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寧萬強低垂著眼簾,沒什么表示,寧晏稍加思索,整理語言道。
“爺爺,超支的部分,是我用自己的錢買單的,嚴格來說,我花自己的錢,屬于自由行為,不應該被限制的吧?”
顏芷別過了臉:“……”
這種強詞奪理的說法都能說得這么理直氣壯,厲害!
不料寧萬強卻點了下頭:“有點道理,繼續說。”
“既然有系統安排適應學習計劃,那應該有計劃管控對吧?至少也應該根據您給我批的三十萬額度合理規劃消費支出。”
寧晏越說越順。
“背后團隊怎么運作我不清楚,但至少沒有起到提醒的義務吧?”
“隨行指導也有不合格的地方吧?”
“在著裝適應方面,我本來就不懂,這是客觀事實,所以會超支也在意料之中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寧晏突然愣住了。
“……我可能明白了。”
說著,寧晏嘆了口氣,臉上理直氣壯的表情消失了,換成了恍然與懊惱。
顏芷不明所以的問道:“忽然不理直氣壯了,明白什么了?”
“……明白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寧晏嘴角一扯道。
顏芷眨了眨眼睛:“……”
從寧晏的這句話中,她也明白了過來。
如果說寧萬強總能一眼看穿寧晏躲躲藏藏的小心思,是因為寧萬強經歷豐富,目光敏銳。
那顏芷總能最快速度理解到寧晏的意思,則完全是因為她最了解寧晏。
“我也明白了,按照寧事務管理所的作風,以及寧爺爺想要你掌控財富的出發點,特別量身定制的綜合學習計劃不可能會有這樣的低級錯誤……”
“以至于讓你消費超支,雖然是你要求了自由度,但隨行指導是一直跟著的……”
寧萬強似乎還是不太滿意,老爺椅有一搭沒一搭的晃動,眼睛都沒看過來一下。
寧晏陷入反思,顏芷思考,吳憂安靜的站在一旁。
就這樣,客廳一下子變得安靜了下去。
寧晏的思緒飄得很遠,記不清具體是高一下學期的哪個時間段,他接觸了相當多在之前從未接觸過的課外讀物。
包括網絡、勵志雞湯文、搞心態的東西……
逐漸開始獨立思考自己的人生。
于是,在錯誤的時間做了錯誤的選擇,缺失一段高等教育的經歷,可以用一些努力去填補。
現在,是他在上周錯誤的判斷了寧萬強有商有量中具體想要表達的意思,所以,他需要承擔的是后果。
“第一課早就開始了……是我想明白得太晚。”寧晏嘆了口氣,認命的道。
錯了就要立正挨打。
這是從小到大一直接受的教育。
寧萬強勉強抬了抬眼皮:“還行……”
“知道稍微反思一下。”
“講道理是可以,不過……怎么不先考慮一下,自己的道理是不是真的那么理直氣壯?”
寧晏:“……”
寧萬強緩緩的說道。
“你選了著裝適應學習,說是因為很想讓自己先從外在上變得有氣質,或者我直接的說,你想要的是你們年輕人喜歡講的一個詞,逼格……”
寧萬強從不介意看上去絮絮叨叨的跟寧晏交流。
即便這會讓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個財富帝國的掌控者。
因為,寧萬強首先是寧晏的爺爺,血緣關系是割裂不開的。
是,他寧萬強能像很多人一樣,云山霧罩的一句話里好幾個意思,悟不透只能怪自己傻。
不過,他跟自己的親孫子之間如果都需要云山霧罩的打機鋒,那他還玩兒什么財富帝國!
“過去的這周時間,隨行指導給你量身定制了極簡的適應方式,你覺得,你現在適應了多少?”寧萬強說這話的時候,目光落在了寧晏左手手腕上。
寧晏:“……”
“我看過團隊整理出來的所有關于你的資料,我知道你喜歡電子產品,喜歡手表,跟大多數年輕人一樣,你在這個時候追求的是外在改變帶來的關注……”
寧萬強做了個手勢:“所以,你還覺得自己是在講道理?”
在坐到客廳后,寧晏一次輕微撥弄手表的動作,兩次低瞄手表的動作,都落在了寧萬強的眼里。
“現在,你告訴我,你給自己這周的適應學習打多少分?”寧萬強又道。
寧晏沉默了下去,半晌后才開口回答:“將近及格,期望與實際的落差較大,著裝雖然不能完全任性,不過我試過以后覺得很好,商務正裝系列可能是因為第一次,略顯別扭,依舊會主動對比,從而產生落差……”
“嗯。”寧萬強眼簾耷拉下去。
“說說看你為什么直到剛剛才理解到,我要給你講的第一課,早就開始了?”
寧萬強很少會直接給寧晏答案,都是引導。
“……這個我還沒想明白,跟突然乍富的膨脹有關系,但覺得又不全是膨脹,應該說從一開始,一切都在您的預料中。”寧晏沉吟著回答。
在寧晏看來,第一課,它的名字,叫做有商有量。
所以寧晏會跟顏芷說一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因為不管他選了什么,結果都會跟現在一樣。
因為……寧晏吃過的飯,就是沒有寧萬強吃過的鹽多。
所謂的有商有量,就只是寧晏單方面認為的。
寧萬強淡聲道:“多想一點是好事,但有時候也學會分離表象,看本質。”
寧晏眉頭蹙起。
分離表象看本質,這句話的意思很顯然。
所以,爺爺到底想要告訴自己什么?
良久,寧晏心中一動,慢慢的講道:“您想告訴我,第一課是適應失敗?”
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擺在明面上,成功也擺在那里,即便這樣,還是會失敗的那種失敗。
因為在知道自己家里是很難想象的富裕家庭后,寧晏很難不膨脹,所以就需要失敗。
寧萬強搖頭。
寧晏愣住了,腦殼里面閃過很多念頭,在某個詞語閃過的時候,眼前一亮。
“我明白了,不論我選擇了什么樣的適應學習內容,這第一周,您讓我適應的,是發現自己的一些缺點,比如由自卑感帶來的虛榮……”
破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