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穆紅鸞回到家中,狐子早就回了院子,正坐在籃子里打理自家那皮毛,一派吃飽喝足的樣兒恨得她牙癢,過來揪了它脖頸子罵道,
“整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你,倒養出個禍害來了,不過兩條魚就饞得你跑出去惹禍!”
三丫見了很是心疼忙過去攔著,
“大姐,你別打它!”
擋在那狐子身前,苦著臉求情,穆紅鸞氣道,
“你便慣著它吧!今兒它可是惹了人了……”
當下將那外頭有李家人尋狐子一講,三丫也是嚇到了,
“那……那李家人尋來了,真要將它逮回去剝皮!”
穆紅鸞氣道,
“前頭爹爹不是說過嗎?這畜生咬了家里的主母,若是讓人逮回去,你說能不能有命在?”
三丫嚇得一把抱了狐子,
“那……那怎辦?大姐……”
說話間便小嘴一鱉就要哭出來,穆紅鸞最是見不得她這樣,
“打住!打住!你若是敢哭出來,我立時把這畜生扔出去!”
三丫忙伸手捂了嘴,生生把眼里的淚珠子眨了回去,二丫過來道,
“三丫莫哭!大姐必不會讓人抓了狐子去的!”
依大姐的性子,若是真不喜這狐子,不用旁人來剝它的皮,只怕她自己都先動手了!
穆紅鸞瞧三丫那可憐巴巴的樣兒,心中發軟嘴上還是罵道,
“你若是再不把它看好,你瞧我把不把它扔出去!這幾日都在家里不許出門,更不許帶這小畜生出去!”
都是三丫慣的,這小東西先前還有些野性,見了人都知曉躲,在這家里養了許久,又被三丫無事便帶到外頭瞎玩兒,如今倒是越發喜歡往人多的地兒去了!
罵完三丫,她自氣哼哼到灶間生火做飯了!
后頭幾日穆家姐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是午時要給寶生送飯穆紅鸞也讓四丫提了籃子送過去,她與那李家的小子打了兩回照面,定是被人記住了,若是他不死心在這處來尋,讓人瞧見了這狐子是給還是不給?
給了吧,那李家的小子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寵出來的混世魔王,捉著狐子便要剝皮削肉,狐子這一去小命定是要丟了!
不給吧,自家爹爹還在李府做工呢,工錢又豐厚,更何況李家老爺又救了爹爹,以爹爹的性子別說是給只狐子便是自家投到李家做牛做馬,只怕也是心甘情愿的!
穆紅鸞想來想去自然還是躲著人為好!
她這法子倒是好,那燕岐晟果然不死心,第二日一早便到這處來晃悠,依著昨日來看,那狐子與丫頭就是在這附近遇上的,那她定是住在這鄰近的宅子里頭。
燕岐晟這一回身后卻是帶了六七個身強體壯的漢子,挨家挨戶的去敲門,家里有人的聽到門敲得山響急忙出來開門,見這一眾漢子簇擁著一個衣著華麗的小子,開口便要讓將家里的丫頭都叫出來,有那膽小的瞧著對方人多勢眾倒是乖乖聽話,有那脾氣躁的開口嚷嚷,
“那兒來的不開眼的小子,往人家里闖還不退出去,若是再敢亂闖我就報官啦!”
誰知這么一嚷倒是點醒了燕岐晟,聞言雙眼一亮沖后頭一人揮手道,
“去,去!到衙門給我叫幾個衙役來!”
自家這樣亂闖說不得還要打草驚蛇倒不如叫了衙役們來敲門,那丫頭定不會提防是自己尋來了!
那家主人一聽卻是愣了神,自來都是民不與官斗,能隨口叫那官府里差役過來的人,定是非富即貴,平頭百姓如何惹得起?
當下嚇得臉都白了,
“小爺……小爺,這……這……小的是安份良民,從未作奸犯科……”
燕岐晟一擺手道,
“少廢話,把你們家的丫頭都叫出來我瞧瞧!”
那家主人自是不敢說話了,白著臉將家里的丫頭們都叫了出來,連那還在娘抱里吃奶的都抱出來讓燕岐晟看了看。
如此這般,倒真讓燕岐晟尋到了穆家人的宅子里,這一日幸喜穆大夫妻不在家中,燕家人先是咣咣砸了隔壁家房門,穆紅鸞聽在耳中本就心里提防著,便踮手踮腳過去貼著院門偷聽,不一會兒便去招了二丫幾個過來,
“那李家尋狐子的人過來了,你們在家里呆著,有人問就說家里只你們三個!”
這廂自己抱了狐子自后頭翻墻剛出去,前頭院門便被人敲響,二丫幾個也是沒經過這類事兒的,嚇得你望我眼,我望你眼無人敢去開門,
外頭人敲了幾下見久不來人應,便不耐煩嚷道,
“開門!開門!”
二丫總是要大些,記著大姐的話,壯著膽子過去開門,見那一大幫壯漢子兇神惡煞的立在門前,嚇得小臉發白,
“你……你找誰?”
燕岐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兩個小丫頭,
“你家姓什么?”
二丫小聲應道,
“姓穆……”
“家里幾口人?”
“六……六口人!”
“還有人呢?”
“爹娘出去了……弟弟……弟弟……上學堂去了!”
燕岐晟仔細打量這院子里,卻是眼尖瞧見了那角落放的籠子了,
“你那籠子是裝什么的?是不是裝狐子的?”
二丫本就害怕,被他瞧見了籠子只當他發現了端倪,心里更是發虛,咬的唇上都發白了,半晌才應道,
“我們……我們家早前……養……養了兔子的!”
燕岐晟不信,親自過去瞧那籠子,那籠子原本是裝過狐子幾日的,不過這小東西自跟著人睡過一回床后,怎也不愿在籠子里睡了,一進去便嚶嚶的叫喚,三丫又心疼它便用籃子裝了放在床頭,這籠子便空下來了,后頭穆紅鸞嫌那籠子騷氣用水沖洗過一回,又放在太陽下頭曬了幾回。
現下燕岐晟圍著看了半晌也是沒瞧出什么來,只他雖瞧不出蹊蹺來,卻是總覺著這三個丫頭神情不對,心知大的不好騙,便去盯著四丫瞧,沖她一招手,
“你……過來……”
一句話還沒說話,四丫就嚇得咧開嘴大哭了起來,
“哇哇哇……”
這一哭倒讓一眾的漢子有些立不住了,這院子就三個小丫頭,自家一大幫壯漢子堵在這處,嚇得人小丫頭哇哇大罵,這不是欺負弱小嗎?
這要是傳出去,蒲國公府的爺們兒還怎么出去見人?
當下有人勸燕岐晟道,
“小爺,小的瞧著這里頭沒昨日我們遇上的丫頭,不如去尋下一家!”
燕岐晟不想動,他直覺這三個丫頭神情不定,眼神閃爍定是有不妥,當下不管四丫又沖三丫喝道,
“你……過來……”
三丫嚇得直往二丫身子后頭躲,二丫機靈,伸手狠狠掐了她一把,三丫身子一震立時也跟著大哭了起來,
“哇哇哇……”
原本這幫人在這處挨家敲門便讓左鄰右舍側目,現下這院子里小丫頭一哭,便有過路的人探頭往這處看了,那領頭的侍衛一見,臉上更是掛不住,忙過去勸道,
“小爺!小爺……我們走吧!”
二丫見狀又加了一把火,她也咧嘴兒大哭起,三個小丫頭的嗓門兒又尖又細,震得人耳根子發麻,引得外頭人都圍過來瞧,護衛們都去勸燕岐晟,
“小爺!小爺!我們走吧!”
燕岐晟只是不肯,
“不走!你們給我進去搜搜,看里頭還有人沒有?”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
“這……小爺……”
雖說是蒲國公府里出來的,但也不能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私闖民宅,更何況這家里就幾個半大不大的小丫頭,為了一個畜生這樣鬧法,這蒲國公府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僵持間,那衙門里的差役倒真來了。
前頭蒲國公府的人過去一亮牌子,這太原府府官自是不敢怠慢,班頭還以為蒲國公的家小爺遇上了事兒,這廂點了一班人馬,一路上吆吆喝喝將那擋路的人推搡到一旁就往這處跑。
這番聲勢洶洶引得更多人來看,到了這處見此情形,卻是有些傻眼兒了,班頭忙打手勢止了眾人的腳步,悄悄過去尋了蒲國公府的人問道,
“兄弟,這……這……這是怎么的了?何人沖撞了國公府的小爺?可是要小的們出力!”
說話間挽袖子反手去摸腰后的鐵尺,那被問的人一臉的苦笑,擺手道,
“兄弟不必勞煩了!小爺……小爺就是玩兒性大了些!”
這么一幫子男人圍在這處欺負三個小丫頭,讓國公爺知曉了,小爺倒是不礙事,他們這些人只怕都逃不了挨板子!
過去悄悄同領頭的道,
“頭兒,快走吧!再不走人更多啦!”
指了指后頭探頭探腦的衙役,還有外頭圍上來的眾百姓,領頭的捂了捂臉,過去求道,
“小爺,算小的們求您了,我們回去吧,國公爺若是知曉怕是要發怒了!”
這……這鬧得什么事兒啊!
眾人左勸右哄這才將燕岐晟勸出了門,那領頭的護衛又過去哄那三個黃毛小丫頭,見一個個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忙從腰間摸了幾個銅板出來,
“今兒是我們小爺玩鬧太過……這……這幾個銅板便算做賠罪了,你們拿去買糖吃吧!”
塞進二丫手里,便在眾人紛紛議論之聲中急匆匆走了。
三個丫頭這才收了哭聲,四丫一面抽噎著一面伸手去摳二丫手里的銅板兒,
“二……二姐,他們下回幾時還來?”
二丫聞言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饞嘴的丫頭!”
你當她不知道么?
這丫頭定是想著下回再來這么一出,又得幾個銅板兒買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