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并無過多的言語,在杜白和蘇婉妙分別送上準備好的禮物之后,慈祥微笑的蘇老太爺也只是簡單地問了幾句元陽城這些日子的情況,以及路上的見聞困難。
范大人另外夸獎了幾句蘇婉妙的為人處世愈發得體,他作為蘇老爺曾經的摯友,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長輩。
而一邊無人關注的杜白只是想吃個菜也不知怎的躺了槍。先是屢次夾菜時都被那個小姨子給故意搶了去,當他有些無語地望去時,只見她猶如可愛的倉鼠一般地鼓著腮幫子,挑釁地瞪了他一眼,就像是一個鬧別扭的小孩子一樣。
隨后又是那位范公子,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對方望向他的眼神里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得不說杜白的心理素質還是不錯的,在這兩位的干擾下,他還是先填飽了自己的肚子。
不過等到酒足飯飽散席之后,蘇婉妙被蘇老太爺留下來談話,而他獨自一人來到庭院前賞月時,身后逐漸走近的腳步聲卻是讓他微微皺眉。
“范公子,尋我有事?”
他沒有回頭,淡淡道。
“呵呵,叨擾了。先前一直沒機會自我介紹一番,我叫范毅林,不過我更喜歡別人叫我范副使……”
身后那人輕聲笑道,隨后似有所指道,“杜白先生……我是應該稱呼你為杜秀才,還是蘇家贅婿呢?”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開門見山,對方似乎也沒有要客套幾句的意思,或許在他眼中,也根本沒有必要與一個地位遠低于自己的人客套,此刻這話語里的火藥味已經不言而喻了。
杜白回頭看了他一眼,果然,先前這家伙一直不敢在長輩們面前發作,如今只剩自己兩人時,態度卻一改先前,雖然氣質依舊儒雅,但氣勢卻咄咄逼人。
另外他沒想到的是這家伙竟是一個副使,武職。這種比他還像書生的氣質實在很難讓人想象對方是一個舞刀弄棒的家伙……
“其實我更喜歡……婉妙的夫君這個稱呼?”杜白笑得很是開心,并不露怯。
“……!”
范毅林猛地抬起頭怒視向他,身上那儒雅的氣質一掃而空,反倒氣血翻涌,這種時候才能看出其武者的威勢來。
“你也是一個讀書人,年紀輕輕便中了秀才,未來大有可為!為何要去做一個贅婿,斷了科舉之路?”對方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只是面色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從容,反而似是咄咄質問一般,“你可知你的爹娘若是泉下有知,還會認你這不肖子孫嗎?”
他似是質問杜白,也似是在質問另一個人。
“科舉也得有命才能走下去啊。”杜白坐在庭前石凳上,輕笑道,“蘇家救了我的命,我便做他們的女婿。至于子孫的姓氏如何,這個真的那么重要嗎?”
他望向范毅林,卻見對方面色深沉,便已經知曉了答案。
范毅林因為其家世,根本不可能去做一個商賈之家的贅婿,無論兩家之間私交多么好,無論他是多么喜歡那個女子。
當年,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不了了之。
他自己也明白。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也越是不甘心,對于杜白這個取代了他的人也是憤怒乃至嫉妒!
不過他也到底是官宦子弟,心思縝密,雖然一時惱怒于杜白的話語但也很快便冷靜了下來,打量了杜白兩眼,冷冷道:“你或許不知道,我父親與蘇老爺曾是同窗好友,情同兄弟。雖然之后蘇老爺科舉不順轉而從商,但父親仍舊感念往日的情分,與其交好,別的不說,蘇家如今的生意能做得這般,有一半是我范家在暗中助力。”
“蘇老爺也是感激我父親的提攜,愿意促成兩家的婚事。只可惜后來突生變故……”
杜白饒有興趣望著他,大概也能聽出對方的意思。
只是其話語之間無形流露出來的幾分高傲之意,卻并不像是將蘇家老爺看做一個長輩,那樁曾經的婚事,在對方眼中似乎也更像是一個下屬對自己領導的巴結討好,屬于隨手可以拋棄的交易。
如此,杜白也不禁有些懷疑起對方對蘇婉妙究竟是否有真情實感,還是只是類似于孩子,那本該屬于自己的玩具被別人搶走了而感到不甘與憤怒?
只是不管哪樣,他對于這家伙都沒什么好感。
“我得知婉妙的婚事是在半月前……”范毅林雙手背于身后,抬頭望向遠處,沉聲道,“若是真尋得了一個好夫婿也便罷了,可我卻打聽得知,那個入贅了蘇家的人只不過是一個連秀才都連考了三年才中的破落書生,甚至為了貪圖蘇家的財產甘愿入贅!”
杜白聽到對方的評價心里有些怪異,雖然那是前身,不過畢竟對方現在說的就是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生氣。
“我與婉妙自幼相識,也最是了解她。從小心高氣傲,才華不輸男子的婉妙怎么可能會喜歡你這種男人!”范毅林猛地轉身望向他,一聲怒斥,“她是為了這個蘇家才委屈自己嫁給了你,心里有多么的不情愿你知道嗎?”
杜白聞言微微皺起了眉頭,他覺得對方此時的思想已經陷入了一個自欺欺人自我感動的死循環之中,不惜站在道德高點來指責他。
“范副使,我自認沒有你說的那么不堪,也有信心讓她相信自己做的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至少我也不會逃避自己的責任。”他淡淡答道,“再者說,這是我們夫妻兩人之間的事,我們自會擔待清楚,無須外人來操心過問。”
大概是“夫妻”那二字刺激了對方,壓抑著心中的火氣,范毅林走近兩步冷聲道:“我與婉妙相識十年有余,雖然緣分不足做不成夫妻,但我也當她是親妹妹一般看待,自然不能看著她跳進火坑!”
“你若是貪圖錢財,我可給予你五百兩白銀,你若是貪圖美色,我可贈予你青樓美妓,只求還她一個自由,莫要再牽連于她。至于蘇家的生意,我日后定會更多多照顧,讓他們根本不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