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晟心里打定了主意,倒是將前頭又恨又怒又嫉又妒的心思壓了下去,緊緊抱著穆紅鸞對著她睡顏發狠道,
“左右今日是你應了我的,日后敢反悔,小爺便把那男人給殺了!”
管他甚么前不前世,管他甚么表哥不表哥,小爺到了手的東西必不會分了給人,誰要敢搶,小爺剮了他的皮!
燕岐晟抱了穆紅鸞回到閨樓之中,這一晚卻是沒有回山上去,就這般相依相擁直到天明,兩人都是被丫頭的驚呼給吵醒的。
今日輪到夏竹當值,上樓一撩床帳赫然見少夫人床上躺了一個男子,嚇得是當場尖叫一聲,退后兩步仔細一看卻是小爺,驚慌中兩人已是被吵醒,燕岐晟睜眼看了看她,啞著聲兒喝道,
“滾出去!”
夏竹嚇得蹬蹬蹬下了樓,穆紅鸞也醒了轉頭看了看身上,兩人衣衫完好,只燕岐晟那一雙手緊緊摟在她腰間,頭埋在她頸間,忙推了推他道,
“快些起了,你……你怎得到我這里睡了!”
燕岐晟卻是嘟囔一聲把頭又埋了些進去,灼熱的氣息噴到她頸上,穆紅鸞癢得一縮脖子,
“你……你快起了!”
推了幾推終是將他的瞌睡給推了去,燕岐晟睜開眼愣愣瞧了她,猛得湊過來重重親了她一口,
“哎……”
穆紅鸞不防他有這一下卻是被他親愣了,卻見燕岐晟一個翻身人已到她上頭,兩肘支在她身旁,埋下頭來瞧著她。
穆紅鸞前世今生也是沒來過這么一遭,立時臉上一紅,便是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你……你做甚么?”
這小子怎得睡過一覺來,膽兒變大了!
燕岐晟伏下身子卻是差那么丁點兒壓到她身上,兩人隔著那錦被連彼此身子起伏都一清二楚,穆紅鸞一雙眼里滿滿全都是他棱角分明的臉,彼此間氣息相聞,熱氣涌到臉上,那臉上更熱得受不住了,忙側過頭去躲了他目光。
燕岐晟微微一笑,又重重親了她一口,
“穆紅鸞,以后每日里我都要這般親了你才起身!”
“你……你說甚么?”
還未等她回過神來,他卻是雙手一撐人已翻下床去,這廂神清氣爽的蹬蹬蹬下樓去,留下一臉錯愕不信的穆紅鸞撫著臉猛眨眼,
這……我這是還未睡醒么?
燕岐晟這小子是怎得了?不過只是一夜功夫怎得膽子這般大了,登堂入室也就罷了,偷睡香閨算他跟人借膽兒,怎得竟還敢這般輕薄人?
他是皮癢找打了么?
穆紅鸞撐著身子起來蹬蹬蹬下樓去,下頭幾個丫頭都是一臉神色怪異的瞧向她,
“少夫人!”
“小爺呢?”
“小爺……回山上換衣裳去了,讓奴婢們把早飯備好,他在上頭練完拳便下來用!”
穆紅鸞聽了氣得不成,
“還想在我這處蹭飯,想得美!”
待他下來必有一頓好打!
只這一頓早飯卻是沒有吃成,前頭燕韞淓派了人來召小夫妻二人,
“今日年節,我們一家子在一處用飯!”
卻是召了兩人到前院,坐在那廳上穆紅鸞瞅著空子便拿眼瞪燕岐晟,那小子卻是半點不在乎,只嘻皮笑臉夾菜給她,穆紅鸞實在忍不住在桌下伸手捏他,
“哎呀!”
燕岐晟立時怪叫一聲,引得燕韞淓開口問他,
“長青怎得了?”
燕岐晟做了個怪臉兒,
“有蟲咬!”
燕韞淓清咳一聲應道,
“咳!這天兒如何能有蟲子?少作怪!”
燕岐晟苦著臉道,
“爹,這蟲子兇著呢,一年四季都咬人!”
燕韞淓又清咳了一聲道,
“咳……蟲子咬便讓她咬吧,左右你皮厚讓她咬過就好了!”
“爹,你真偏心!”
“咳……總歸是自己家養得蟲子,不咬你咬誰?吾兒還是忍著吧!”
父子一通調侃,倒是羞紅了穆紅鸞的臉,只得嘟了嘴氣道,
“公爹,您也笑話長真么?”
至此佳節,燕韞淓瞧著眼前一對小兒女卻是只覺心里滿滿欣慰,笑對穆紅鸞道,
“長青性子頑劣,似前頭幾日在外頭吃酒不回來一般的事兒若是再有,長真自不必手軟就是!”
穆紅鸞聽了沖著燕岐晟得意輕笑,燕岐晟卻是訕笑,
“爹爹怎得知曉這事兒?”
“你那身邊的侍衛出去幾日不歸,燕杰如何能不來報!”
三人這廂一起用了早飯,卻是回去換上朝服要到宮中拜見帝后。
待到出門到大街卻是人潮涌動,到了宮門前已是時辰將近,燕岐晟還未來得及交待,只將一包東西塞進了穆紅鸞手里,人便已分開了。
穆紅鸞跟在一幫命婦后頭,由兩旁的宮女指引著前往那皇后宮中賀新年,穆紅鸞低眉斂目跟在人群之中,半分不想出風頭。
到了那大殿之上夏后盛裝端坐上頭,眾臣婦紛紛拜倒行了大禮,齊聲恭賀新禧,夏后瞧著這滿滿一大殿拜倒的婦人們,臉上不由露出滿意的笑容,抬手道,
“眾卿平身吧!”
眾人這才起身,立在那大殿之上聽夏后足足說了一個時辰,上頭的人自顧自的歌功頌德,下頭的人卻是站得有些腳痛,穆紅鸞身旁是個年老的婦人,瞧身上朝服卻是與自家一樣的品階,乃是內命婦中最低一級。
在這大寧朝雖說宗室命婦都是稱夫人,只這夫人朝服之上繡的卻是不同,似那東陵王夫人衣襟上繡的是孔雀,似她們這般衣襟上便只能一個云雀。
那老婦人身上的朝服顏色有些陳舊,上頭還有折痕,一股濃濃的熏香味兒傳來,想來是壓在箱中長年不用,臨時要用時拿出來熏了一番,只這熏香應是有些廉價味兒沖了些。
那年長的婦人有些瘦弱,站得時辰久不由的有些身子搖晃,穆紅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那婦人轉過頭來,忙低聲道謝,
“多謝!”
穆紅鸞點了點頭微笑示意,她年輕又練過武立在那處只當練功,倒不覺著有何難過,只可憐了這一干養尊處優的命婦個個暗中苦著臉,伸手去揉小腿。
后頭自是又被賜了宴,穆紅鸞混在人群之中,被按著品階安排在角落處,這廂老老實實坐在那處,與一眾年輕又品階低的婦人們坐在一處,每人面前都按著規制擺放好一大碗年馎飥,這乃是皇后賞賜不得不吃的,其余還有細果、時果、蜜煎、糖煎及市食,十般糖、澄沙團、韻果、蜜姜豉、皂兒糕、蜜酥、小鮑螺酥、市糕、五色萁豆、炒槌栗、銀杏等等,這些是自己能吃也可帶回家去的。
那年馎飥乃是湯餅,宮中做的高湯用得卻是牛肉,做出來瞧著倒是濃郁色白,但因著早早兒擺到桌上,待到眾人落坐時早已是沒有半分熱氣兒了,上頭凝了厚厚一層牛油,穆紅鸞跟著旁人吃了兩口,吃下去只覺那東西,自嘴里涼到了肚子里,又膩又冷實在吃不下去,便放了筷子。
只旁人卻不客氣,半點兒不帶猶豫的將那一碗吃了下去,其余卻是全數裝進盒子里自是要帶回家去的,穆紅鸞見一桌人都吃了精光,自家也好捏著脖子往下咽,好不易吃了大半實在吞不下去,只得作罷。
這廂灌了一大肚子冷東西進肚,也學她們把盒子抱在懷里,這才一個個到夏后面前行禮,謝過夏后賜食,又說了恭祝的話兒,這進宮一趟才算是完事!
待到隨著一隊命婦魚貫出了宮里,這時辰已到申時了。
穆紅鸞揉了揉肚子坐上馬車,只覺著肚子里膩得難受,不多時燕岐晟便撩了簾子弓身子進來,
“怎得了?”
伸手去給她揉,穆紅鸞忙推他,
“這甚么地方,怎能動手動腳的?”
燕岐晟卻是眼一瞪整個人貼過來,伸手到她肚子上摸到她懷里的東西,
“怎得沒吃我給你的東西?”
穆紅鸞瞪大眼把懷里的東西摸出來,打開一看果然是幾塊桂花糕兒,燕岐晟道,
“那宮里的東西又冷又難吃,特意給了你便是填肚子的,你怎得不吃?”
穆紅鸞苦著臉依在他肩頭上,
“我那知曉啊,瞧著旁人都吃,總不能剩著,便強撐著吃了!”
燕岐晟單手摟了她過來坐到膝頭上,一手給她揉肚子,
“即是如此我們早些回去,喝些熱湯!”
穆紅鸞也是覺著陣陣的反胃,強忍著問,
“公爹呢?”
燕岐晟應道,
“爹已出來了,正在與義平王說話……”
說甚么?自是立太子之事,過了年節要初六才開封,趁著這幾日正是四下活動之時,
“這幾日怕是有得忙了!”
平日里燕瞻多忌諱宗室與大臣之間走動,但這年節之中各處拜賀他卻是管不著的,正要趁著這個時機與河東崔氏名冊上的幾人走動,又要與義平王等通氣,自是要很忙的。
穆紅鸞只當他是年節走動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追問,燕岐晟想了想還是對她實話道,
“此番乃是為了表哥立太子之事!”
穆紅鸞聽了眉頭一挑,聽他在耳邊又道,
“如今官家身子不妥,雙眼之疾只怕需長久醫治,國不可一日無君,總歸儲君立下也好保國朝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