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紅鸞聞燕四所言才放下心來,
“即是如此,報官最好不過了!”
燕岐晟當下取了腰間的一塊木牌遞給燕四道,
“燕四叔,這塊牌你派人送回到太原城中!”
燕四接過領命去了,這廂留了人在這處看守那萬壽,倒不怕他跑只怕他死了!
燕岐晟與穆紅鸞又帶著人去碼頭救人,孫綠繡便留在這別院處靜候。
一眾人快馬加鞭追到那紅水鎮碼頭,那船只早已離開,只是盯梢之人前來回報,
“小爺,運人的船連夜走了約有半個時辰,順著河道應是能追上的!”
眾人打馬又追果然沒有多久便追上了那船,眾人在岸上呼喝叫嚷,那船上人只作不聽,倒要劃槳撐帆,快些離開!
燕岐晟揮手道,
“射箭!”
這廂有好手射了箭過去,那箭上頭卻是連著一支鋼鉤,鋼鉤后頭又連著細細的鋼索。
四人立在河岸邊,沖著那船上連發八箭,箭箭勾中船舷,還不等船上人動手砍索,立時就有人腳踩鋼索上了船,船上人倒也有十來個,只是比起蒲國公府的人自是差遠了。
眾人上得船來,便如砍瓜切菜一般,不費吹灰之力將人打倒,尋到了通往下頭的艙板,打開用燈向下一照,果然見下頭船艙之中,橫七堅八倒臥著不少女子。
這一干女子在萬府被關在密窖里數日,受盡折磨,有萬壽時時拉了人出去女干淫,又有守衛趁時偷食,令得她們見著有男人露面立時便嚇得縮到一處身子亂抖,
穆紅鸞見狀提了燈,自己先下到里頭喊道,
“你們莫怕,我們是來解救你們的!”
這些女子先時不信,只披散著頭發擠成一堆,穆紅鸞伸手去拉人,她們只尖聲叫著不肯跟穆紅鸞出去。
穆紅鸞好言相勸,卻沒人肯聽,那最里頭有個面容姣好的女子,被身旁兩人緊緊掩在身后此時正探頭瞧她,瞧見穆紅鸞目光掃過來,嚇得驚叫一聲把頭埋了下去。
穆紅鸞眼珠子一轉,搶步過去一把揪了她的胳膊,
“你跟我走!”
那女子尖叫掙扎,后頭兩名女子忙上來護著,
“別拉我們小姐,我們同你去!”
穆紅鸞回頭打量那女子,倒更拉著她往上頭走,
“跟我走!”
這廂在三名女子尖叫聲中,將那女子拉出了底艙,
“你瞧瞧,那幫人已是被我們綁了!”
那女子見地上一灘血跡,虜了他們來的人已是被五花大綁跪在了甲板之上,這才似相信了一般,
“你……你真是來解救我們的!”
穆紅鸞點頭應道,
“自是真的!”
三人緊緊摟做一團回頭叫人,
“你們快出來!快出來,他們當真是來救我們的!”
眾人這才蜂擁了出來,見著惡人受制,才敢相互摟抱著放聲哭出來。
這些個女子好幾個都是衣衫不整,李府的侍衛瞧著不忍背過身去,脫了身上衣裳扔過去,女子們接了哭泣著遮了身子。
穆紅鸞道,
“你們也莫哭了,我們現下先送你們回紅水鎮安頓再說!”
當下有那會操船的,撐篙使槳將船調頭又回紅水鎮去。
眾女子坐在甲析之上哭過一陣,這才算是安靜下來,那女子盯著穆紅鸞瞧,又瞧她身旁的燕岐晟許久,這才壯了膽子拉她過來問道,
“敢問恩人打何處來?”
穆紅鸞應道,
“我們打太原城中來!”
“太原城……”
那女子眼前一亮,緊緊抓了她的手臂,指甲摳進了她皮肉之中,
“你可知那太原府城中有一戶姓燕的人家?”
“姓燕?”
穆紅鸞一愣,燕姓可是國姓呢!
“不曾聽說……”
立在一旁的燕五卻是一愣忙過來道,
“小娘子久在深閨不比小的知曉城中情形,不如由小的來答吧!”
穆紅鸞點頭,
“好!”
當下退了開去,留下燕五到一旁與那幾名女子悄聲說話,良久卻是神色怪異的過來,報給燕岐晟道,
“小爺,那一位卻是您的遠房表妹呢!”
燕岐晟一愣,
“五叔說的甚么話?我何處來的遠房表妹?”
燕五沖他眨眼,
“小爺莫非忘記了,前頭您外祖還寫過信來呢!”
“哦!”
燕岐晟恍然拍額,
“是甄表妹,她怎得到了這處!”
說起來這位甄小娘子,也是真倒霉!
一路千里迢迢到這太原城來,卻在離紅水鎮不遠處遭了劫,一隊護衛也是在打斗之中沖散,甄小娘子被幾個丫頭護著,藏入林中一通亂闖走迷了道路。
后頭遇上萬壽的人出來,見了落單的三個小丫頭那還有客氣的,當下虜過來藏進地窖之中,專等著時機送往臨安城去。
不過這倒也是她萬幸遇上了穆紅鸞路見不平,管了閑事,若是不然這甄小娘子只怕難說了!
燕岐晟聽到這處不由的感嘆機緣巧妙,燕五道,
“即是家中人,待回了紅水鎮便送了人去太原城吧!”
待回到紅水鎮必要進衙門一通審問,這其中齷齪污穢事兒必要公諸于眾,甄小娘子乃是大家出身,自不能這般拋頭露面!
燕岐晟聞言點頭稱是,
“派了人先護送她回去,報了給爹爹聽,由他老人家決斷就是!”
那頭太原城中涂瑞得信便往這紅水鎮趕,天亮時眾人在鎮上衙門匯合,將那萬壽及家中幫兇一干人等押到,更搜出府中地窖,書房中來往書信賬目等。
只這人證卻是有些難了,一干女子立在堂下雖人人都遭受過萬壽惡行卻是無一人肯上前指認,
涂瑞在那堂上問過幾遍,
“這萬壽罪大惡極,害你等如此之深重,如今物證皆有,只需人證指認便可將他入罪定刑,你們為何不肯上前來指認?”
眾女子卻是紛紛以袖遮面,不肯應聲,只那孫綠繡立在人群之中,凜然出列到堂前跪下,
“啟稟大人,民女孫綠繡敢當堂指認萬壽,強搶民女,女干污我等……”
卻是將萬壽罪行當眾講出,下頭眾人一片喧嘩,
“這萬三爺竟是此等人!”
“平日里修橋鋪路處處為善,怎會是惡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當他那些良田莊園何處得來?怎得就不過幾年便發家至此,必是暗中干這傷天害理的勾當!”
這時節才是證人證言又有證物,可謂是罪證確鑿,那萬壽被判了絞刑家產全數充公,其余一干幫兇,打板發配流放千里不在話下。
處置了萬壽一干,后頭這一眾被解救的女子卻是不好安置。
這些女子來處紛雜,有被家人賣出來的,愿回去便給銀子送回去,不愿回去的仍給銀子安置在善堂之中。還有那鄰近鄉里的,便派了人去尋,待親人前來認領,涂瑞命人交她們姓氏籍貫一一記錄在案,又貼了告示張貼在鎮頭鎮尾,廣而告之四里八鄉誰家有丟了女兒,前來認領!
這一通安置下來又是耗了兩日,穆紅鸞與燕岐晟也未離開,只在這處等涂瑞處置,卻有那孫綠繡跟著穆紅鸞住在客棧之中,連等了兩日也不見家人來領。
穆紅鸞很是詫異問孫綠繡,
“你家人為何不來尋你?不是就在這鎮中么?只需來人到衙門簽字畫押,領些補償的銀子你便能回家了!難道是他們不知曉消息?”
一想又不對,這件事兒鬧得頗大,衙門又貼了告示四處宣揚,孫家人怎會不知?
孫綠繡神色黯然搖頭不語,穆紅鸞見此情形心下有了幾分明白,卻是暗暗嘆氣,燕岐晟不曉得其中緣故,只當是孫家人還不知情,便招人來道,
“你去鎮上打聽打聽,那孫家在何處,叫他們派人來領!”
下頭人領命去了,不多時回來卻是面有異色,過來悄聲稟報道,
“小爺,那孫家人稱他們并未丟失女兒!”
燕岐晟眉頭一皺,
“莫非是弄錯了!”
回頭瞧向穆紅鸞,穆紅鸞見孫綠繡聞言立時面色煞白。
她心下如何還有不明白的,當下暗嘆一聲應道,
“即是如此,一切自有孫娘子自家決定吧!”
卻是伸手拉了燕岐晟出來,燕岐晟不明所以,穆紅鸞卻嘆氣道,
“你瞧不出來么?她是回不去家了!”
燕岐晟很是不解,
“為何回不去了!親人離散最是痛苦,這番外頭受了苦難怎得還要拒之門外!”
穆紅鸞道,
“你那知這世上女子的苦處,在家時要恭順父母,出嫁后要聽從夫君,夫死又要從子,自小到大小心翼翼護了自己的貞潔,慢說是這樣被人……,便是與外男多說了話也要遭人非議,似這般失了貞潔還是要怪罪到女兒家身上!她家中定是怕她污了名聲,便索性不認她了!”
燕岐晟聞言瞪大眼道,
“那有這樣的父母,女兒在外頭被人凌辱,他不能救便罷了,怎還要怪她,還要將她拒之門外?”
想了想便招手叫人,
“領幾個人去,我們到孫家評理去!”
穆紅鸞一把拉了他,
“你去有何用?便是將她硬送了回去,她的日子也不好過了!再有事兒鬧大了,她以后也沒法子嫁人了,只得進庵里做姑子了!”
燕岐晟氣得不成,
“難道好好的人便這樣淪落在外頭不管了么?這世上竟有這樣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