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搜捕汪洋大盜也是下了大力,又派了不少衙役并大內侍衛,挨家挨戶的敲門盤查倒是查出了不少城狐社鼠,又有不少逃匿的綠林好漢,黑道的匪首,一時間倒將這京畿縣衙大牢塞了個滿滿當當,臨安城上黑白兩道競相叫苦不迭。
只是查來查去卻還是沒有查到拖忽兒!
那拖忽兒在哪兒?
卻是被燕岐晟弄到了東華門一間專賣西域各貨的鋪子里頭,剃了他一臉的胡茬子,頭發也細細梳好,人倒是現出幾分俊朗來,又給他修了些眉毛,在鼻上加了兩團肉色的泥,鋪上細粉,立時變做一個大鼻子外族人。
拖忽兒此時正大大方方混在那鋪子里與一幫子伙計進進出出,操著怪腔怪調的臨安話與人交易,任是那官府的人在鋪子跟前,一日里走上五趟也沒瞧見這“汪洋大盜”就在眼皮子下頭。
如此大動干戈,搜來查去弄得鄭萬里實在無法,只得上書燕瞻,
“……京城治安為之一肅,各路奸邪俱都授首,只市井受擾,進出不便,長此以往民計有損,不可再繼……”
燕瞻接了奏折很是惱怒,
“啪……”
將那奏折扔到地上,
“鄭萬里便是個廢物!親軍司的李忠源也是個無能之輩!一個大活人竟在眼皮子下頭被人弄走!”
程胥立在一旁不言,待得燕瞻一口氣出完小心在一旁道,
“官家……官家如今眼疾痊愈,倒不如回駕臨安,萬事無有官家坐陣,確是諸事難順!”
官家在這盤龍山上已是有些樂不思蜀了,成日與那夏夫人縱情歡樂,倒將家國大事放到了一旁,這……這……長此以往下去,如何是好?
燕瞻鼻子里哼一聲,卻聽屏風后頭傳來響動,轉回頭見夏明媛發釵散發,外衫大敞里頭,抹胸低低一遮,雪白的肌膚上頭青紫的痕跡,閃了程胥的眼。
程胥頭更低了,燕瞻瞧著她立時眉眼一柔,笑著沖她伸手道,
“我的乖乖,你可是想回臨安去?”
午睡過后的夏明媛打了個呵欠,柔若無骨的身子依進他懷里,
她自是想回臨安的!
若是前頭還在那妙云庵倒還罷了,只現如今那庵中一場大火已是將她的退路斷了個一干二凈,她再也不是蒲國公夫人,已是搖身變做了燕瞻的寵妃夏夫人,即是跟定了燕瞻,她就算是一條道兒走到黑了!
即是變了身份,這心思就變了,前頭偷偷摸摸別有一番滋味兒,現下做了夏夫人卻是想要過明路了,盤龍山上的別宮便如同外室,她自是想回到臨安城皇宮大內之中,堂堂正正做一宮之主!
當下抬手摸燕瞻的胡子笑道,
“奴家自是愿同遠山在這處一生一世……,只國不能一日無主,遠山肩負國計民生,如今眼疾大好,自應回去好好震懾那一幫子朝臣令他們乖乖做事才成!”
燕瞻聽得心緒大好,點頭道,
“即是我的乖乖想回去,咱們便回去!”
一旁的程胥聽著松了一口氣,心中暗道,
這夏夫人雖說比不得后宮之中眾嬪妃年輕,樣貌也是算不上頂美,但卻是最會體恤燕瞻心思,說句話便能搔到官家癢處,能得寵也不是沒有道理!
燕瞻又抱了夏明媛笑問道,
“我的乖乖,你若是回臨安去便要與九兒磕頭請安了……”
夏明媛應道,
“只要能與遠山在一處,慢說是磕頭請安,便是任打任罵奴家也愿意的!”
燕瞻聽了心里妥帖,
“放心……總歸那大內之中必有你一席之地,有我在旁人必不敢小看你的!”
一句話說的夏明媛眼圈兒紅了,抱了燕瞻動情道,
“遠山能與你相遇,乃是奴家此生大幸,縱死亦是無憾了!”
燕瞻笑著伸手橫抱了她起來,往里頭走去,
“要死還不容易,我現下便讓你死去活來!”
兩人轉身入了屏風后頭,程胥上前一步撿了那奏折起身,長嘆了一口氣,里頭傳來燕瞻的聲音道,
“嘶……程胥代筆擬旨,讓鄭……嘶……鄭萬里停了搜捕,一切待朕回京再說……呼……”
“是……”
燕瞻回京之日卻是燕岐晟成行之時,他自南門入,燕岐晟卻是自北門走,拖忽兒混在那一群侍衛之中,大搖大擺的騎在馬上出了城門,燕韞淓需到北門迎御駕回城,穆紅鸞便親自送燕岐晟出城。
只那拖忽兒被夾在馬隊之中跟著前進,卻忍不住拿眼偷瞅穆紅鸞,眼見得出了城十里,穆紅鸞要與燕岐晟作別,拖忽兒終是忍不住打馬要過來,燕杰見狀回手一拳揍到他肚子上頭,
“老實些!”
拖忽兒悶哼一聲蜷縮了身子,佝僂在馬上,卻仍是不死心沖著穆紅鸞道,
“夫……人……夫人……拖忽兒有話說!”
穆紅鸞歪頭有些好奇的瞧他,這遼人她只見過一面,卻不知到如今這情勢了,他為何還有膽到自己面前說話,當下沖燕杰一擺手,
“你讓他過來!”
燕杰放了拖忽兒過來,拖忽兒在馬上沖著穆紅鸞撫胸行禮,
“美麗的夫人,敢問您可是遼國人?”
這話一說便是燕岐晟也變了臉,眾人叱喝一聲便要動手揍他,穆紅鸞卻是來了興致,一擺手問道,
“你為何有此一問?”
那拖忽兒道,
“我今年往遼皇金帳之中朝賀太后壽誕之時,曾見過一位美人兒與夫人生得有五分相似……”
那時他混在朝賀的隊伍之中,見過那美人兒獻舞,那美人兒身姿妙曼,容貌出眾很得遼皇喜愛,只他一個小部落的王子便是連打聽美人兒的資格都沒有,也不知那美人兒姓甚名誰,是那個部落進獻的美人兒?
只他沒想到,在千里之處的臨安城竟還有一個更美的美人兒,當時就將他嚇了一大跳,此時再想起那金帳中見著的美人兒,倒如那魚眼見著明珠一般!
穆紅鸞聞言皺眉側頭想了想搖頭道,
“我并非遼國人!”
這事兒還要問過自家親娘老子才成,楊三娘子曾是講過自己祖母是從遼境過來的,也不知是不是遼人?
拖忽兒被燕杰拉了下去,眾人打馬退到一旁,留下燕岐晟與穆紅鸞話別,
“長真,我這一去怕有數月,你……你在家中保重自己,我必會平安回來!”
穆紅鸞笑著點頭,
“即是如此,妾身便祝夫君一路順風,諸事皆成!”
說罷雙手奉了水酒,燕岐晟接過一飲而盡,扔了酒碗深深瞧了穆紅鸞一眼,一狠心便打馬轉身,
“駕……我們走!”
穆紅鸞坐在馬上瞧著那官道上塵土飛揚,一隊人頭也不回的消失不見,這才回轉身來,身后的丫頭帶了綠繡、紫鴛、黃蕊三人,又有隨行的幾名侍衛。
綠繡與黃蕊同乘一騎,見穆紅鸞轉過頭來雖是神色平靜,卻總歸眼神中多了幾分郁色,知她心里擔憂著小爺,便勸道,
“大娘子放心,這一回小爺身邊高手如云,此一去定是安全無憂的!”
穆紅鸞心道,
“他在大寧境內還好說,總歸頂了一個皇族的身份,怕只怕他潛入遼境中去,便是身邊高手如云,要護他便難了!”
只這心思她也不敢同丫頭們講,只得暗藏在心里,沖著幾人笑道,
“難得我們出門一趟,倒不如在外頭逛一逛再回府去!”
紫鴛聽了便拍手叫好,她性子野不耐約束,聽到能在城里逛便歡喜起來。
四人打馬便往回走,今日里皇帝回城,四城戒嚴只許出不許進,不過亮了蒲國公府的腰牌倒是通行無阻。
四人進了城便讓侍衛們帶了馬兒先行回府,四人相攜閑逛,黃蕊先時有些膽怯,被穆紅鸞伸手牽著,
“穆姐姐!”
穆紅鸞沖她嫣然一笑,
“好蕊兒,咱們今兒在外頭想吃甚么便吃甚么!”
黃蕊眼睛一亮,怯怯問道,
“穆姐姐,我們……我們有銀子么?”
穆紅鸞笑著自腰間取了錢袋下來,在她耳邊搖了搖,
“你聽聽,里頭銅板兒在跳呢!”
黃蕊立時咧開了嘴笑。
這臨安城中市井盛華之處有那州橋南街、東西街,相國寺等,大內東南潘樓東十字街,東華門外卻是最盛的。
四人即是打定了主意在外頭玩一日,倒不吝嗇腳力,便一路走走瞧瞧,吃吃買買,晌午過后便逛到東華門。
正逛得歡喜,卻聽得街面之上一陣喧嘩傳來,人群一陣騷動,穆紅鸞向前頭看了看,卻聽得啪啪啪凈街鞭響,有人敲鑼高喊,
“御駕回京,眾民回避!御駕回京,眾民回避!”
衙役們將百姓驅趕到一旁,穆紅鸞見狀抬頭瞧了瞧一旁的酒樓,
“即是御駕回京,我們立在街邊呆站無趣,不如到一旁酒樓上坐坐!”
三人自是聽她吩咐,穆紅鸞領頭進去那酒樓之中,便有店小二上來招呼,
“幾位小娘子請上座!”
穆紅鸞左右瞧了瞧,見這大堂之中高朋滿座,卻是沒有空座了,幾名女子自也不好與人拼桌。
當下開口問道,
“樓上可有包房?”
店小二笑道,
“今日御駕回京,包間已是所剩無已,只三樓還有最好的包間!”
最好的包間自然是最貴的!
穆紅鸞自是不吝嗇那點子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