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紅鸞一見哈哈一笑,在亂軍之中一揚手,將手里的人頭扔了過去,楊大強手忙腳亂的接下來,看也不看那瞪著死魚眼的敵軍主帥,只大叫道,
“哎呦!我的好表妹,您倒是快上來吧!哎喲喲!可是要了我的命了!”
就這么下去,差點兒沒把他魂兒給嚇飛了,她要有個三長兩短,自己真只有上吊抹脖子了!
穆紅鸞過來伸手一扶身子向上一縱,高高躍起時一伸腳,便踩著楊大強的肩頭飛身上去,上頭侍衛忙沉身挺肩,讓她踩著幾人的肩頭便重上了城頭。
這時節西夏人已是亂了,細封甘犁同韓伏虎一般,為了攔截出城的幾路人馬,也是將自家身邊的幾員副將派了出去,這時節主帥一死便無能服眾之人,下頭的兵卒立時便群龍無首,亂將了起來。
韓伏虎見此時機,便要領著人出城追擊,穆紅鸞忙攔道,
“大將軍有傷在身,不如由妾身去吧!”
不等韓伏虎說話,已是帶著人下了城頭,翻身上馬待得城門大開,已是紅衣白馬帶著眾兵士狂奔而去。
這一回可不是佯敗,穆紅鸞一路追擊,后頭兵卒們早在城頭上見了這位夫人風采,見她一馬當先后頭楊大強一眾緊緊跟在后頭,立時也發一聲喊跟著追了下去。
西夏人是真亂了,大寧兵士此時正是氣勢如虹,一口氣追了下來,天色已是漸亮,正正遇上了朱光武等人,朱光武等人在這處也是陷入苦斗之中,西夏人一來打了埋伏,二來又人數數倍于他們,一面心急城中,一面心急世子爺,正是打得暗暗叫苦之時,卻見得西夏人一陣大亂。
朱光武生得高大坐在馬上都比人看得遠,遠遠見得那當先有一騎在前頭,竟是紅衣白馬十分顯眼,到近前再看時,不由下巴掉了下來。
“嫂嫂!”
穆紅鸞威風凜凜縱馬過來,后頭一眾男兒漢更是襯得她英姿凜凜,威風八面,前頭跑單著的西夏人一面跑一面叫,
“都統軍死了!都統軍被這女人殺死了!”
聽到叫聲的西夏人都是一陣騷動,那領頭的大將卻是不信,揪了一個跑過馬前的西夏兵卒,
“都統軍在何處?”
“都統軍……都統軍……死了!死了……”
拿手一指后頭那母夜叉,
“被那婆娘把頭都砍了!”
“啊……”
那西夏將領瞠目結舌,又驚又恐又急又怒,大叫著持槍便迎上去,穆紅鸞卻是冷冷一笑,縱身而來時手中長劍先脫了手,立時就給對方來了一個穿膛葫蘆,待兩馬交錯時,一伸手從僵立的西夏將領手中,把對方的長槍取了過來。
那將領的尸體晃了幾晃跌下馬來,立時被后頭亂馬踩踏而過,瞬間不成人樣。
穆紅鸞自目瞪口呆的朱光武身旁掠過,輕喝一聲,
“朱光武……跟上!”
“哎!哎……”
朱光武聞聽得忙領著眾人追上去,這廂轟隆隆的馬蹄之聲,不久便傳入前頭正與細封延戰得難分難解的燕岐晟耳中。
兩人都是一愣,抬眼往那蘭州城方向看去,卻見得道上有西夏逃兵大叫著奔來,遠遠后頭有紅衣白馬的麗人,這廂追得是嘰哇亂叫,紅衣麗人手中的長槍一挑,便有人大叫著飛到路邊去,有那被嚇破了膽的,見她過來立時跪到路邊求饒。
穆紅鸞眼也不眨飛掠而過,漸漸近了就瞧見燕岐晟。
燕岐晟不是朱光武,遠遠只一眼便知曉是她,當下是又驚又詫又是興奮,心知長真能出城來,必是因著蘭州城危情已解,不由大喜,對著細封延哈哈一笑,收了掩月刀擺手道,
“不打了!不打了!我家里夫人來了,再打……你必輸無疑!”
細封延見這情形也是又驚又疑,正要開口問詢,西夏敗兵已是到了面前,人人都叫道,
“快跑!副統軍……快跑!”
“都統軍被這婆娘殺啦!”
“腦袋都砍下來,掛在蘭州城頭上啦!”
細封延一聽大驚,眼見得穆紅鸞帶著人馬到了近前,見著細封延便清叱一聲問道,
“呔,那西夏人……本夫人來會你!”
說話間拍馬上前,手中長槍便如毒蛇如洞一般刺了過來,細封延眼含輕蔑舉刀格擋,
“當……”
一聲細封延竟被震得身子一歪,
這女人好強的內力!
穆紅鸞一招得手乘勝再擊,只那細封延的親兵,眼見得主帥被殺,軍隊潰敗,又有大批大寧軍隊追至,再留在此地,便要陷入重圍之中,當下大叫一聲擁上去阻了穆紅鸞,有人趁機在細封延的馬股上扎了一刀,馬兒受驚馱著他狂奔而去。
細封延不甘,在馬上頻頻回望,卻見那燕岐晟沖他得意擺手,眼見得這一路人馬跑遠,卻是不讓眾人再追擊,
“即是西夏軍大敗,我們還是別追太遠!”
前車之覆猶在眼前,此時城中空虛還是早早返城為好!
穆紅鸞點頭道,
“韓大將軍身中毒箭,城中若是無人主事,只怕要亂!”
眾人聞聽忙打馬回身往來時路上奔去。
一路上緊趕慢趕回到城中,韓伏虎果然正被親兵們抬下了城頭,見得燕岐晟回來大喜,強撐著傳令道,
“命……燕將軍暫理城中事務,眾將不得違命!”
燕岐晟暫行大將軍之職,急著派人出去尋另幾路人馬,又要收拾戰場,聚攏俘虜,夫妻二人卻是連話都沒有多說上一句,便各自分手。
只他們一心關注逃走的西夏兵士,卻沒有瞧見那荒草齊腰的半坡之上師徒二人正在遠遠眺望,霍先生見得燕岐晟安然回歸不由扼腕道,
“讓此子逃脫,再想取他性命便又要費一番周折了!”
霍峻熹仍是沉默不語,腦中只記得那道驚如翩鴻的身影,此時間計謀成敗倒是不甚緊要了!
穆紅鸞帶著人自回將軍府去,回到府里自家那小祖宗正在大哭不止,奶娘夏氏抱在懷里也是要急哭了,苦著臉求道,
“小祖宗,你就吃一口吧!”
說著話便往他嘴里送,只這小爺只是張大嘴啼哭,掙扎不停就是不肯吃,正這時只聽得外頭喧嘩之聲,夏竹到外頭一瞧不由喜道,
“夫人回來了!夫人回來了!”
眾人忙迎了上去,穆紅鸞便自外頭進來了,聽到兒子大哭心知這是清晨醒來便要進食,沒見著自己在哭鬧呢!
穆紅鸞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雖說紅衣不顯,但滿身的血污撲鼻的腥臭之味兒,當下便笑道,
“丑奴,乖些!娘去換了衣裳,洗漱一下便來抱你!”
那奶娘懷里的小東西倒似聽懂了一般,立時止了哭聲,睜著好奇的大眼上下打量她,穆紅鸞領著眾人進屋,春芽幾個忙過來伺候她脫衣裳,卻聽得屏風后頭眾人一陣驚呼,
“夫人,你身上怎么這么多血!”
穆紅鸞笑道,
“無事,都是西夏人的!”
這廂一件件脫了,用清水從頭淋到腳,才算是去了一身的血腥之氣,外頭丑奴端坐在奶娘懷中,伸長了脖子只瞧著凈房那處,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小嘴兒啊啊叫著,十分著急的樣兒。
不多時見穆紅鸞出來便啊啊的伸手要抱,穆紅鸞過來伸手抱了他,這小東西便直愣愣盯著她的臉瞧,端詳了半晌似是在瞧她有沒有受傷般,良久才縮進她懷里吃奶。
這一回西夏人在蘭州城外可算得是損兵折將,十五萬軍大敗而跳,待到收攏人馬一清點時,細封延不由的暗暗叫苦,
“十五萬人到如今只剩下七萬不到,損失竟是過半,其余糧草輜重也全數給扔在了蘭州城外,這樣子回去如何復命?”
只再沒法子也要回去,面見陛下拓跋忽兒請罪,這廂只得收拾殘兵敗將一路灰溜溜回去復命。
蘭州城中韓伏虎有毒傷在身,便由燕岐晟暫理城中諸事務,這廂收拾戰場,將一地的死尸收斂安葬,又發動民夫重修城墻,又清點大寧兵卒人數,八萬人剩不足五萬人,又由韓伏虎口述,旁人代筆寫了戰報與請功的奏折,還有那細封甘犁的頭一并送去了臨安。
臨安那頭聞聽得蘭州捷報,便是朝野歡慶,如今大寧被兩面夾攻,與遼國一線更是軍情危急,蘭州大捷傳來自然是眾將士士氣一振,又有不久西寧捷報傳來,西夏軍在西寧也未討到好處,扔下四萬具尸體,撤兵退去,只西寧守將王仕純沙場力戰而死。
消息傳到臨安,朝上眾臣總算松了一口氣,這一番明擺著西夏與遼國朕手來犯大寧,將那西夏人打退,遼人必也不會持久。
燕守敬見捷報大喜,當即下旨犒賞西北邊軍,在御書房中提筆之時,卻是眼珠子一轉,
“……命馬軍都指揮使,定遠將軍燕岐晟駐守西寧……”
卻是一紙旨意將燕岐晟調到了更西北之處去。
圣旨發出,立時由宮中八百里加緊送往了蘭州,燕韞淓得知時已是晚了,不由怒極在書房之中摔了茶盞,
“如此一來,吾兒吾孫想回臨安又不知是何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