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剛到學校，顧松就聽到姜靈這個大嘴巴正講他在培訓學校當講師賺錢的事。
而錢志這家伙還特別興奮地跟說書一樣，添油加醋地講他面試的過程。
“你們是沒看到，那個校長和那兩個老師的嘴巴張得啊，可以塞進雞蛋！還有，顧松特別裝比地教育他們。”他模仿著顧松的神態，“我認為，下流的培訓學校……”話沒說完自己又爆笑起來。
顧松滿臉黑線，恨不得縫住他的嘴。
發現顧松進了教室，他們一窩蜂地圍上去，一直跟到顧松的桌子邊，不停地問這問那。
“顧松，姜靈和錢志說的是不是真的啊？”
“我聽錢志說，你一個月至少可以掙一兩萬，有沒有這么夸張啊！”
“顧松，去當講師要什么條件啊，你看我行不行？”
“得了吧你，期中考試你才考幾分？”
“顧松，我讓我弟弟去上你的課能不能免費啊？”
顧松頭都懵了。
你們閑得沒事做了嗎？是不是嫌作業少了？成績超過我了嗎？
一幫人問著問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聲音慢慢小了下去，然后圍著顧松的人從外到里迅速閃現走了。
等他們散回各自座位，顧松才發現，程盛黑著臉站在講臺上。
等到教室里迅速響起此起彼伏的背書聲音，程盛才慢慢踱著步走到顧松旁邊，朝教室門外微微擺擺頭。
顧松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后。
“掙錢是怎么回事？”程盛只聽了后面一小半，也沒弄明白顧松干了啥。
顧松只好說：“我周末在校外當培訓講師，被姜靈碰到了，一來學校就傳成這樣。”
程盛頗有些無語：“你自己都還是學生，哪家培訓學校這么瞎搞?”
“金牌培訓。”
“……”
永寧培訓頭牌，程盛也不是不知道，這下子一時勾起了點興趣：“你在那教什么啊？”
“初中語文。”
“……”
語文老師程盛心想你這半桶水真的不是在誤人子弟嗎？還跟我一樣教語文？
“胡搞，你這才剛考第一就飄上天了？現在的重心是學習，你高中畢業證都沒拿到，就在那輔導一下人家孩子作業能拿幾個錢？趕緊辭了，有那工夫期末把第一穩住是正經！”
從對程盛的習慣性畏懼中緩過來，顧松想了想這未嘗不是個機會，看能不能爭取點政策。
“老師，我是9月份就開始在那邊帶課的，每周末12個課時，一個月可以掙小兩萬啊。”
“……”程盛覺得有點懵，我自己工資才多少來著？一年下來能不能余下兩萬？
“還有，現在金牌培訓給了我30%的股份，我也不能丟開不管。”
上課還能上出股份？我教書時間也不短了你不要騙我！程盛已經懷疑顧松在故意瞎說了。
“期末考試我肯定是要把第一穩住的，就是……不知道平常能不能每周少上兩天課？我外面公司的事有點忙……”顧松說到后面，看見程盛臉色越來越差，已經瀕臨爆發邊緣，聲音不由得越來越小。
“行啊！那顧總你先去忙！晚上我去你家問問家長，反正他們交的學費，要是他們同意了，你來不來上課也都行！”程盛是個火烈烈的性格，懷疑顧松瞎胡編，就冷言冷語地丟過來。
這是要家訪嗎？
“先滾回去！把姜靈給我叫來。”程盛不耐煩地揮手趕他。
顧松無語地走到姜靈面前，面無表情地說：“班頭叫你。”
姜靈剛才就瞅見程盛在門口火大地像在罵顧松，她求饒似地賠了個笑臉，忐忑無比地走出去。
“顧松真在金牌培訓當老師？”程盛沉著臉。按說班上有孩子在外面利用假期勤工儉學也不是什么丑事，但他現在對顧松寄予厚望，有關他的事必須得弄清楚，不能影響了將來的前途。
姜靈重重地點了頭：“我數學沒考好去補課，撞見他在那里講課的，后來問金牌培訓的人，說顧松在那邊帶了兩個月課了已經，現在在外面有名得很。”
程盛沒想到他還有了名頭了，沒好氣地說：“照你這么說，他課還講得很好嘍？”
姜靈又點了點頭：“我偷偷聽了一會，蠻有趣的。”
程盛白了她一眼：“你知道就知道了，大嘴巴，瞎咧咧什么，把大家的心都搞浮躁了。”
姜靈想起顧松跟她說要保密，吐了吐舌頭。
看她的鬼樣子，程盛也不好多說什么，畢竟跟她媽媽同為一中的老師，兩家其實就很熟。他問：“顧松在培訓學校當老師的事，之前還有誰知道？”
姜靈立刻把錢志賣了。程盛無語，沒想到自己點名的班長居然有這樣的大事不匯報。
“把他叫到我辦公室！”
錢志見程盛反正都知道了，就一股腦地全招了。本來就為兄弟保密憋了兩個月憋得巨辛苦，現在天意如此就不能怪他了。
程盛越聽越心驚，他以為顧松只是當培訓講師掙點錢這么簡單，沒想到還開了一個公司賣電腦，底下還好幾個員工。錢志又說：“老師，你不知道，他剛轉來的第一個周末，去面試就帶著我，我總感覺他還藏著事，那天他問我想不想考燕大。”
程盛心里一驚：“怎么問的？”
“就是問我想不想考燕大，”錢志沒敢說網吧的事，“我是不敢想啊，但他好像滿不在乎，覺得很簡單的樣子。后來我也動了心，準備拼一拼，剛好跟他坐同桌，他就教我怎么總結復習，給我講題型。”
程盛心中一動。怪不得錢志這段時間成績飆升，顧松可能真有幾下子。
“我聽過顧松講課，覺得真的很厲害，要不然……讓他幫馮老師講講課吧？”錢志帶著些興奮地攛掇。
程盛沒好氣地讓他回去，還操心起了老師的事。他倒是也動心，但這事還得好好想想。
但不管怎么樣，這家訪是必須的了。這個學生的動態不掌握，非常不利于1班將來出成績。
這一天，顧松過得其實蠻淡定，也不算啥大事，就是應付好奇心旺盛的小屁孩兒們比較煩。
姜靈過來賠了幾次罪，但顧松看她還是好奇心居多，比如特別想知道顧松現在掙了多少錢。
下午放了學，程盛準時等在門口，讓顧松領著他回家。顧松已經給雷春紅打過電話，其實也是難得的機會，讀檔前也沒有怎樣好好感謝程盛。
讀檔前顧松的自制力比現在要弱多了，最終能如愿考上燕大，不少是程盛盯得緊的功勞。顧松畢業后，沒過多久程盛就跳槽去了南粵一個中學，工資拿得高了一點，后來在燕京在永寧，同學們和程盛也沒聚過幾次。
先把程盛順路領到了何青偉的辦公室，何青偉聽介紹是顧松的班主任，覺得有點好笑。現在成了合伙的股東，那自然是賣力地替顧松說好話，聽說是要去家訪，麻溜地開著車帶兩人回家。
“程老師，說實話我特別理解您。不過顧松這小子不能以常理而論，我在永寧做了這么多年培訓，這雙眼睛也不是誰都能糊弄的，就是不知道怎么的引狼入了室，現在被這小子分了30%股份走。”何青偉口花花，倒是有一股子沾沾自喜的感覺。
程盛是信了顧松一大半了，擔憂逐漸轉為好奇。
“何總，顧松真會講課？”
“瞧您說的，講課不是他最大的本領。要只是會講課，就該他巴結我。哪像現在，我割了30%的股份，才換來他的腦袋瓜子。”
程盛瞅了瞅顧松的腦袋，想不通這腦袋瓜子怎么了，平常在學校乖得很，要真像何總說的，那個詞怎么講的來著？蔫壞蔫壞的。
顧松人畜無害地笑著，說：“老師，何哥特別愛埋汰我，他怨我分心搞別的。”
我也很怨你分心啊！程盛無奈道：“就是你搞的那什么漫游者公司？”
顧松就把來龍去脈簡要地講了講，程盛跟聽天書一樣，這家伙不聲不響地，在校外搞了這么大陣仗，他都有點麻木了。
車子進入老行署的家屬院，程盛跟何青偉第一次來一樣，內心也充滿了向往和憧憬。誰不想有這樣環境好的小院子好宅子呢。
顧定慎和雷春紅聽到車子響到門口，早已經迎到了門外。何青偉也是個妙人，徑直上去問好：“叔叔阿姨，又來蹭飯了！”昨兒個還是認了跟顧松一輩，心里安慰自己吃虧是福吃虧是福。
“何總開玩笑了，巴不得你天天來。”雷春紅笑著回了他一句，連忙對程盛說：“程老師快里面請，稀客稀客。”
程盛看何青偉的舉動，知道也是有點做給自己看看。哪還要他多做姿態，這又不是真的上門拿腔作勢的。只是不搞清楚緣由通好氣，他心里就沒底，別回頭到手的好苗子砸掉了。
進了門，顧彤顧柏偷摸從房間里伸出小腦袋，聽說哥哥的班主任來家訪，兩人跟小貓一樣地躲起來了。
一中的老師肯定比初中老師還可怕！
程盛瞅瞅這大房子，瞅瞅兩個小不點，心里想著這就是顧松兩個月掙下的，不由得對顧定慎和雷春紅說：“二位好福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