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中的驚愕并沒有出現。
一向寡言少語的四阿哥更加沉默了。
片刻后,他才抬頭,眼眶似微微有些濕潤。
但因隔著半丈的距離,又是晚間,光線有些昏暗,康熙爺也沒瞧太清楚。
四爺微微抬頭,看著御案后的中年帝王:“皇阿瑪知道后沒告訴兒臣,是想獨自背負痛苦。一直到福晉生產,您也沒下令動手,拳拳愛護之心,兒臣都懂。皇阿瑪總想著保護兒臣,什么都要自己扛。兒臣……”
他頓了頓,微垂著眼眸,半晌后才低聲說出九個字:“兒臣實在心疼又慚愧。”
這下輪到康熙爺沉默了。
原以為老四寡言冷情,偏偏有時候說話凈往人心窩子撞。他明白他的難處,這個兒子沒白養。
中年帝王微微點頭,“你能體諒朕,朕心甚慰。連日奔波辛苦,回去好好歇著吧。”
四爺踟躕了一下,卻沒直接回去。
瞧他的臉色,似有什么難處,仿佛是什么難以啟齒、令他十分難堪的事。
康熙爺剛剛被兒子體諒一番,心中頗為熨帖,此時瞧見了,便放緩聲音問:“還有何事?”
四爺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紙箋來,踟躕了兩步上前:“皇阿瑪,這首詩……”
“你寫的?”康熙爺示意他:“呈上來朕瞧瞧。”
“不是兒臣寫的……”四爺微微蹙眉,似十分不樂意,但還是硬著頭皮上前:“是福晉寫的。兒臣覺得她水平太差,唯恐污了圣目,原本不愿代呈皇阿瑪御覽。但福晉說皇阿瑪親征辛苦,她一介女流不能為大清出力,便寫詩頌揚皇阿瑪此次親征。兒臣實在無法,只好厚著臉皮呈上來。”
四福晉寫詩?
康熙爺一瞬間想到了楚嫻那一手爛字。
雖然前些日子拆看信件時,能瞧出來她必定是用心練了字,所以有些許長進。但也只是些許。
字都寫不好,還學文人寫詩?
雖有些好笑,但竟然有些好奇四兒媳婦到底能寫出什么樣的詩來,康熙爺接過紙箋,掃了一眼。
唔……
“四月天山路,今朝瀚海行……”
起先只是隨意看看,但中年帝王的臉色馬上就變得認真起來。
這是寫得,不僅十分應景,還頗合他的想法。
昨日他便想寫首詩紀念此次親征,提起筆又被幾個來回事的大臣給打斷了。
“這句‘戰伐因聲罪,驅馳為息兵’寫得好,”康熙爺頗為贊賞地點點頭:“朕此次親征,本意并非征伐,而是想還漠北草原一個安寧,還漠北諸部一個公道。你福晉寫的不錯。”
“她不過是碰巧寫出了一兩句能看的。皇阿瑪過譽了。”四爺謙虛應聲,說不上心里到底是高興還是別的感覺。
“你福晉頗有幾分靈性。”
想起楚嫻曾經獻了很多銀子給國庫,又給他貢上梅苞雪烹茶,如今還寫詩進獻,更別說還生了龍鳳胎,帶來吉兆鼓舞士氣。康熙爺給了肯定的評語。
“是皇阿瑪眼光好。”四爺一本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