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洪有些失神，過了好幾秒，他才緩慢的抬頭。
低低的天花板，狹窄的房間，簡單的陳列。
這些東西十年如一日，他就是閉著眼睛也能還原屋子里的每一樣東西，且分毫不差。
“……原來被鎖住時間的，只有我自己啊。”
江小白聽到他輕忽如風般的呢喃。
在場的人都沉默起來，心情也跟著壓抑而低沉。
這些年他都待在這個小房間里，從來沒有出去過，他的消息閉塞，能聽到的東西多數都是看守的人或者是董長安透露給他的。睡覺、吃飯、制毒、忍受疼痛……這些事循環往復，無限的重復讓他仿佛是一個廠里流水線上的男工。
“跟我走一趟吧，到那里我們會對你的身體進行檢查，也會找專人給你調理。”盧警官輕嘆了一聲說道。
雖說他知道原洪是受害者，但這些年對方的所作所為還是要審查的，并且也可以由他來揭示一些東西，說不定這對處理協會后續事宜有所幫助。
“嗯。”原洪麻木的應了一聲，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他只是提出了一個要求，“如果可以，我想親自去看一看董長安的尸體。”
“可以。”
盧警官考慮過后就點點頭。
原洪道了聲謝謝，然后就看向江小白，“這個，是你寫的嗎？”
他從枕邊取出了一張紙，那是個毒方，正是江小白給董長安的那個。
“是我。”江小白應道。
“在我看到它的時候就有了預感，而今天它果然成真了。”原洪露出了一個很淡的笑容，“只是這毒方你是從哪里來的？”
他看著江小白的眼睛。
江小白默然了一下，這才說：“這是我師父留下的。”
“你師父？”原洪詫異，“你師父難道是……”
“她師從周玄。”衛老出聲，“周玄……他教了一個好徒弟啊！”
“周兄的弟子……好，好啊……”
原洪有些感慨，渾濁的眼中流露著些許懷念追憶的神色，“董長安說周兄早逝，可是真的？”
“師父他不算早逝。”江小白說著，“他的仇，我已經幫他報了，也希望你能看開一些好好調理身體，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周玄這個“師父”之名，江小白已經無法拒絕了。
事實上前幾日在家中的那幾天，江小白還曾抽了個空去給周玄掃了掃墓。
陰差陽錯的，江小白成了他的“弟子”，而這個弟子的身份還挺有用，可以說它完美的補足了江小白學藝履歷上的缺失，沒有人再懷疑她的來歷，一個周玄假師之名，解決了她的不少相關麻煩。
如果沒有周玄，那江小白的師門幾乎無跡可循，這對不少人來說肯定都會是狐疑的存在，搞不好像是果家小隊那種存在就會對她的來歷背景調查，萬一得出的結論是她個奸細，那可完犢子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江小白承了周玄這份情，所以不管是對董長安的出手，還是對原洪的幫助，都算是在還他的情。
原洪只是笑了笑，似是應了，又似是沒有。
他殘破之身，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折磨，本來有些心事，然而現在所有的心事都已經解決掉了，既然這樣，那余下的生活隨便過過就是了。
如果不是一個大男人尋短見太懦夫，也許原洪此時就會放棄生的希望。
“哦對了，等你休息好了，我讓你大伯的弟子去看看你吧。”江小白看著他的神色不禁心中一動，“他的孩子再有幾個月就要出世了，說不定你還有機會去教導那個孩子呢。”
給一個沒有什么生活希望的人畫個餅，無疑是個很不錯的續命方式。
江小白雖然還沒有給木楊講原洪的存在，但如果木楊知道他師伯的親弟弟還在，是怎么也會去見一見的。
別看木楊一口一個老頭子的叫著他的師父，但實際上他對他的師父是非常感激且懷念的，他一個山村的窮小子年少差點喪命，全靠他師父的幫助才有了今天，如今他的生活有多美滿，對他師父的感激就會越多。
師父是不在了，但師父的親人如果有難，他不會坐視不理。
“孩子？”原洪有些愣怔。
“是啊，是孩子。”江小白笑了，“木楊是個有些……粗枝大葉的人，他肯定是不會教小孩的，也不知道這個小孩子將來會被他教成什么樣子。”
原洪的眼中多了些光彩。
衛老感激的朝江小白露出一個笑容。
人生是一個輪回，年老者將逝，年少者新生，對原洪來說生命已是末日，如果有個新生命在身邊出現，那也許會重新喚發起他對生命的牽絆。
對此，衛老是懂的，他認識有很多的老人，有權貴，有地位高的符師，這些人在別人面前板著張臉不辯喜怒，但是當見到小孩子時那眼神真是能柔出水來，尤其是自己家中的后輩時更是如此。
盧警官安排人把原洪送出去了，會讓他先看董長安的尸體，再把他帶回玄警司那里接受調查。
江小白看了看地下二層，發現那就是個藥庫加實驗室，那實驗室都堪比無菌的了，非常的高大上，用的儀器還有材料什么的都很高昂。
不過隨著董長安的墜落，這里的所有相關人員都會受到調查和懲處，如今已經全都被玄警給帶走了。
曾經的玄警抓不到董長安的大把柄，又有那些大人物在后面罩著不敢動手，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在得知原洪這些年是被囚禁后那些得他恩惠的大人物必然不可能再去管董長安，即使跟他有些利益往來的人也會在這個時候保持沉默、乖巧如雞。
人都死了，傻子才會保他，大家只會想著明哲保身，先把自己安穩摘出去才是正理。
“果脈那邊快開始了，你做好準備了嗎？”
衛老和江小白一起出了小院，在門口時問她。
“嗯，一切就緒了。”
“可有把握？”衛老有些憂心，“事關重大，如果你沒有把握，那我就幫你回絕掉，這事……非同小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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