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孫綠繡卻是瞧見了一處,抬手指了道,
“大娘子,那處有賣扇的鋪子,我們去瞧瞧吧!”
孫綠繡自從到了臨安城倒是少了在太原城的陰郁,總算露出幾分真性情來,穆紅鸞從來只當她姐妹,未將她視作下人,出來逛街只當姐妹閑游,當下自是無不應允,笑著便要翻身下馬。
正這時也不知何處來了一陣風,順著她下馬的勢子往上一撩竟是一下子掀翻了帷帽,將她那張臉給露了出來。
穆紅鸞再過四個月便滿十五了,在蒲國公府好吃好喝伺候著,眉眼長開來容貌自是不必細說,這一露了真容很是讓周圍的人驚艷了一番,燕守敬坐在馬上瞧了更是呆若木雞,雙眼發直,
“這世上原來竟有這般美貌的女子!”
時下里世人都愛女子纖腰一握,小臉蒼白,弱質纖纖自是最得人愛,那皇宮大內之中的女子多是如此,便是夏氏也是生得五官精巧,自帶三分弱態。
卻只眼前的女子有些不同,五官生得美艷自不必說,只眉宇之間多了幾分張揚潑辣之色,亭亭立在那處予人盛氣凌人之感,偏偏卻又讓人覺著她這般傲氣乃是天生便應如此,半分不會令人生厭。
她見眾人都紛紛為她顏色所迷,也是半分不見羞澀,只是伏身撿了帷帽,起身戴好卻插腰嬌叱道,
“看甚么看?看夠了沒有!”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轉頭,只有一道目光卻久久不散,穆紅鸞皺眉轉頭罵道,
“那兒來的登徒子?再看……仔細你的眼珠子!”
話一罵完人卻是愣了,呆了一呆這才行禮叫了一聲,
“敬表哥!”
燕守敬見她面紗遮了臉,當下目露失望這才回過神來聽她叫了一聲表哥,當下忙問,
“你……你……你是何人,為何喚我表哥?”
穆紅鸞見他神色懵懂,只當他是沒有認出人來,強壓了心里異樣,
“敬表哥,妾身前頭與長青在西湖與表哥見過,妾身乃是蒲國公府燕岐晟之妻啊!”
“燕岐晟之妻!”
燕守敬茫然,口中念念道半晌才回過味兒來,失聲道,
“你……你是……晟表弟在太原成親的妻子!”
她……她竟是晟表弟的妻子……她竟是晟表弟的妻子……
如此美艷無雙的女子竟已是羅敷有夫,她的丈夫還是晟表弟!
想到這處不由的心下又驚又惱又是失望又是惋惜,這樣的女子為何竟嫁給了岐晟那暴躁小子!
“你……你竟是晟表弟的妻子!”
見他神色驚詫又隱隱帶著失望痛心,穆紅鸞瞧著亦是心下一顫,忙壓了心頭亂緒應道,
“妾身正是燕岐晟之妻……”
頓了頓看了看燕守敬身后隨從之人,忙又行禮道,
“敬表哥想來應是有事在身,不敢誤表哥正事,就此別過了!”
當下拉了孫綠繡回身便走,燕守敬見她要走,忙抬手叫她,
“哎……”
穆紅鸞聽了叫喚卻是連頭也不敢回,拉了孫綠繡牽著馬飛也似的走了,心下卻是亂得不成,
燕守敬那甚么眼神?
為何瞧著她的眼神竟似有繾綣之色?
難道……難道……他想起了甚么么?
不……不對啊!他明明飲過了孟婆湯的!
穆紅鸞清楚記得她親眼見著趙敬喝了孟婆湯的……
心思紛亂間卻是連東西都不想買了,拉了孫綠繡要回去,孫綠繡與她也是相處了些時日,見她神色有異,便出言相詢,
“大娘子……那男子是何人?”
穆紅鸞應道,
“他……他是小爺的表哥,今上唯一的皇子燕守敬!”
“他……他是二皇子么?”
這臨安城人自然都是知曉今上膝下只得一名皇子,排行在二。
孫綠繡聞言瞧了瞧她臉色,卻是少見穆紅鸞這般心神大亂的樣兒,她際遇坎坷于男女之事卻是十分敏感,當下冒著惹怒穆紅鸞的風險直言道,
“大娘子,那……那雖是小爺表哥,但……但他終究是外男啊……你們……你們還是莫要牽扯才是!”
穆紅鸞心驚孫綠繡的敏銳,當下苦笑一聲道,
“我會與他有甚牽扯!不過前頭與小爺一起時見過一面,他連認都未曾認出我來呢,會有何牽扯,你放心吧!”
孫綠繡聞言卻是有些不信,當下暗自嘀咕道,
“你不想與他有牽扯,他那心思只怕是未必如此!”
那二皇子瞧大娘子的眼神分明就是……就是心懷不軌!
大娘子生得如何美貌,旁人不知孫綠繡卻是心知肚明,若是惹得外男覬覦,平白沾了清白,要如何向小爺交待,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當下點頭道,
“大娘子心里明白就成,東西改日再買也成,我們先回去吧!”
穆紅鸞自是連連點頭道,
“好!”
提點的話兒卻是不必孫綠繡講,這些日子但凡想起敬哥兒,自己便都在時時提醒自己,
“你已有了長青!你與敬哥兒緣盡前世,這一世你只需靜靜瞧著他美滿幸福便夠了!”
兩人一路無言回到了臨翠園。
那頭燕守敬見兩人牽了馬拐入一旁巷道之中,有心想追后頭還有夏貴盯著他,卻只得失魂落魄的坐在馬上隨著人群緩緩挪動,腦子里只想著那張臉,
“她為何……為何會是晟表弟的妻子!這般美好的女子為何會是晟表弟的妻子?”
他久在宮中見得貌美女子,總是低眉順眼神情略顯陰郁,那似她……那般明媚照人,張揚無拘,這樣的女子便是臨安城中也是少見吧!
兩人這一相見不過萍水一瞥,燕守敬想入了心,穆紅鸞卻是時時提點自己莫要忘了長青,一心將燕守敬關在心里那最隱蔽的角落之中,不愿打開。
白駒飛馳,眼見得年關已到,府中為備年關更顯忙碌,穆紅鸞忙得腳不沾地,燕氏父子也是暫歇了對外應酬,只那孫延榮卻是再三的約燕岐晟,
“知曉兄弟事兒忙,但好不易趁著年關幾位兄弟集齊,你若是敢不來,我帶著一幫子人去蒲國公府鬧去……”
伸手勾了燕岐晟的脖子不讓走,
“王佑君一家前頭流放充軍到了邊城,那小子卻是因禍得福,得了守將韓伏虎的賞識,升了一個小校,前頭幾日回來報軍情,如今在哥哥我那別院里住著呢……程少文那小子要回來科考,我已是叫了人去請,司徒南如今解了禁,也去院子里等著了,你若是敢不去,便是瞧不起兄弟們!”
燕岐晟聞言只是苦笑,當下便對身后的有金道,
“回去報給少夫人知曉,說我今晚上在外頭吃酒!”
有金領命要去,卻聽那孫延榮揮手道,
“甚么今晚,我們兄弟久來不見,不醉個三天三夜如何肯回去!回去告訴你們那少夫人,萬事有我老孫擔著,讓她盡管來尋我就是!”
說話間勾著燕岐晟便走了,留下有金在那處嘿嘿嗤笑,
“萬事有您這身板兒能擔著的?我們少夫人那拳腳豈是您能擔著的,別到時真殺了過去,到要叫救命了!”
自己回去稟給穆紅鸞,穆紅鸞聽了只是嗯一聲問道,
“小爺身邊可是有人跟著?”
有金恭敬應道,
“卻是跟著有寶和幾名侍衛呢!”
穆紅鸞點了點頭讓綠繡賞了他一個銀豆子,
“拿去玩兒吧!”
有金領了賞下去。
穆紅鸞原以為他們不過鬧上兩日便散了,卻是真沒想到這一鬧果然是三日未回,眼看著第二日便是年節了,人還不見回,不由的心下暗暗嘀咕,
“也虧得這兩日爹爹與下頭人對賬,無暇顧及長青,若是不然知曉了必有一頓教訓的……”
想到這處便叫人召了有金來問,
“小爺這都三日還未回來,你可知他們在何處吃酒?”
有金應道,
“陪從的侍衛前頭回來過一趟取衣裳,說是在流水巷子里吃酒!”
穆紅鸞想了想便吩咐道,
“來人更衣!”
她是要親自去尋燕岐晟。
換了衣裳出來,自己身邊的人不帶,卻是將楊大強等一干燕岐晟的侍衛帶在了身邊,騎了馬一路招搖過市到那流水巷中。
流水巷里孫延榮有一處私宅,在這處養了個外室,這時節正是寶貝的很呢!
此時間正拉著幾人大吐苦水呢!
“兄弟們只瞧我這處小樓美人,奴仆下人,卻不知一月里有多少的開支,若是不靠著我那親娘救濟,只怕日子過不下去了!”
一旁王佑君是個高壯的黑臉漢子,此時吃酒已是吃得面紅耳赤,衣衫大敞,聞言只是不信道,
“老孫你少來唬我,兄弟在你這處住了幾日,只見得每日里山珍海味,綾羅綢緞,那一樣都沒有少過,你若是無錢如何敢這般揮霍,倒要扯出老娘來遮掩……”
孫延榮苦笑道,
“佑君你是不知,哥哥我便是個馬屎皮面光的,不過外頭掛著個開國公世子的名頭,場面上不能露了怯,實則哥哥如今已窮得要當褲子了!”
一派斯文的程少文聞言也是笑,
“無錢便少辦事,你養這外室作甚,倒不如納回家里去,自有公中管著不用你出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