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駱家。
“景陵夜里吃了么?”駱鐵匠問王翠蓮。
王翠蓮搖搖頭:“不清楚呢,都是寶寶在陪著他,夜里的飯菜也是她端進屋去給他的。”
駱鐵匠道:“景陵這孩子看樣子還是蠻聽咱寶寶的話的,估計能吃幾口。”
左君墨突然道:“駱大叔,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你能答應。”
“君墨啊,咱都是自己人,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句話的事兒。”駱鐵匠憨厚一笑,道。
左君墨道:“這趟接寶寶去我家看元宵花燈,我想多留她在我家住一段時日。”
“實不相瞞,景陵這孩子回來也都兩個多月了,跟誰都不親近,我也從未聽他開口說過話,更不跟左家莊的同齡孩子們玩耍。”
“可這趟來了長坪村,他卻跟寶寶很親近,所以我想讓寶寶留在我那里,跟景陵做個伴。”
“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畢竟寶寶是你們的掌上明珠,可是……”
駱鐵匠笑了笑,打斷了左君墨的話道:“君墨啊,你不用解釋那么多,你要說的話我和你嬸子都清楚。是吧翠蓮?”
旁邊的王翠蓮微笑著點點頭。
駱鐵匠接著又道:“這件事,不管是我們兩口子,還是嫻夫人,我們都不能做決定,你得親自問寶寶,她要是答應了,我們是二話不說!”
左君墨點頭,他要是其實就是這句話,說服駱寶寶去左家小住,他有信心。
“景陵這孩子之前在揚州那邊從未念過書,上回接他回來后,我原本是想要送他去蒙學的,也已經七歲多了,到今年,就該算八歲,可是他在莊子里的學堂才待了一個上晝就跑回來了,后來死活不去。”
“我娘寵著他,也不強求,便請了先生回來在家里專門教他,也教了兩個多月了。”
“這趟寶寶跟著一塊兒過去,我會安排他們兩個一塊兒念書,你們覺得如何?”左君墨又問。
駱鐵匠笑著道:“既然玩耍,還能接著念書,這敢情好。”
“對了君墨,我家寶寶自小就被她那狠心的爹逼著學拳腳功夫,每天清早都要扎馬步啥的,你們景陵呢?”
左君墨微微一笑,“景陵也在學。”
雖說景陵的生母是左君墨最不想提及的一個存在,甚至連那女子的樣子都記不清了,可是景陵的身上流淌著他的血脈,這是不爭的事實。
將來左家的一切,不管是家產,人脈,各方面資源,還是墨家一派幾百年來的傳承,左君墨都會悉數交到景陵的手里。
所以識文斷字,拳腳功夫,這是最基本的。
聽到左家對孩子的教養方式跟自家差不多,駱鐵匠和王翠蓮也沒啥不放心的。
何況寶寶一個人在家里也怪無聊的,如今跟景陵一塊兒念書,習武,挺好!
后院,景陵的客房里。
駱寶寶手里捧著一碗飯菜,飯頭上還有一只雞腿,正在誘哄著景陵吃。
可是,今夜的景陵的卻很不配合,不管駱寶寶說什么,做什么,他都只是抱著被子靜靜的看著她,黑漆漆的眼睛里,有著跟年齡不符的深沉。
“景陵,你到底咋啦?為啥不吃飯呢?是不是有啥心事啊?”駱寶寶也有點氣餒,問道。
景陵依舊沒說話。
駱寶寶有點生氣了,她長這么大還沒有這樣去哄過誰呢,從來都是別人哄她。
“好吧,既然你不吃,那我不逼你,你好好歇著,我也走了。”
駱寶寶說著,隨即站起身來,轉身之際,衣角卻被一只小手給拽住了。
是景陵。
他正仰著頭望著她,眼底似乎有東西要表達,唇卻緊抿成一條線。
“你是不是有啥話想跟我說?”駱寶寶問。
景陵點頭。
駱寶寶看著他,突然靈機一動,“你等一下。”
隨即,她來到桌邊,把飯碗放下,轉身在抽屜里一通找尋。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根碳素筆,外加一張紙,回到床邊。
“你若是懶得動嘴皮子,就把你想說的些下來吧?”駱寶寶道。
景陵拿起那根碳素筆,好奇的打量著。
“是不是跟我們平時用的毛筆不一樣啊?哈哈,這是我娘用的筆呢,寫字老方便了,你可以試試呀。”駱寶寶道。
景陵便拿起筆,在紙上畫了一根線條。
眼中露出幾分光亮來。
駱寶寶勾唇,“聽左舅舅說,你已經認了兩個多月的字了,想必也能寫一點吧?你寫給我瞧瞧。”
景陵紅了臉,看著駱寶寶身后。
“咋?你還不好意思當著我面寫了?得,那我背過身去啊,你寫好了喊我。”她說著,隨即轉過身去,卻豎起了耳朵捕捉身后的動靜。
果真,不一會兒,身后便響起了沙沙的聲響,那是碳素筆在紙張上劃過的聲音……
景陵會寫些什么呢?
駱寶寶在心里好奇的猜測著,她有些為自己的聰明機智點贊,竟然想到了這種法子跟景陵溝通,哈哈,我駱寶寶果真是天下第一聰明的人呢!
不一會兒,身側的衣裳角就動了動,一張紙遞了過來。
駱寶寶趕緊接過那紙并拿到眼前看了起來。
紙張上,出現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雞腿,不、喜、歡!
駱寶寶訝異的問他:“咋?你不喜歡吃雞腿呀?那你喜歡吃啥呢?”
她把紙筆又遞過去。
景陵拿起筆來準備下筆,突然犯難了。
駱寶寶以為他是不想當面寫,主動轉過身去。
這一會兒,身后的沙沙聲持續了好一陣。
駱寶寶咬著手指頭,按捺著興奮,聽這聲音景陵好像都要把紙給寫滿呢,這小子,才學了兩個月的字就能寫那么多?好厲害呀……
終于,紙張從身后遞了過來。
駱寶寶接到手里埋頭細看,卻傻眼了。
紙張上確實是密密麻麻的了,不再有任何落筆的空地,可是,除去先前那幾個字,便再無其他的字。
“景陵,你這是畫的……魚嗎?”
駱寶寶詫異的問道。
景陵認真點頭。
駱寶寶細細數了下,大大小小的魚兒,統共畫了將近十條。
駱寶寶從第一條魚開始重新細看,發現一個有趣的事兒。
“景陵,這第一條魚我認得,是草魚?”
景陵點頭。
“第二條腦袋大大的,像是……胖頭魚?”
景陵勾了勾唇。
“第三條……鳊魚?”
“第四條是黃辣丁魚!”
“第五條……”
“景陵,你畫這么多魚做啥?該不會你是想告訴我,這上面的魚兒都是你想吃的菜吧?”駱寶寶最后問道。
景陵不說話了,巴巴的望著她,便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下嘴唇。
儼然是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