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平靜地看著蕭昭業說道:“朕相信老五不是殺害云喬的人。老五不會蠢到用自己的部下來太子府行刺?”
蕭練指著地上的尸體:“可這人卻是安西軍人。這要如何解釋?”
皇上默默地看了一眼蕭子敬。“朱壽。”蕭賾吩咐道。
朱壽心領神會,走到蕭子敬面前:“安陸王,佩劍請借老奴一用。”朱壽拿過蕭子敬的佩劍,手起刀落,將黑衣人的小臂斬了下來。
朱壽恭敬地對蕭練道:“南郡王爺,如此就沒有什么證據了。”
皇上又看向馬澄:“云喬是你殺的?”
馬澄看向皇上,眼中的恨意又逐漸清晰起來:“你不想知道告訴我身世的人是誰嗎?”
不等皇上示意,朱壽上前,捏著馬澄的面頰,刀尖輕輕一挑,就將馬澄的舌頭割了出來。血淋淋的舌頭被扔在地上,馬澄嘴里猶自發生含混不清的“嗚嗚嗚”聲。
皇上至始至終,臉色都未曾動過一下:“廩君后裔,原本就該誅殺。既已無九族可誅,那便凌遲吧。”
說罷,朱壽就命人將馬澄脫了下去。
將馬澄割舌,斬斷黑衣人一臂,皇上半分猶豫也沒有。意思很明確,這件事情到此為止,無論馬澄曾經說了什么,無論黑衣人身上還有怎樣的秘密,都再也翻不起浪來。
蕭昭秀怒氣沖沖地走到蕭練面前:“大哥,你說這事怎么辦,難道讓父王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蕭練冷冷地扔下一句:“真兇不都已經判了凌遲了嗎?”說罷,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眾人眼中。
帝王之術,是御人,而非明辨是非求真相。
牢里,何婧英蜷縮在角落里,倒不是因為冷,而是她面前有一只眼睛凸出,吐血而亡的老鼠。在那老鼠左邊還有一條碧綠的小蛇,也是中毒而亡。她挪挪腳的話,一不小心就會碰到那只已經有些僵硬的老鼠尸體和那散發著腥臭的竹葉青,實在是有點惡心。
那條竹葉青是冤死的。原本竹葉青是被人放進來咬何婧英的。可那竹葉青向她襲來時,何婧英慌不擇路往角落里跑,一不小心就踏到了那只死老鼠的尸體,端端正正地摔到了一跤。何婧英摔倒在地時,心想著這輩子可能又完了。可沒想到,自己摔倒的同時將那死老鼠拋向了竹葉青。那老鼠才剛死,還有余溫,掉落在竹葉青面前時,竹葉青下意識地就咬了一口。然后竹葉青也如老鼠一樣,口吐鮮血而亡,死得相當窩囊。
何婧英的牢門前還擺著一碗餿了的粟米粥和一碗已經黑得發臭的爛菜葉。那些想害她的獄卒不敢露面,也只會這些下三濫的手段,不過技藝不精純,整整七天也沒能整死何婧英。
何婧英的神志有些模糊起來。就算是以前小的時候她也沒餓過那么久,破廟里就算沒有肉,一兩個貢果還是有的。想著想著,她竟然懷念起那只毒死了鄰居的烤雞來。就算被毒死也比做個餓死鬼好啊。不然見到閻王爺,她該怎么說?閻王爺問她,你怎么又來了?她說餓死的。閻王爺會不會罰她再活一回?
“嘭”地一聲,牢門被人一腳踹開。
何婧英抬了抬頭,正好就對上了蕭練一雙滿是擔憂、驚懼、又被憤怒席卷的眼眸。
這廝不笑的時候,真像蕭昭業。
何婧英有很多話想對蕭練說。
比如,你為什么沒有順便帶一只烤鴨來。
還有,你踩著老鼠了……
但何婧英還來不及說任何一個字,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蕭練抱著何婧英,牢里的獄卒們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蕭練冷聲道:“說,是誰!”
獄卒們都低低地埋著頭,不敢吱聲。刑部大牢,進來了還能再出去的人本來就少,偶爾死幾個囚犯都是正常得很的事情,沒有人會多嘴去問。至于錢么,當然是人人都有分到一點的。
蕭練面色一沉喝道:“說!”
何婧英被關到大牢的第一日,下毒之人應當是徐婉瑜。可是他杖殺了綠萼,派人看管徐婉瑜,之后的時間,徐婉瑜應當不會有時間再動手。可是看何婧英的樣子,除非徐婉瑜有通天之能,否則想要殺害何婧英的,就另有其人。而這人是誰,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獄卒們不過收錢辦事,只好紛紛看向牢頭。
那牢頭神色一慌,“砰砰”就是兩個響頭:“王爺,王爺饒命。小的……真沒怎么樣。”
蕭練眉頭一抽:“沒怎么樣?”蕭練回頭看了看擺在何婧英牢門前的那碗餿了的粥和黑乎乎的菜:“既然沒怎么樣,那王妃門前的那兩碗沒吃完的菜,你就去吃了吧。”
牢頭頓時腿軟了,跪在地上還一直忍不住的發抖:“王爺,這……”
蕭練臉色越來越冷:“你不敢?”
那碗里加沒加料,牢頭當然清楚。
牢頭打著哆嗦說道:“王爺,王爺饒命,小的真的不知道是誰,那天王妃剛進得牢來,就有一個女子送來一只烤雞,給了小的些錢,讓小的給王妃。說是王妃金枝玉葉在牢里受不得苦。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那點薪俸實在是不夠用。一時貪心,就收了,小的真的沒想害王妃。那只烤雞王妃也沒吃。”
“后來呢?”
“沒有了,沒有了……”
“沒有?”蕭練冷冷一笑:“來人,將那兩碗菜賞給他吃。”
牢頭臉色一白:“王爺,小的……”
“哐啷”一聲,那碗粥和菜都扔到了牢頭的面前。牢頭臉色越發慘白。蕭練一言不發地看著他。那牢頭顫巍巍地伸出手,抖抖索索地從碗里拿出一根發黑的菜。那根已經發餿至有些發霉的菜被牢頭握在手里,硬生生地擠出幾滴菜葉來。
那牢頭哀求似地抬起頭。蕭練仍舊冷冷地看著他。最終牢頭僵硬的手,還是在自己的驅使下,將那菜葉放進了自己的嘴里。牢頭的眼睛緊緊閉著,牙關緊咬,喉頭幾不可見地動了動。
“吐出來吧。”蕭練冷冷地扔下一句,抱著何婧英就走出了刑部大牢。徐婉瑜送進牢里的烤雞,那牢頭想也不想就說了出來。蕭練相信,若是綠萼還活著,把綠萼送到牢頭面前來,那牢頭也敢只認。可是另外一個人,卻是拼死也不能說,拼死也要保住。
身后,只剩下牢頭的干嘔聲,和一個無法探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