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林澤從各家六品武者中,挑選了幾個值夜,任務是死死盯著城外的陳涉大軍,只要對方一有異動,即刻示警。
至于十萬大軍,林澤則是讓他們飽餐了一頓,再派人將被褥發了下去。
收到被褥的將士們起先有些茫然,轉身看了看被陳涉弄的一片狼藉的軍營,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莫不是今天要露營?
要知道眼下可是春寒料峭的季節啊,有心懷不滿的士兵開始鼓噪了起來,大軍隱隱有些嘩變的征兆。
林澤見狀不由眉頭一皺,推了推站在自己身旁的孟家主事,說道:“想辦法讓他們安靜下來,本官有話要說。“
孟家主事當即高喝道:“各家軍法官帶人維持秩序,不得喧嘩,違令者,軍法處置。“
只見一群身穿黑色便衣,手持木棍的大漢,順著大軍隊列的空隙,來回穿梭,目光冰冷的掃過一張張面孔,宛若一盆冷水,澆滅了大部分士兵的怒火。
相比秦國的正規軍而言,各家私軍的軍法更嚴厲一些,畢竟私軍士兵的家屬們,都在權貴手下討生活。
不管這群士兵有多敢怒不敢言,軍法官入場后,徹底偃旗息鼓了。
看著一張張不甘心的面孔,林澤深知這股怨氣若是得不到消除的話,遲早會爆發出來。
眼下自己的謀劃已到了最關鍵時刻,可容不得出這種差錯,故在大軍安靜下來后,林澤躍上半空,朗聲道:
“各位弟兄們請聽本官一言,本官乃各家共同推舉的主將,負責率領大家抵御叛軍。
“眼下城外尚有叛軍虎視眈眈,大家隨時都有可能性命不保,為了大家的安全,請大家務必克服這點困難。“
“本將在此鄭重承諾,此戰過后,在場的弟兄們,不管是死是活,每人獎賞一百金。“
前兩句話,士兵們只是一臉漠然的聽著,待聽到有一百金獎賞,立即沸騰了起來。
要知道這可是一百金啊,有了這筆錢,完全可以大幅度改善家里的生活,甚至找個偏遠一點的地方,買下十幾畝良田,作為家業,傳承下去。
懷有對未來美好的愿景,士兵心中那點怨氣,立馬煙消云散,不見一點蹤影。
甚至大部分士兵臉上,浮現出一抹純真的笑容。
林澤不由暗中感嘆一句:“蘿卜加大棒,果然是治軍法寶。“
隨即趁熱打鐵下令道:“全軍聽令,在自己站立之處,畫個圓圈,做好標識,就地躺下休息。“
“若有敵軍來襲,聽到本將的擂鼓聲后,只管找到自己原來的位置站好即可。“
“爾等聽好了,只要你們服從軍令,本將自會遵守承諾,給予你們獎賞。若有人違抗軍令,本將非但沒有賞賜,還要砍他的頭,聽清楚了嗎?“
最后一聲,林澤幾乎是吼出來的。
眾將士高聲回道:“諾“。
而后遵照林澤的吩咐,在地上畫了個圈,比劃了一塊地方,將草墊鋪下去,將就著蓋上被子,躺了上去。
林澤這般做法,也是萬般無奈,大軍若是不休息,保持充沛的精神和體力,是沒法持續維持軍勢的。
可若讓大軍入營休息,陳涉來襲,林澤可沒把握在短時間內,將這幫自己不熟悉的大軍排列軍陣,凝聚軍勢。
唯有如此,林澤才能在值夜者示警后,第一時間聚集軍勢,與陳涉對抗。
讓林澤略微感到心安的是,一直到天亮,陳涉都沒有做出夜襲的舉動。
第二天一早,尖細的示警聲由城門處響起,遠遠傳遞了過來。
盤坐在大軍中央,打坐了一個晚上的林澤,立刻翻身而起,一把拿起棒槌,狠狠往立在身旁的一面鼓敲去。
“咚咚咚”,鼓聲響起,尚在睡夢中的士兵們,先是睜開眼睛,接著想起昨日林澤的話語,慌忙找到自己畫的那個圈,立直站好。
林澤開始下令調整軍陣,凝聚軍勢。
現實永遠是超乎預料的,直到陳涉的身影出現在大軍的視線中,林澤還是沒來的及將軍勢凝聚起來。
不是林澤動作太慢,而是陳涉作為宗師境強者,在無人阻攔的情況下,來的太快了。
眼看事情就要失控,林澤不免把目光轉向了李由和趙光,不論如何,這兩人現在還不能死,要逃的話,必須得帶上他們。
唯有這樣,才有充分的理由,吸引李斯過來與陳涉一戰。
正當林澤蓄勢待發的時候,陳涉移動的身影忽然停了下來,立在空中,饒有興致的看著大軍變幻陣型。
林澤雖一時間想不明白,陳涉為何有這番舉動,卻不妨礙他抓住這個機會,一邊果斷掐斷逃跑的想法,一邊更快速的調整軍陣。
數十息后,軍勢成型,凝聚一體,林澤方松了口氣。
這時陳涉才緩慢踱步到離大軍四十米之處的空中,略帶贊賞的說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軍勢嗎?有點意思。”
說完宗師之力流轉,凝聚出一把近乎于實質的四十米長大刀,輕輕戳了過去。
一股如泥沼一般的觸覺,從刀尖之處傳遞到陳涉手上。
陳涉甚至能看到,刀尖之處隱隱有些消融,心里產生一種明悟,傳說中軍勢可對抗宗師,是因為軍勢可以消融宗師之力嗎?
想了想,陳涉握刀的輕輕翻轉,大刀從刀尖處斷裂,化作無數把小刀,均勻分布在大軍上空,時不時落下一把。
林澤看著陳涉這番奇怪的舉動,仔細一想,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難怪他突然停下,原來他是想打探軍勢的奧秘。
林澤開始有些欣賞陳涉了,能說到底不愧是一時王者嗎?在遇到能對抗自己的力量后,這么快就有了化為己用的想法。
要知道昨天陳涉剛被軍勢阻擋的時候,何其震怒,今日就表露出了如此恐怖的想法。
接連觀察了一刻鐘軍勢后,陳涉才揮了揮手,將那些浮在空中的小刀消散。
他已經無比確認,秦軍的這種方法,是真的能對抗宗師。
雖然在陳涉眼中,這種方法有無數弊端,比如移動困難,比如布置緩慢,但依舊掩飾不住它的閃光點,這可是對抗宗師的方法啊。
能正面對付宗師的只有宗師,這句話自吳起落幕后,流傳了數百年。
昔日秦滅六國,那些戰死的宗師,哪個不是死在秦國那群狠人手上?
趙國宗師廉頗,與秦國武安君決戰數百場,最后因宗師之力耗盡,年事太高,無法恢復,病死于軍中。
楚國宗師項燕,與秦武成侯王翦決戰江畔,因一招之差,死于王翦之手。
這種例子比比皆是,卻未聽聞有宗師死在普通人手里。
陳涉相信,秦軍現在使用的這種方法,運用恰當的話,是可以拖死宗師的。
一瞬間,陳涉腦海里浮現兩個念頭:毀滅它或者得到它。
毀滅它,將在場的人全部殺光,普通人對抗宗師的方法絕對不能留存在世間,否則對自己這種宗師境強者而言,威脅將常伴于身。
陳涉想了想,就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將在場的人全部殺光,并不代表就毀滅了它,秦軍既然能布置出來一次,就能布置出來無數次。
不可能自己看到的,就是世間唯一的,只要秦軍手上。
所以陳涉思慮再三,打算想辦法得到它。
只要得到了它,他陳涉再也不用顧忌秦國鎮守長安的李斯和趙高,亦不用自縛手腳。
得到了它,張楚未必不能像秦國一樣,君臨天下。
只見陳涉將目光停留在林澤身上,緩緩開口道:“交出凝聚軍勢的方法,孤王饒你不死,若你投降孤王,孤王許你永世富貴。”
林澤搖了搖頭,微微一笑道:“閣下連軍勢都破不了,如何能令在下投降?死亡威脅嗎?如果在下真的害怕的話,當初又如何敢對閣下出手?”
陳涉眉頭一皺道:“你要如何才能投降?”
林澤眼珠轉了轉說道:“只要閣下破了此陣,再生擒在下,在下就投降如何?”
“破陣嗎?”陳涉思量了一下,答道:“可,只要給孤王一些時日,定然能破了你這陣勢。”
陳涉已經開始盤算著,該采取什么方法破陣了,是無限騷擾這支大軍,讓其筋疲力盡,再一舉破去,還是下毒啥的。
為君者,當不擇手段,這是吳廣前段時間教他的,陳涉深以為然。
林澤搖了搖頭道:“單單破陣可不夠,還得生擒在下才行。”
陳涉哈哈一笑:“只要破了陣,你以為你還逃的掉嗎?”
林澤暗自點了點頭,我還真這么認為的。
陳涉見他不說話,開始瘋狂出手,試探大陣的弱點。
雖然他有不少的陰暗手法,可陳涉不打算現在就用,一是覺得操之過急,容易引起林澤反感,萬一對方覺得被羞辱了,自殺了怎么辦?
二是陳涉想進一步了解大陣的實用性,想看看它的極限到底在哪里。
如此局面,正是林澤求之不得想要的,所以他如同一名專業的演員,賣力的在配合陳涉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