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你之前不是派人過來安排好了嗎？照理說，那汪大夫啥的，應該在這里等著才對，咋不見人呢？
楊若晴耐心解釋說：“之前一整天汪大夫都跟王掌柜一塊兒在醫館候著的。”
“咱這不是動身的晚么，擦黑才進城。”
“在咱進城的一炷香功夫前，汪大夫家派人來醫館找他，說他家剛出生的小兒不吃奶，還啼哭不止，所以汪大夫就臨時抽空回了趟家。”
待會如果汪大夫還沒過來，王掌柜就會派藥徒去汪大夫家里催。
楊華忠明白了，說：“原來這樣，那就可以理解了。”
而床邊正在給駱鐵匠的王翠蓮這時卻轉過臉來，問楊若晴：“汪大夫家的小兒才剛出生啊？那他豈不是很年輕么？”
楊若晴的目光又移到王翠蓮的身上。
大媽這句‘很年輕’，楊若晴懂她的意思。
這是在擔憂汪大夫太年輕了，沒有啥經驗呢！
這也不能怪王翠蓮，大夫這個行當，在大家伙兒的心中，那是越老的大夫越有實力。
不為啥，就為對方年紀帶來的行醫經驗的積累，各種試錯率的累積，所謂見多識廣，方方面面的問題遇到的，肯定比年輕大夫要多，所以更讓患者以及患者家屬感覺踏實，放心將命交到對方手里，讓他去治……
“大媽，咱既然來了這里，就要信任醫館，信任大夫。”楊若晴又說。
王翠蓮點頭。
楊華忠也說：“這倒也是，就好比咱棠伢子帶病打仗，年輕輕輕的大將軍，比那些所謂的老將軍厲害多了！”
楊華忠這個比方打的，正中楊若晴的心坎。
于是她笑著接過楊華忠的話茬，道：“有些老將軍他自是把年紀熬上來了，不代表他在運籌帷幄這塊就一定比年輕人厲害，有些事情看天賦，有些人他是從年輕就一路平庸過來，當將領是這樣，做大夫也是如此的！”
既然楊若晴和楊華忠都這樣說，也都選擇信任醫館，王翠蓮心里的顧慮也就打消了。
“你大伯喝完了水，這也不曉得啥時候能醒……”
“哎……”
一聲嘆息，緊隨著王翠蓮剛落下去的話音。
這是駱鐵匠在嘆息。
幾人打住聊天，齊齊圍攏到病床邊，果真看到駱鐵匠緩緩睜開了眼。
他眼珠兒緩緩轉動著，從屋頂轉動到四面墻壁，墻角，最后視線緩緩收回，落到床邊的楊若晴他們身上。
“哎！”
又是一聲嘆息，駱鐵匠無奈的笑了笑。
“你們啊……到底還是把我給弄出來了！這不是折騰錢，也折騰大家伙兒嘛！”
楊若晴只是笑，不說話。
因為她為了把駱鐵匠弄出來，可是悄悄給他喝了加了昏睡藥的糖水哦。
王翠蓮也是笑而不語。
為啥呢？
藥水是晴兒調配的，但卻是她來親手喂的，有點心虛啊。
于是，這開口說話的人就輪到了楊華忠。
“鐵匠哥，這大冷天的，哪個都不想折騰，可你這情況……不來不行了！”
“哎，我在家里慢慢調養，需要一點時日嘛……你們這急性子喲！”
“鐵匠哥，你都咳了好幾回血了，翠蓮嫂子，還有晴兒，提心吊膽的都睡不好吃不好！”
“你就別耽誤功夫去慢慢恢復了，來趟醫館，咱一本正經的治，磨刀不誤砍柴工！”
駱鐵匠搖搖頭，“算了算了，人都被你們帶過來了，我說啥也沒用了。”
“既然來了，那就治吧！”
大家相視一笑，都放下心來。
“但我敢打包票，我自個的情況我清楚，說白了還是老毛病，慢性病，”駱鐵匠又說。
“回頭大夫來了，保準也是這么說的，你們別不信！”
王翠蓮說：“我們信，從大夫嘴里說出來，我們就算折騰，也能買個放心。”
楊華忠和楊若晴都點頭，“對，買個放心，也值當的。”
說話的當口，王掌柜去而復返，并帶過來兩個人。
你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身形消瘦，留著淡淡的胡須，面龐白凈，頭上戴著一只四方帽子，穿著青色長棉袍，看著像個念書人。
在中年男人身后，跟著一個抱著大藥箱的藥徒。
沒有懸念了，中年男人應該就是汪大夫。
而且，王掌柜帶著人進門后，就開始為雙方引薦開了。
“在下汪涵，見過駱夫人，諸位太爺，老夫人，在下有禮了！”
汪涵朝眾人作揖。
楊華忠和王翠蓮他們都客客氣氣的笑著回應，駱鐵匠還掙扎著從病床上坐起身。
“汪大夫甭客氣。”
楊若晴則淡淡一笑，對汪涵說：“那這番，就有勞汪大夫費心了。”
汪涵重新面向楊若晴，不敢直視，微微垂眼恭敬道：“駱夫人客氣，在下分內之事。”
楊若晴點點頭，側身讓開，“那就請吧！”
汪涵頷首，徑直上前來到駱鐵匠床邊，準備開始他的診斷。
駱鐵匠還有點受寵若驚，朝楊若晴這邊張望，“這、這就開始啦？”
楊若晴有點莞爾，心說大伯這可真是質樸得可愛呀。
咱奔這里來不就是為了治病么，您老差點把心肝肺都咳出來呢！
這還不開始？等啥？還要啥儀式感么？
“嗯，汪大夫自由安排，大伯你全力配合就好了。”
“啊？哦……”
汪涵將駱鐵匠的反應納入眼底，微微一笑說：“太爺放輕松，莫要緊張，且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好，你問。”
盡管在先前趕往病房的路上，汪涵就已經跟王掌柜那里大概了解了駱鐵匠的病癥，但是醫者必須要親力親為，跟患者的直面溝通是最不能缺的一個重要環節。
必須要親耳聽到患者說出自己的感受，方才參考判斷。
汪涵站在床邊，跟駱鐵匠像聊天拉家常那般聊了起來。
在旁人看來，這不像是在詢問病情，而是在聊駱鐵匠平時的日常生活。
比如，都喜歡吃些什么樣的菜啊，什么口味啊，每天大概都什么時辰吃飯，食量如何，酒量咋樣？抽煙兇不兇？
啥時候咳嗽，每天干些什么樣的活？
四季添件衣裳咋樣？怕不怕冷？怕不怕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