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化廠停產了。
這個消息,楊飛還是從郭小麗嘴里聽到的。
楊飛到公司后,聽到有人哭哭啼啼的,又聽到蘇桐和向巧在安慰人,進去一看,就見郭小麗在嚶嚶的哭訴,說南化廠停產了,所有職工要下崗分流。
郭小麗不過是個普通職工,工齡不長,背景又不硬,只有下崗一途。
楊飛俊眉一揚,心想好你個趙文斌,寧可把南化廠玩完,也不肯賣給我!
“老板!”向巧看到楊飛,立馬起身,跑到前臺去了。
蘇桐眼睛紅紅的,說道:“老板,小麗他們,好可憐啊!”
楊飛嗯了一聲,淡淡的道:“這么說,我也被下崗了?呵呵,不要著急,總有辦法的。”
郭小麗拉了拉蘇桐的衣袖。
蘇桐正要替她說話,卻聽楊飛道:“哎呀,差點忘了,我在南化廠的東西,還沒收拾呢!你們聊,我去趟南化廠。”
說完,楊飛就溜了。
蘇桐無奈的對郭小麗道:“等他回來,我再跟他講。你別著急,最起碼,我也要老板解決你的工作問題。”
郭小麗嗯了一聲:“我聽說,楊飛自己開廠了?”
蘇桐點點頭:“是啊,南化廠停止供貨,老板只能自己建廠。”
郭小麗道:“趙文斌那頭豬!對他簡直無語死了!他放著楊飛這么好的銷路不供應,在他老家找了一幫泥腿子老鄉,把產品承包給他們去賣,結果呢?庫存又滿了!”
蘇桐對南化廠,也是有感情的,聞言幽幽一嘆。
郭小麗拉著好友的手,說道:“你說,同樣是人,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楊飛也是用農民在做銷售,為什么銷售量這么大?”
蘇桐撲哧一笑:“我以前也不懂,現在明白了。因為,我們這個團隊,有一個靈魂,那就是楊飛。很多事情,他做的時候,好像毫無道理,看起來也平平無奇,但就是他,讓我的鄉親們,個個成為了銷售精英。”
郭小麗也感嘆道:“真的,我以前也不覺得楊飛有多厲害,趙文斌失敗后,我才發現,楊飛簡直是神了!”
蘇桐嫣然笑道:“我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我辭職那天,楊飛忽然出現在我面前,說要送我回家,我當時還以為,他只是貪玩,想去我家鄉玩兩天呢!哪里想到,他居然早有預謀!要發動群眾,替他干大事呢!”
郭小麗忽然想起什么,說道:“那天,劉主任喊你出去做什么?”
“啊?沒什么啊!”
“楊飛緊跟著也出去了,他是不是找你去了?”
“找我?”蘇桐腦海里,忽然有如靈光一閃,很多以前沒有明白的細節,瞬間通透了。
楊飛知道我辭職的事?
難怪那天早上,他會送我回家。
難怪他會替我找事做。
難怪他會如此不待見趙文斌!
原來,那天我砸破趙文斌腦袋時,他就在外面?
一個男人,默默的為她做了這么多事,她卻傻乎乎的,一概不知。
蘇桐想憋住眼淚,不讓流下來,但還是不爭氣,眼角酸酸的。
她轉過身,悄悄抹了一下眼睛。
郭小麗沒有留意這個細節,說道:“現在廠里流傳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我不知道當不當講。”
“什么?”
“有人說,是楊飛在外面開了廠,才把我們南化廠逼死的。”
“什么!”
蘇桐火大了,騰的起身,憤憤的道:“誰造的謠?這不是害楊飛嗎?哎呀,他去南化廠了,不會有什么危險吧?”
郭小麗也緊張起來:“要不,我們去看看?”
蘇桐關心則亂,嗯了一聲:“走!”
兩人打了個的士,心急火燎的趕往南化廠。
楊飛開車,很快就到了南化廠門外。
他沒有下車,看到廠門緊閉,門外坐著很多工人。
工廠停產了,工人沒事做,還是習慣性的跑來上班,結果只能坐在廠外聊天。
楊飛在南化廠,只工作了半個月。
算上前世的半年時間,總共也不算長。
他和廠里的職工,大都不太熟,也沒有什么深厚的交情。
換言之,南化廠的死活,關他什么事?
國企改革,現在正處于摸著石頭過河的階段,上下對改革的方向,有著諸多不同的意見,思想經常碰撞出火花。
這是一塊金子,又是一個燙手的山芋,現在就算很便宜拿到手里,秋后算賬,也夠喝一壺的。
就楊飛所知,后世清算了一大批侵吞國資的人。
所以,楊飛寧可憑本事自己建廠,也不想撿這個現成的便宜。
除非,政府求著他來收購,那又當別論。
至于這近千名職工的去向,自有政府操心。
墻倒眾人推,日化廠一停產,各路債主都討上門來。
庫存沒有賣掉,原材料欠款還不起,工資發不出去,各種協作廠家,也找上門來催要貨款,廠門前討債的人越來越多。
這跟銀行的擠兌風波是一樣的,一旦出現苗頭不對,大家都來踩你幾腳,叫你死得更快,根本不給你喘息的機會。
楊飛看了廠門兩眼,車子微一停留,就朝前開到了宿舍區。
南化廠一停產,附近靠南化廠生存的企業,勢必也只能另謀生計。
連帶影響的,還有附近的商業街。
往日人流量很大的街道,此刻一片死寂,大半數門面都關著門,連錄相廳都歇業了。
電影院、歌舞廳,也是門可羅雀。
楊飛回到宿舍。
房間還是他離開時的模樣,只是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他進房后,總感覺少了點什么,想了想,才想起來,是沒有發現江涵影的來信。
上次在尚海分別時,她明明依依不舍,說要寫信給他的。
楊飛最近很忙,都沒有回宿舍。
但是,如果有他的信,肯定都會塞到他房間里來的。
“呵呵!”楊飛不由得自嘲的一笑,“我這么久都不在乎她寫不寫信,說明在我心里,此人早已不重要。此刻她無來信,又何必傷感?”
“也許,當日在尚海,他不過是乍見舊友,小姑娘難免有些小小的激動吧?過后也就拋諸腦后,不記得這回事,不記得我這個人了呢!”
楊飛也沒什么好收拾的,就幾件舊衣物,胡亂塞進箱子里,提著出了門。
來到門衛處,楊飛把鑰匙交給門衛大爺,說是辭職退房了。
皮之不存,毛之焉附?
至于辭職手續,也無所謂辦不辦了!到
出傳達室前,楊飛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大爺,有我的信嗎?我叫楊飛。”
大爺也是快要下崗的人了,并沒有不耐煩,兢兢業業站好最后一班崗,很認真的翻閱了一下積壓的郵件,搖了搖頭。
“謝謝大爺,再見大爺!”
楊飛出來,回頭望了一眼宿舍區,心里說道,再見了,南化廠!再見了,我的過去!
再次經過廠門口時,楊飛看到那邊一片混亂,一群工人,群情激憤,不知道在圍著誰說話。
楊飛本不想多管,看了兩眼,正準備加速離開。
忽然,他隱約看到,蘇桐在里面!
師姐怎么來了?
她不是在萬華大廈嗎?
其它人可以不管,蘇桐他不能不管。
楊飛靠邊停車,快步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