。
李信看著眼前略顯稚嫩的面孔,有點難以置信之前的話語從眼前的少年口中吐出。不過,這少年越是可怕,自己復仇的希望越大。
他深深低下頭,伏在地上:“若能讓李家付出代價,信,愿為公子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