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
司徒南被人扶著走了過來,他大腿上挨了一刀,雖未傷著筋骨,但失血過多,臉色變得很是蒼白,他上下打量了燕岐晟一眼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道,
“你小子是拜了那路的神仙,這連場的廝殺便是我爹他老人家手上都挨了一劍,怎么你小子倒是毫發無傷的樣兒!”
燕岐晟動了動胳膊,伸展身子道,
“倒也不是沒受傷,只是一些小傷罷了!”
他自家不覺得,只有身邊的人才知曉,只要世子爺上了沙場,手中的掩月刀一沾了血腥,便如那魔神附體一般,身前身后一丈之內遼人是沾著就死,碰著就亡,若是遇上世子爺狂性大發時,死在他手下之人有那被攔腰一刀,分做了上下兩半的,有那自上而下左右劈開的,立時骨斷肉分,那內臟腸肚四處落掉的樣兒,莫說是敵人瞧了膽寒,便是自家人瞧了也背脊骨發涼,不敢靠上去。
旁的將軍都是靠著親近左右親衛,護衛在周圍以防冷槍冷箭,只他們家世子爺一展開身法來,連自己人都要退避三舍,生怕被誤傷,比起來死在他們手中的遼人倒是幸運的,雖說身上挨個窟窿,但總比被人一劈兩半,拼都拼不起來強許多吧!
那些打掃戰場的兵士一說起燕將軍上了城頭,立時都苦起了臉,
“燕將軍,那樣子那兒是殺人呀,分明就是殺豬殺狗殺畜生,把人開膛破肚不算,還要弄得里頭的東西散了一地,別說是打掃便是踩上去都是一路的滑膩,地上墻上四處泛的血糊糊的,得使鏟子往下刮,實在太費勁兒了!”
他們這些雖說是久經沙場的老兵油子,但殺人抬尸是一碼事兒,打掃那些惡心東西又是碼事兒,前頭好歹有個全尸,遇上死不瞑目的伸手一抹便閉上了,后頭的有些連腦袋都找不全!
旁人不愿干,便只有自己干了,燕岐晟手下這干小兵兒一個個苦著臉收拾戰場,燕岐晟卻是攙扶著司徒南聽了大將軍傳召往那大帳而去。
大帳之中人人帶傷,見著燕岐晟全須全尾,步履穩健的進來,個個都嫉妒的橫眉怒目,若不是這小子身上的血漿都結了殼子,每走一步便撲索索的往下掉,他們定會以為這小子臨陣脫逃,躲到一旁去歇息,過來又出來領功了!
司徒戌與關振邦升坐大帳,此一回卻是沒有燕守敬在上頭,大帥被這慘烈的戰況實在是嚇破了膽,如今龍體欠安,高熱不退,正在讓隨行的御醫醫治。
關振邦赤著上半身,胸前中了一刀,用白色的繃帶死死纏了厚厚一層,司徒戌也是手臂上包扎著,見著燕岐晟扶著自己兒子進來,目光落在兒子大腿之上,見傷口已包扎并不見滲血,總算放下心來,便開口道,
“諸位將軍,遼人此一番攻城實在兇險,有幾輪連本將軍也以為城池不守,卻是全賴諸位用命才將敵人打退,諸位將軍辛苦了!”
當下拱手示意,眾人忙回禮齊聲道,
“末將等為國盡忠,以身報國乃是份內之事,不敢言辛苦!”
關振邦接著又言道,
“以著老夫所見,這一回遼人多半又戰損過五萬,只這一役我們卻是也是折了近五萬人,這是以命換命啊,此役實在慘烈!若是遼人還要再糾纏,只怕戰事還將更殘酷……諸位!心中可要有數才是!”
此言一出大帳之內也是一靜,眾人又紛紛拱手道,
“末將等誓死守城,決不許遼人進我中原一步!”
慷慨激昂之處,自然一股血性男兒的擔當,關振邦聽了點頭,
“老夫守此城數十年,少遇此大戰,唯今之計只有以命相拼……”
話未完,燕岐晟卻是上前一步拱手道,
“大將軍!末將請今夜襲營!”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愣,司徒戌驚訝道,
“長青今夜想襲營?”
燕岐晟應道,
“正是!大將軍……我方將士疲乏,想來那遼人比我們更加不堪,此時襲營必有奇效!”
關振邦皺眉道,
“此時襲營只怕……”
這大帳之中一干子人中,有一戰之力的怕除了燕岐晟再無旁人了,遼人之中也是損兵折將……
想到此處卻是眼前一亮,
“燕將軍此計甚好,只不過……怕是風險極大!”
若是讓他一人出城無有接應,有個閃失只怕要折在遼營之中!
燕岐晟卻是眉頭一挑道,
“連番大戰,遼人必未想到我軍會今晚襲營,末將此去正打的是一個出乎意料,必能功成!”
關振邦轉而瞧向司徒戌,司徒戌想了想沉聲道,
“此計可行,只燕將軍還需小心行事,若事不可為,不可逞強還需及時退回才是!”
燕岐晟得了首肯,大喜拱手道,
“是,大將軍!”
當下出了大帳,果然點了一批身手高強的兵士,卻是帶著人趁著夜黑風高出得大同城來,奇襲那遼人軍營,這頭一個自然便是火燒糧草,燕岐晟做這種事也不是頭一回了,仗著自己武藝高,身邊連一個人都不帶,親自摸到了遼人糧草營中,一把火點燃了,那火苗借得風威,立是化做一只火龍帶著撲面的灼熱火焰呼嘯的撲向半空之中。
黑夜之中這一把火何其顯眼,城里城外瞧得清清楚楚,
“燕將軍得手了!”
城頭上的大寧軍士看得清楚,不由大喜,遼人營中此時如開了鍋一般,亂了起來。
“救火啊!救火啊!”
“糧草倉著火了!快救火啊!”
有的叫喊,有的提水,有的四下亂竄想找出縱火之人,一時間亂成一團,遼人也是萬萬沒想到,糧草重倉他們安排重兵把守,居然還是起了火來,也不知那些大寧人是怎么個神出鬼沒法!
燕岐晟見狀得意一笑,反身出了大營,與外圍處自己手下匯合,眼見得那火龍在他們澆過火油之處四下亂竄,這遼營之中又多是緊緊挨在了一處的帳篷,火龍四處亂竄很快成燎原之勢,不時有人渾身是火的大叫著跳了出來,有人想上去撲火,卻是連自己身上都沾上了,此時正值秋日,風高物燥,火已成勢,想救亦是難了!
此時間大同城門大開,大寧將士掩殺出來,
“殺啊!殺啊!”
“殺退遼人!活捉耶律也!”
“活捉耶律也!活捉耶律也!”
一陣陣震天叫喊之聲中,耶律也自帳蓬之中匆忙出來,翻身上得馬來,卻見得自家大營之中早已燒成了一片,不由氣得渾身亂抖,拍馬往那營門而來,卻見得一員年青將領端坐在一匹花色馬兒背上,見著人來大笑拱手道,
“陛下遠道而來,前頭三番五次派了人來送項上人頭,來而不往非禮也,如今燕某人前來送烈火一把,助遼皇升天!”
耶律也借了沖天的火光仔細打量此人,只覺得他與那大寧皇帝燕守敬有些掛像,高聲喝道,
“襲營者何人?”
燕岐晟哈哈大笑催馬上前,手中掩月刀在半空之中劃出一道黑色光芒,
“吾乃大寧燕氏子弟,燕岐晟是也!”
語罷人馬已到了近前,當頭一招力劈華山,
“呼……”
破空聲起,人馬合二為一,氣勢如山推進,饒是耶律也久經沙場,乃是勇武的馬上皇帝,面對這一刀都生出來一絲膽寒之氣,
“呔!”
大喝一聲奮力舉了手中刀,
“當……”
一聲巨響兩刀兩擊,兩人錯馬而過,卻是離了不過兩步之時,燕岐晟手中的掩月刀后捅,刀柄已是重重戳在了耶律也的馬股之上,
“嘶!”
那馬兒長嘶一聲,跳將起來后蹄便踢向花里斑的馬股,花里斑是個機靈的,聽對方長嘶便知是吃了主人一記虧,卻是不動聲色往旁移了一大步,堪堪躲過了這一踢,倒將那馬背上的耶律也掀的身子往后一仰,幸得契丹人都是自小在馬背上生活,于馬性十分相熟,被這么一掀,立時雙腿一夾穩住了身子,伸手一靳韁繩,將胯下暴躁的馬兒安撫住,靳馬回頭時英俊的臉上早已浮現怒意,
“好你個燕氏岐晟!小子……吃我一刀!”
當下回馬與燕岐晟戰至了一處,
那大同城中掩殺出來的大寧兵士此時間趁著遼營大火,卻是殺了遼人一個措手不及,那遼人本就經受連番惡戰,身心疲憊,卻是沒想到大寧人還有力前來襲營,一時手忙腳亂,惶急不堪,又見糧草被燒救無可救更是大亂,有那些小部族在戰中本就是受人驅使送命,戰后又得不到多少好處。
如今見此情形,便率先領了族人往后撤去,只這其中大部分自然還有那死忠遼皇的,見有人臨陣脫逃,立時派兵前去阻攔,此時間的情形,若是無有強力的領導自然是誰也不聽誰的,遼皇又與燕岐晟纏斗在了一處,無人能登高一呼,自然兩下不讓,一鬧起來便有人先動了手。
如此動起來手便一發不可收拾,如此與大寧人打,遼人與遼人打,遼營之中便徹底的亂了!
關振邦與那司徒戌乃是經年的老將,見此情形,心知有便宜不占必要悔上三年,立時下令,
“全軍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