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處焦急時,卻見那路上來了一輛骨碌碌的牛車,前頭只坐了一個車把式,老黃牛走走停停,走走停停,不急不緩往這處行來。
穆紅鸞見狀大喜,忙藏身在草叢之中悄悄潛了過去,守在那路旁趁牛車過時,身子一矮便竄到了車底下,伸手一把抓著了下頭的橫木,兩只腳蹬在下頭的橫木上,藏身在牛車下頭跟著到了寨門前。
只聽牛車上那車把式叫道,
“開門啦!”
上頭有人問,
“什么人?”
“眼瞎啦!仔細看看爺爺是誰!”
“在下頭等著!”
那車把式自言自語罵道,
“每日里都有這么一趟,倒要裝腔做勢的多此一問,若不是銀子給得多,當爺爺想來你這賊窩!”
待得寨門打開,牛車進到里頭到了寨中一處空地之上,便有人來搬水桶,穆紅鸞這才松了手腳緩緩落到地上,
“嘶……”
把十指拿到眼前一看,卻是用力過度指甲都摳翻了,
“呼……”
這廂一面忍疼吹氣,一面小心察看四面動靜。
這山谷自寨門起,往里走是狹長的山谷,里頭被山匪移開大石平整了地面,外頭的空場用來操練,里頭最深處搭了屋子給人住,灶房、柴房便設在此處。
此時正是午時,一眾山匪都跑到正堂里吃飯去了,外頭倒是無人,那車把式把牛車趕到灶房前頭,叫了半天才有人出來幫著搬水桶,穆紅鸞趁著這機會自馬車下頭竄出來,溜進了那灶房旁的柴房之中。
躲在里頭聽幾人把水搬到了灶間里頭,卻是聽一人說話道,
“大哥說了,給兩個小子送頓好的,吃了好上路!”
另一個應道,
“怎得,不是肉票嗎?不留著命等人送銀子來了?”
前頭說話那人應道,
“我聽三哥說了,這兩個小子是有人出錢買命,見人頭就給錢的!”
另一人聞言不再說話,穆紅鸞透過門縫往里瞧,兩個光著膀子的大漢正在一處說話,一個在灶上打了兩碗米飯,又弄了幾塊肉鋪在上頭,問另一個道,
“你去還是我去?”
“你去吧!”
穆紅鸞眼瞧著其中一人拿了碗晃晃悠悠出了門,忙拉了門悄無聲息的跟著過去。
前頭不遠處有一間屋子,那人過去打開了鎖,穆紅鸞跟著過去在門口瞧了瞧,里頭空蕩蕩的,只屋當中有一個敞開的蓋板,露出下面幾級臺階。
那廚子想必已是進去了,穆紅鸞先是探頭往里瞧了瞧,下面是一條細長的通道,這廂悄悄兒走下來,見那通道有百來步長,盡頭還有一道門,門邊有守衛,見著那廚子來了伸脖子瞧了瞧那碗里的東西,不由罵道,
“李大,怎得這碗里頭肉倒肥些?爺爺在外頭吃的連塞牙縫都不夠!”
那廚子應道,
“崔老四,你要吃便來吃,吃罷便跟里頭兩個小子一樣,往那黃泉路上去就成!”
那守衛一聽問道,
“怎得,這兩個小子的命,大哥是不打算留了?”
廚子道,
“嗨!大哥自是他的道理,照辦就是!”
那守衛將門打開放廚子進去,這時穆紅鸞見這通道一眼都能望到底,走過去必是被人發覺。
她不敢過去便藏身在這臺階旁側的陰暗之處,等到里頭廚子送了飯出來,瞧著他上了臺階蓋上了蓋板。
探出身子瞧那守衛坐在門邊低頭打瞌睡,便撿了臺階上幾塊小石子,朝著里頭扔了過去。
那石子兒落到地上發出幾聲輕響,守衛聽到四下里看了看,
“什么東西?”
半晌沒有動靜,便又垂下了頭。
穆紅鸞又扔了一顆石子進去,
“啪……”
這回扔得遠些直到了他的腳下,
“誰……”
守衛陡然驚醒,伸手摸到了墻邊立著的大刀,邁步走了過來,待得那人走近了,穆紅鸞又一顆石子兒卻是直奔他面門而去,
“咻……”
那守衛聽到風聲腦袋一歪,那石子擦著他的臉皮子飛過,轉回頭來時已是有一條黑影向他撲了過來……
穆紅鸞這也是頭一回對人下了殺心,前頭打那癩八也沒有想殺人,但在這處不一樣,若是心慈手軟讓那守衛逃了出去,連自己都要折在這處了。
因而她一上來便是奔著人要害而來,待到那守衛偏頭之時,人已跳起來手探到了對方咽喉之處,那人也是機警,身子一仰人往后倒,卻是躲過了一招。
上頭躲過了下頭沒有躲過,被穆紅鸞抬腳踢到了小腹之上,那守衛下盤不穩,大叫一聲倒退兩步,穆紅鸞那容他喘口氣,如影隨形跟了上去,手上寒光一閃在他面門上一揮,
“啊……”
那守衛一伸手捂了雙眼,鮮血立時自指縫間流了下來,竟是被穆紅鸞刺瞎了眼睛。
穆紅鸞身上無任何利器,只在街上買的一把繡花針,這時藏在手指縫中趁機散向了對方面門……
穆紅鸞趁他大聲痛叫時,欺身向前折了那人手臂,將他手中的長刀卸了下來,反手一刀割在他咽喉,
“噗……”
一股子血霧噴了出來,灑了她一頭一臉,抬腳將那人踢倒在地上,人便往那盡頭的地牢跑了過去。
過去一看門上有鎖,想了想又忙回來自那還在抽搐的守衛身上取了鑰匙下來,過去將門一打開,借著外頭火把的光芒往里看,這地牢低矮潮濕,兩個小子被人似粽子一般捆成了一團。
這廂都趴在地上,臉旁放了兩碗飯兩人都是一口沒動。
穆紅鸞沖進去兩人都是一驚,待看清來人齊齊叫道,
“是你……”
穆紅鸞二話不說,過去用刀尖挑了他們身上的繩子,燕岐晟坐起來問道,
“你怎么到這處來了?”
長思也問,
“你……你怎得在這里?”
穆紅鸞擺手道,
“我在城里瞧見那幫子人跟著你們,便一路跟在后頭到了這處,這是一處山匪寨子,地牢的守衛被我殺了,現下廢話少說,我們想法子逃出去才是正理!”
這寨子難進難出,兩面山崖不易攀爬,若是要逃還需從正門出去……
這廂帶著兩人出來,將那已死透了的守衛拖到一邊,再四處找了找,又尋到了一把刀長思給了燕岐晟拿在手中,三人掀了蓋板,到屋子里頭隔了門縫往外瞧。
這時節眾山匪已是吃罷了午飯陸續散開,卻有兩人往這處走來,燕岐晟道,
“有兩人沖這處來了!”
三人散到那門旁,穆紅鸞只聽得兩人說話由遠至近,
“大哥,說了把那個小子拖到外頭山溝里下手,腦袋割下來,尸體往山溝里扔……”
“那兩個小子瞧著不是一般人家出身,若是宰子怕不是要惹出事兒來?”
“嗨……大哥自有分寸,我們按吩咐辦事兒便是!”
說話間兩人已是過來推門,門吱呀一聲打開,卻見一個生得十分俏麗的小丫頭沖他們笑,
“咦!這是那處來的小娘子!”
穆紅鸞沖他們招手,
“你們進來!”
兩人心下驚詫卻是腳下未停,
這小丫頭好看是好看,就是年紀小了些,難道是后院的小丫頭?
“砰……”
那門被人自后頭關上了,
“噗……”
燕岐晟自后頭一刀捅進了右面那人后腰,
“啊……你……”
那人轉回頭剛要說話,卻被他一腳踢在腿上歪倒在地,另一個正要高聲叫喊,卻被穆紅鸞刀尖抵到了胸前,
“閉嘴!你若是敢出聲,他便是你的下場!”
說話間,燕岐晟已是兩步上去,手起刀落一刀刺入那人胸口,地上的人掙了掙便翻了白眼,不再動彈。
長思奔入地牢之中取了那牢中的繩子出來,將那人手腳死死綁住,再拿刀在他咽喉上一比劃,問是有什么說什么。
卻原來這處黑風嶺上的山匪乃是一幫子江湖大盜聚眾在此,為首叫做關飛鷹,乃是朝廷多年通緝的要犯。
這一幫子人,時不時下山劫掠來去的商旅又或是附近的各處村莊,這關飛鷹也是個腦子靈醒的,每一回下山搶掠時倒也不會做絕,能不傷人便不傷人,搶奪財物也是搶一半留一半。
因著現下世道亂著,官府派了幾回兵過來剿匪卻是被他們借著地勢打了回去,又有關飛鷹做事也是留了三分,官府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了,倒讓這一幫子山匪在這黑風嶺上壯大起來。
這一回要綁這兩個小子,卻是因著山下頭有人出了一百兩金子請關飛鷹出手,將李府家的小爺綁到這山里,一刀宰了往那山溝里一扔,神不知鬼不覺,以后家里人要尋也尋不到的,至于長思自然便是捎帶手的事兒。
“是什么人要他的命?”
那人搖頭道,
“我只是一個小嘍羅,如何知曉其中內情,只是知曉這寨中有暗樁在城中拉生意,想來應是有人尋過來的!”
穆紅鸞抬頭瞧了瞧燕岐晟,
“你們家在這太原可是有仇家?”
燕岐晟皺眉搖頭,
“沒聽我爹說有什么仇人!”
便是有仇人那也是知曉他們身份之人,必不會用這種下作手段,若是不知曉他們身份之人,多半也是圖銀子,怎會出錢只為了他的項上人頭?
這倒是真弄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