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盛魁問：“你父母同意了的？”
顧松點點頭：“老師，這幾個月是我自己逃避現實，給同學們也帶來了影響。也許是以前初中學得淺，高中的物理化學生物我很難學進去。”
“那你覺得文科就能學進去嗎？”雖說王盛魁現在有些嫌棄他，但還是存了一點希望，要是他能夠奮起直追將來至少也是穩妥的一本，畢竟能考進這個班的底子沒有差的。
顧松心意已決，說道：“老師，說實話在這里排倒數我也害臊，我其實一直喜歡歷史地理，文科應該更適合我。”
王盛魁嘆了一口氣，還是勉勵他：“知恥而后勇，希望后面能聽到你的好消息。那你先去上自習吧，我去跟學校說一下。看1班和11班哪個班好些，你盡快過去。既然決定了，就早一點開始趕。”
顧松向他鞠了一躬，從辦公室回到教室的時候，語文老師李沐已經坐在講臺上了。
坐回座位，李沐看著他，溫和地點了一下頭。在實驗班的所有老師中，顧松最喜歡的是語文老師。
不是三俗的喜歡！
李沐學識淵博氣質優雅，上課時普通話不僅標準，而且溫婉無比一詠三輕嘆。更重要的是，顧松的每一篇練筆，李沐都有點評，給了很多肯定，直接鼓勵了顧松每周都比規定的練筆數量多交一兩篇上去，作文水平提高很快。
而后來的1班班主任程盛，教起語文來那就是另一種風格了，感情充沛大開大合，激動起來口水可以噴到第三排。
一個是清照姐姐，一個是東坡大叔。
走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顧松手指戳了戳前排的肖璐婷，問：“有沒有信紙？”
顧松記得她應該是不缺清新上檔次的信紙的，作為一個情懷girl她當年用精美的信紙抄了厚厚的一本朦朧詩還有歌詞。
肖璐婷偷偷遞過幾張紙來，顧松拿出筆，在上面寫起來。
“李老師：我決定去讀文科了……”偷偷瞄著的代祥吃了一驚，一時看一下顧松，一時看他繼續寫些什么。
讀檔前，顧松沒有寫過這封信。但現在，他覺得應該給幾位老師都寫一寫。
這個班是一個很不容易的班。在顧松的記憶里，這個班最后只剩下了48人，有轉去縣中讀的，有轉到一中普通理科班的，還有轉到文科班的。最令人惋惜的，還有一位同學因為壓力過大，精神輕度分裂。
三十多歲中年心靈的顧松，后來視這一段高壓生活為人生財富。實驗班的老師們，也從沒經歷過1年要教3年的課，他們至少是盡職盡責的。后來顧松這一屆，燕大華清人數也確實破了10。
孰是孰非無法論清，師生一場，顧松要給自己畫一個有儀式的句號，也是一個正式的新開始。
早自習結束的時候，顧松已經寫好了幾封信。他把給李沐的信紙疊好，往講臺走去。代祥追在身后，問：“你真要去讀文科啊？”
聲音不低，身邊的同學都聽到了。
顧松只是點點頭，算是回答了代祥，腳步不停，徑直走在李沐身前，鞠了一個躬把信遞給她，說：“李老師，謝謝您的教導。”
李沐并沒有多問，昨天老師之間已經有了一些猜測。不管是轉學還是轉班，顧松要離開實驗班的幾率不小。她對這個一直堅持高標準寫練筆的學生還是有一些好感的，溫和地說了一句：“不管去哪，再要更努力了，相信你會有好未來。”
“謝謝老師。”顧松點點頭，看見王盛魁在門口朝他招手。
他走進辦公室，只有王盛魁一個人在。點燃一根煙，王盛魁說：“實驗班出去的，終歸都是好苗子。聽說你想去讀文科，兩個班都想要，你怎么想？”
顧松想起程盛咧嘴笑的樣子，說：“我想好了，就去1班。”
“好，定下了，就把路走好。你過去前，去1班旁邊小辦公室找一下他，聽他安排。”王盛魁吐了一口煙，心里也有些感慨。
他感慨的是，剛過1年，實驗班已經走了6個了，也不知道這種教法是好是壞。
顧松說：“我等下就去找程老師。您稍等一下，我給老師們都寫了封信，另外幾位還請您幫忙轉交一下。”
說完，顧松快速跑回座位，把其他信都拿了過來。
看著面前的信，王盛魁有些意外，他看著顧松：“經一事，長一智。你也是有心了，望你越走路越寬，前程似錦。”
顧松又認真地鞠了一躬，說：“謝謝老師！”
王盛魁點了點頭，看顧松走出辦公室。
聽得到其他學生圍著他嘰嘰喳喳在問。沒幾句話的工夫，就聽見賀銘嘲弄的聲音：“你們稀奇什么，不就是又淘汰了一個而已嘛。別人走我替他可惜，我們顧大佬嘛，他自作自受而已。”
代祥跟顧松交情不錯，聽到這話不樂意了：“礙你什么事，要你多嘴。”
賀銘更不客氣了，他大聲說：“我就是看不慣他，通宵上網打游戲，上課打瞌睡，有時間就看小說，哪有一點實驗班學生的樣子，丟我們的臉！”
怕學生心態受影響的王盛魁已經走了出來，揮了揮手：“行了，沒吃早飯的趕緊去，等會還要上課。”
賀銘沒再作聲，掃過顧松的眼神帶著嫌棄。
顧松笑了笑，對他說：“我不會給實驗班丟臉的，我會在燕京大學等你。”
賀銘鼻子里猛地哼出一聲冷笑：“就你！”
顧松沒再管他，也不管身后的同學怎么想，徑直下到了一樓。
在1班旁的小辦公室沒看見程盛，顧松就站在門口等他。旁邊教室里，1班很多熟悉的面孔正在說笑打鬧。他們現在根本還不認識自己，顧松樂得一個個地看過去。
羅胖子頭還沒禿，韓琦果然在看武俠小說，錢志又在笑得停不住地試圖講完一個笑話，姚華姜未然湊在一起不知道說著什么……
自己大略知道此后他們的人生軌跡，現在又看到他們當年的青春模樣，顧松喃喃道：“兄弟們，這次一切都不一樣了……”
就在顧松看著他們胡思亂想的時候，程盛走了過來。
顧松差點像畢業后一樣叫“盛哥”，還好收住了嘴，喊道：“程老師，我是12班的顧松，王老師讓我來找您。”
程盛停住腳，從頭到腳將他打量了幾眼：“進來說。”
坐在椅子上，程盛說：“你的大致情況，老王都已經跟我說了，1班和11班，你定好了？”
顧松點點頭，說：“定了，我來1班。”
程盛盯著他，語氣很嚴肅：“我是看重你的，底子這么好，到了我手上，希望你重新出發，還是要以燕大華清為目標。來讀文科，是逃避沉淪爛泥扶不上墻，還是破繭成蝶發奮努力，全在你一念之間！”
果然還是這句話，顧松又一次被點了個醒。
程盛看他神色沒見有什么惶恐，人站在那里，隱隱有一股沉穩的自信，心里多了一些期待。他又接著說：“你也不要想多了，新環境，新開始。等下就可以搬下來，確定了讀文科就盡早過來上課，先坐最后，回頭再調座位。”
程盛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說完，就到教室門口把錢志叫了出來：“這是班上的新同學顧松，12班轉來的，你叫兩個人，幫他去搬一下桌椅，先放到最后一排。”
錢志應了一聲，好奇地看了顧松一眼，轉身就喊了姚華和姜未然出來。
顧松走在前面，錢志低聲跟姚華和姜未然說了兩句，然后，一貫熱情人來熟的錢志就趕上來問：“顧松對吧？真是實驗班的啊？”
顧松笑著點點頭，錢志豎起大拇指，說：“牛比了兄弟！聽說實驗班設備超好還有空調，我還沒見識過。”
四個人慢慢走上3樓，到了教室門口，錢志他們等在外面，顧松跟老師說了一聲，就帶著他們進了教室。
臨時轉班，只能直接把桌椅搬下去，反正都是標準的。王盛魁站在那，賀銘也沒多嘴。在實驗班同學復雜的目光中，顧松收拾好書本文具，錢志姚華抬著桌子，姜未然幫忙拎著椅子，就這樣走出教室。
顧松知道，自己現在可能是標準的Loser形象。
走在前面的錢志正在跟姚華感慨：“真爽啊，咱們班70多個，他們這么點人，教室比我們還大，感覺以前像是個禮堂。”他抬著桌子也不怕麻煩，轉頭問：“兄弟，實驗班這么牛比，干嘛要轉班啊？”
顧松聳聳肩，說：“實驗班女生太少了。”
笑點很低的錢志果然中招，笑得抬不穩桌子。
在1班同學的集體側目中，顧松進了教室。把書本放好在桌子上后，錢志姚華你一嘴我一嘴地問起顧松和實驗班的情況，愛湊熱鬧的也圍了幾個過來。
不一陣子上課鈴響，程盛先走進教室，班上安靜了下來，他才開口道：“今天來了一位新同學，顧松情況比較特殊，他們實驗班一直沒上過政史地的課，希望你們多幫助一下他。”
在全班齊刷刷轉過來的目光中，顧松站起身。他不局促，不緊張，反而帶著特別的親切，還有再返青春校園的輕松快樂。
“大家好，很高興認識你們，我叫顧松，顧客的顧，武松的松。”
當年的顧松情緒復雜沒多注意，現在他倒能看到一些他們的神態表情。
有佩服的，可能覺得能考進實驗班很牛比。
有好奇的，大概想探探實驗班的秘聞。
有不屑的，可能聽說過實驗班讀不下去了轉學轉班的人。
有愛慕的……這個好像真沒有。
顧松覺得是不是得去打理一下自己的形象。當年不愿刮胡子，覺得有胡子猛，嘴巴邊嘟著一圈軟毛胡像個傻叉。再加上覺得長發文藝惹女生注意，整個人看著更傻叉。
人活兩世，顧松不準備到處瞎撩妹了。既然之前已經找到了個自己內心非常認可的伴侶，這輩子就依然只是她！
只不過，要是這個樣子跑去找謝茵然，兩人可能就沒戲了。
嗯嗯，現在就要留精神的短發，不穿緊身的衣服褲子。不能娘，只能剛！
可惜謝茵然現在只是12歲的蘿莉，她也還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