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谷里的一聲聲嬰兒啼哭與人的慘叫如同催促退兵的號角。蕭練與何婧英等人在飛索衛的帶領下自然比蕭子良他們的速度快了許多。雖然并不知道蕭子良他們是何狀況,但想來也不會好到哪去。
何在陸良鎮準備了馬車,只要在陸良鎮換上馬車,快馬加鞭兩日就能回京。
至于驚馬槽的爛攤子,現在誰也沒有力氣去收拾。反正蕭子良喜歡,那便留給蕭子良就好了。
只是如果事事都能天隨人愿,蕭練與何婧英二人也不至于像現在這般落魄。
蕭練等人從山林間的小路通過,從狹窄的石道下山去,不出一里就到了陸良鎮。只是這陸良鎮已不是他們來時的陸良鎮了。整個山鎮付之一炬,原本樸素的木樓現在只剩下焦炭,大火燒過后的余溫仍在陸良鎮上空盤桓。至于何準備的馬車,更是早就不見了蹤影。
蕭子懋手持火把守住了進入陸良鎮的必經之路。蕭子懋從雍州聚集了兩千傭兵。這些傭兵可不似蕭子良與蕭子敬帶的官兵,各個面露兇狠,在這寒冬臘月里都要露個膀子在外面,恨不能讓人把他們身上那結實的胸肌全都看個清楚。
這些人從樣貌上看有南人也有北人。蕭子懋當真是什么都顧不得了,連通敵叛國的罪也沒放在眼里。
“七王叔,你不是應當在江州賞月嗎?怎么這般好興致跑到陸良來了,山高水遠的,七王叔這一路可累著了?”蕭練皮笑肉不笑地將蕭子懋好好地問候了一番。
蕭子懋從容一笑,竟然多出了一些氣定神閑地感覺來:“本王不累,不勞侄子操心。”
蕭練指了指自己身后,驚馬槽的方向:“七王叔,你可也是來尋陰兵的?二王叔和五王叔在里面搶著呢,要不你也去?小侄志不在此,就先走一步。”
“王爺,先生在之前的信中說,南郡王會帶著鬼域陰兵出來。如今怎么南郡王在此,竟陵王與安陸王卻在搶陰兵?這其中應當有詐。”說話之人正是裴婉昔,她還了軍裝跟在蕭子懋身旁,若不細看的話,還真看不出晉安王妃的影子來。
蕭子懋此番到此,原本是想著,等道蕭子良與蕭練斗得你死我活的時候,在上前將二人一同滅了,在自己得到陰兵的。陸良是回京的必經之路。蕭子懋原本以為在此會遇到兩軍的殘兵敗將。卻沒想到竟然是如今這番情形。這蕭練嘴里究竟有多少實話,蕭子懋也是拿不準。只不過看笑臉蕭練這情形,缺胳膊斷腿兒的幾個人,應當不會這樣都能贏了蕭子良了吧?
如此一想,蕭子懋竟然猶豫起來。若是讓蕭子良得到陰兵,他可能一輩子都只能在江州做個王爺了。蕭子懋神色陰冷地從蕭練一群人臉上一一掃過,忽然看到何在此,心中忽地一凜,方才記得自己是私逃出江州的。若是放了蕭練眾人過去,這私逃之罪他也承受不起。莫說是宏圖大業,怕是連個江州親王也做不了了。當即譏諷地一笑:“賢侄真是大方,這么好的東西,賢侄說送了就送了?叔叔我還不好意思直接拿呢。賢侄不如你陪叔叔去一趟?”
蕭練心中暗罵,臉上卻還是笑嘻嘻地:“七王叔,侄兒急著給皇爺爺送藥草回去,就不耽誤時間了。”
蕭子懋絲毫不讓:“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蕭子倫心中不忍勸道:“七哥!此番我們可能都中計了,只是背后之人是誰還要等回京查明。如今需得我們一同快快回京去。”蕭子倫如何不知蕭子懋心中的盤算,只是看著自己的手足一個一個地落到這圈套里,心中不忍看著自己手足走到萬劫不復的修羅場去罷了。
蕭子倫此話聽在蕭子懋的耳朵里可不是同一個意思。什么圈套什么計謀,在他看來,通通是鬼面郎君的杰作。譏諷地一笑道:“十三弟,本王可回不了什么京城,我不過是江州的一只蟲子而已。”
“七哥,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你現在便回江州去,此事我們不會對父皇提起。”
蕭子懋眉毛一挑:“十三弟,你這是在威脅我?”
蕭練冷聲道:“你想怎么樣?將我們都殺掉?”
蕭子懋眼中閃過一絲狠戾:“看賢侄說的。本王不過是要你帶帶路而已。”
蕭練點點頭:“好,我給你帶路,不過此番隨本王進鬼域的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傷,不可再奔波勞累,你讓他們走。”
蕭子懋看了看蕭練身后那些人,除了何與蕭子倫還算個礙事的,曹景昭和他背上那個奄奄一息的齊珍他倒也并不放在眼里。
“既然無法奔波勞累,那不如就在陸良歇息,正好本王隨軍的有軍醫在,也好為他們醫治醫治。”
看來蕭子懋是鐵了心要把他們扣下了。蕭練挑起一邊嘴角冷冷一笑:“七王叔,你這樣算計來算計去,若是坑了自己可別后悔。”
蕭子懋湊近蕭練,那張與蕭練及其相似的臉,卻因為臉上陰狠的表情而看上去有三分猙獰。蕭子懋一字一句地說道:“這就不勞賢侄操心了。賢侄帶路吧。”
何婧英默默地走道蕭練身旁,對他微微一笑:“我與你一起去。”
“不……”蕭練正想說不可,看到何婧英那擰緊地眉頭又說不出口了。“若是情況危急,你一定要自己逃。”
何婧英笑笑不答。
若是情況危急?那會是什么情況呢?洞螈不會傷害何婧英,這里能傷害何婧英不外乎蕭子懋、蕭子良、蕭子敬其中一人。若是他們有人動起手來,她在陸良還是驚馬槽又有何分別?在這場各懷鬼胎的較量的中,任何一方勝了都不會讓另一個人走出這驚馬槽。
手足之間的相殘,一如十三年前的前朝軍隊在陸良犯下的罪一樣。你可能要用一輩子或者世世代代幾輩人去掩蓋這個秘密。
掩蓋秘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人說不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