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種極品了,回家的路上,她想了很多很多。
林瑤剛到停車場,手機就響個不停,是簡雯,而她打電話來的原因,不言自明。
林瑤呼出一口濁氣,她先把車子停好,而后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簡雯的語氣不無擔憂,“許恪說,你午飯沒吃完就走了,怎么回事?”
許恪就是縉杭的那位高中同學。
至于怎么回事,那就有點一言難盡了。
這世上的人,往往都在竭力追尋和彌補自己所缺少的東西,譬如林瑤,她曾因為學歷低、收入少而被人輕視,所以她努力讀書、買房子、開公司……
又譬如許恪,因為他個子矮,所以希望找個高大些的另一半,這都無可厚。
林瑤本就沒有相親的打算,按照她的想法,既然對方也看不上她,那就正好。
但也沒必要戳破,安安生生吃完這頓飯,往后再也不聯系不就行了?
許恪偏不!
他先是突兀地問了年收入,然后亮出自己的底牌(年收20萬),沒想到林瑤不為所動!
于是問了個更過份的問題,林瑤的身高,他這么做是想要證明什么,讓林瑤自覺配不上他,最好知難而退嗎?
若是光這些也都罷了,林瑤自覺已經當場回敬,也沒有吃什么虧,因而懶得和他計較。
誰知他卻不肯罷休,特地告訴簡雯他們一聲,是林瑤提前離開的。
他這是準備將沒有挑明的相親最終失敗的原因歸于她頭上?
說句真話就這么難?
林瑤心中惱火,語氣卻不以為意,“我既然答應你吃完飯再走,就是吃完以后再走的,至于他吃沒吃,我沒留意。”
林瑤是在向簡雯表明立場,也是在撇清關系:其一,答應你的事,我已經做到;其二,他是他,我是我!
“這樣啊。”簡雯有些遲疑,“沒發生什么不愉快吧?”
當然是發生了一些事,而且那已經不是區區“愉快”或“不愉快”所能形容的。
如果可以,林瑤有生之年不想再見到許恪這號人,聽都不想聽到!
問題是,簡雯和縉杭結婚的時候,許恪必定會到場,還極有可能是伴郎。
想這里,林瑤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簡雯,他和你男朋友關系很好嗎?”
有句老話叫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許恪的人品堪憂,如果縉杭把許恪當成最要好的朋友,那么縉杭恐怕也不像他表現出來那么完美。
“算是吧,縉杭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們高中時還一個班……”簡雯解釋道:“縉杭后來不是去歐洲留學了嘛?好些年沒聯系,回國后才又聯系上他。縉杭總跟我說許恪多么多么優秀,而且這么優秀的人,他居然還單著,我不就想到你了嘛。”
林瑤心說,那還真是謝謝了,可惜我無福消受!
簡雯將她從縉杭口中聽來的,對于許恪的評價一一轉述。
“人家許恪上學的時候就是學霸,在他們單位也十分吃得開,收入高、人緣好……blabla”
許恪是不是學霸,林瑤不得而知,可是他收入高?人緣好?
呵……恐怕那些都不是別人說的,而是他自以為吧?
簡雯和縉杭為什么撮合林瑤跟許恪?那是因為他們覺得她和許恪比較相配。
簡雯和縉杭為什么覺得林瑤和許恪相配?那是因為她和許恪都是小個子!
可是,都是小個子就該湊到一起嗎?
事實上,簡雯和縉杭的這番“好意”不僅讓林瑤覺得很不爽,許恪也是極度不爽!
許恪不想得罪縉杭,于是柿子挑軟的捏,他將所有的不滿都轉移到林瑤頭上去!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不能更糟心了!
林瑤發誓,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去相親了!
誰要是再給她安排相親,她就跟誰絕交,就算簡雯也不例外!
“你說完了嗎?等你說完,就該我來說了。”
簡雯詫異,“嗯?”
接下來的時間里,林瑤將簡雯和縉杭離開以后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她既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遮遮掩掩,只是客觀闡述事實。
簡雯聽完,愣了好久,她不敢置信道:“世上怎么會有這種人?”
“大概是覺得說出來都沒有人會信,所以他才這么肆無忌憚吧。”
說實活,要不是親身經歷,林瑤也未必相信,“我把這些告訴你,是想提醒你,如果縉杭和他關系很好,那么,你得留意一下,他們是不是同樣的人。
畢竟你們認識的時間還短,必要時,你可以多方打聽一下,他的為人以及他的家庭情況。”
林瑤的意思是,人生大事,再怎么慎重都不為過!
簡雯無比肯定,“縉杭不是那樣的人!”
“那就好。”林瑤不以為意地笑笑,“我和他的好兄弟,以及未來伴郎鬧翻了,怕是沒法當你的伴娘了。”
“你不要這樣說。”簡雯苦笑,“不過,我也希望你趕緊找一個,然后我們明年一起。”
“這種事強求不來的。”
“也是。”
掛斷電話后,林瑤對著鏡子出神。
鏡子里的女孩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看起來很年輕。
蔣明淑曾經說她的長相“一看就很好騙”、文先生也說她“一點威嚴都沒有,好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
或許真是長相的緣故,很多人覺得她好欺負,譬如梁辰、秦弈、許恪……之流。
還有很多人想替她拿主意,譬如蔣明淑、簡雯,可是林瑤只想將命運握在自己的手中!
至于簡雯和縉杭的事,林瑤沒法插手,也沒有插手的打算。
主要她忙,顧不上。
更重要的是,今天已經是小年,離過年沒幾天了。
林瑤明白,她一個人回去過年怕是不行,讓她帶秦容澤回去那是不現實的!
似乎怎么做都是錯!
不過,這也不是全然無解!
林瑤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撥通了旅行社的電話。
小大,秦家老宅,一家人難得坐在一起吃團圓飯。
桌上的菜色自然十分豐盛,海陸俱備,只是氣氛并不融洽。
事實上,這個家里已經很久沒有傳出笑聲了。
秦老爺子只象征性地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他剛把筷子放下,對面的三人也立刻把筷子放下。
秦老爺子用渾濁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的三人。
要不是秦老爺子堅持,他們根本不會坐在一起吃飯,明明是一家人,怎么就成了仇人呢?
秦老爺子感到一陣氣血翻騰,他咳了幾聲,用來掩飾自己的不適。
劉馨寧趕緊側過身去,還用絲巾掩住口鼻。
秦振川正準備上前攙扶的動作也驟然頓住,他轉過頭,朝身后的人訓斥道:“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把李醫生找來?”
秦老爺子聞言又咳了幾聲,他吃力地擺擺手,“不用。”
秦振川陪著笑臉說道:“您看您這身子,還是讓李醫生來檢查一下吧,不然我和馨寧哪能安心啊。”
秦老爺子橫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秦振川頓時噤若寒蟬,他悄悄給劉馨寧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劉馨寧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秦容澤起身上前,“我扶您去休息一下。”
秦老爺子微微頷首,“我要去書房。”
一聽到書房這兩個字,秦振川和劉馨寧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立刻打定了主意。
秦振川上前,攙住秦老爺子的另一邊胳膊,秦老爺子沒有拒絕,爺孫三人往書房走去。
秦家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已經不多了,但是多少還留著幾件,目前都在秦老爺子書房里。
秦振川對那些古物垂涎已久,無奈秦老爺子一直提防著他,沒能得手。
秦振川原以為秦老爺子時日無多,遲早會把這些傳給他,不料半道殺出個程咬金,秦老爺子竟將書房鑰匙交給秦容澤保管!
這意味著什么?
秦振川不敢細想,又無法不多想!
趁著秦容澤去開門的空檔,秦振川上起了眼藥,“這小子從來不把自己當秦家人,這鑰匙交給他不合適!”
問題是交給秦振川更不合適,秦老爺子又是一頓猛咳,嚇得秦振川趕緊把手抽回。
“爸,我看我還是去給李醫生打個電話吧。”
說話間,秦容澤已經將書房的門打開來,他轉身扶著秦老爺子往里走。
秦振川咬了咬牙,也跟了進去。
“振川。”秦老爺子皺眉,盯著他說道:“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和容澤說。”
秦老爺子想單獨和秦容澤說話,是要說什么?
難不成真想將秦家的家業交給秦容澤?
不不不,秦家的一切都是他的,誰也不能搶走!
“這可不行。”秦振川討好地笑著,“我得日夜陪著您,否則我不放心。”
秦老爺子看著他這副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妥協道:“那容澤出去一下。”
秦容澤依言退出了書房,他把門關上后,一轉身就看到劉馨寧站在樓梯口,正好整以暇地覷著他。
劉馨寧已然五十好幾,但是她保養得當,看起來還算年輕。
她一向不把秦容澤放在眼里,這一次卻主動和他攀談,“聊聊?”
秦容澤沒說話,只挑了挑眉。
劉馨寧開門見山道:“我可以成全你們。”
秦容澤神色淡淡,“怎么個成全法?”
劉馨寧從包里摸出一個小本子,“這是你想要的吧?我可以給你,還可以幫你穩住秦老爺子一些時間,但是我有條件。”
秦容澤抬眸,神情依舊冷漠,“什么條件?”
“滾出秦家,以及,讓出奧蘭多的股權。”
“呵……”
秦容澤從來沒有想到要得到秦家的任何東西,要不是顧及年邁的秦老爺子的感受,秦容澤早就和秦家以及秦振川脫離關系了。
奧蘭多卻不同,那是秦容澤一手創立的,和秦家沒有關系,和劉馨寧和她身后的劉家更是毫無瓜葛!
劉家的人顯然不是這么認為的,他們費了幾年時間才在奧蘭多站穩腳跟,之后在公司里煽風點火,并趁亂挖走不少客戶。
這些情況,秦容澤一清二楚,他放任劉家,并不是拿他們沒轍,更不是怕他們,而是不希望他們和艾瑞斯財團聯手。
劉家的人此前一直不承認這件事和他們有任何關系,今天劉馨寧卻主動挑明了這件事。
已經這么肆無忌憚了么?
他的眸色漸冷,“這第一件事,我求之不得。至于第二件事……”
劉馨寧原以為會有一場硬仗要打,卻沒想到秦容澤會答應得這么爽快。
秦家曾在帝都顯赫一時,盡管后來漸漸敗落,剩下的家業也是不菲,沒有人會輕易放手,譬如劉馨寧就絕不會放手!
沒想秦容澤卻毫不在意?
莫非,奧蘭多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底牌?
劉馨寧若有所思地摸著自己的手背,說道:“只要你答應我這兩個條件,我立刻把戶口本交給你,說到做到。”
“而今奧蘭多只剩一個空殼,你確定要接手過去?”秦容澤反問道:“劉綏寧可是從不承認他對奧蘭多有任何企圖。當然,如果是我,也肯定不愿意為這么個空殼而擔上惡名。”
劉綏寧就是劉馨寧的大哥,劉家的當家人。
這種事真要是傳開來,那確實是不太好聽,要不然他們也不用遮遮掩掩這么久。
秦容澤繼續道:“在商言商,只要價位合適,奧蘭多旗下的所有產業,我都可以轉讓。”
也就是說,白白送人,那是不可能的。
付出巨款去買一個空殼公司?
劉馨寧有些猶豫,“這件事,容我考慮考慮。”
“可以。”秦容澤趁熱打鐵,“不過,你得先把戶口本給我,還有將秦老爺子穩住,過完年,我就會兌現第一件事。”
在秦家,能拖住秦老爺子的人只有秦振川,能指使秦振川的人,只有劉馨寧。
秦容澤想和林瑤在一起,但是他不能讓秦老爺子因此而發生什么意外;
秦容澤想和林瑤在一起,但是他不想將經營多年的奧蘭多拱手讓人,尤其不想將自己的心血交給仇人!
他只能出此下策。
如今,時機已然成熟,只差臨門一腳。
劉馨寧沉吟片刻,“成交。”
秦容澤微微勾起了唇角,“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