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這些人一個個的才知曉,原來太子妃乃是一個如此厲害的角色,想起她前頭在蒲國公府的名聲,都不由的咋舌,也有暗地里仗著同陛下跟前的大太監周樸交好的,便托人過去遞話,
“太子妃這手段也太過嚴酷了些,再打下去東宮里都要被血淹了!”
周樸的干爹乃是如今回鄉養老的程胥,能得燕韞淓提用,也是有程胥的推薦,周樸性子沉悶是個不多言的人,奈何遞話的人以前對他也有恩,不好抹了臉面,想了想還是進去稟了,
“陛下,東宮那處,太子妃在責罰下頭人,如今已是打殺了好些個了!”
燕韞淓聽了有些詫異,
“哦,有此事么?叫人過去瞧瞧!”
當下有小太監過去回來報道,
“問過太子妃殿下跟前的大官女秋蘭,說是這些太監宮女欺主犯上,要杖斃幾個以儆效尤……”
燕韞淓聽了點頭,想了想轉身拿了一個盒子,
“周樸你過去,將這東西交給太子妃!”
周樸一瞧那方方正正并不起眼的盒子,他知曉里頭是甚么,不由心頭暗驚,忙低頭接過,
“是!”
這廂過來東宮,見了穆紅鸞恭恭敬敬行禮道,
“太子妃殿下千歲!”
穆紅鸞見著是公爹跟前的人,倒也是不慌不忙笑問道,
“周公公此來是有何事?”
“奉了陛下之命,送此物于太子妃殿下!”
穆紅鸞挑眉,一旁的冬雪忙過去接過,放到她面前打開一看,竟是那持掌后宮,母儀天下者才能用的玉印,四四方方和田青白玉,鈕為交盤雙龍,翻過來下頭乃是“大寧皇后之寶”六字。
穆紅鸞見著驚詫,身旁的眾人見了卻是暗喜,
“殿下!陛下對您可是陛恩浩蕩!”
穆紅鸞一見這方玉印卻是心頭微動,
難道公爹這是打算任后宮主位虛置三年?
想到燕韞淓書房之中掛的小崔氏畫像,不由嘆氣,
“公爹可真是這世上少見的長情之人!”
正說話間燕岐晟撩袍子進來,卻是朗然一笑接話道,
“長情之人有何少見的,爹爹算一個,你夫君也要算一個的!”
他一進來,眾人都紛紛行禮,穆紅鸞聞言笑道,
“長青這話倒是說對了!卻是為妻說錯了,長青才是這世上最長情之人!”
可不是長情么,前世今生都不曾忘記,生生不要帝王之位也要同自己相守,這樣長情的人才是世上少有!
燕岐晟聽她此言,立時只覺三伏天狂飲一桶冰水般,全身上下十萬八千個毛孔都舒爽無比,歡歡喜喜過來拉她的手,
“有長真這句話,我便是再長情個一百年也愿意的!”
眾人聽了都是偷笑,穆紅鸞也笑著抽手拍他手背道,
“爹爹給了玉印,我還要去謝恩呢,你可是要同去?”
燕岐晟點頭,做了一個牽馬的手勢,
“自然同去,為夫自當為長真鞍前馬后的效力!”
兩人要去御書房見燕韞淓,便隨身帶著丑奴與秀兒,到的御書房卻見那李耿正自退了出來,這廂上前行禮,
“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穆紅鸞認不得他,燕岐晟是認得的,當下應道,
“李大人免禮平身!”
待得李耿退了下去,兩人回身時丑奴與秀兒早就已沖了進去,正圍著燕韞淓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阿爺,我們甚么時候能回去,這宮里大是大,卻一點兒也不好玩兒!”
燕韞淓知他的小心思,便笑道,
“前頭御花園里的一池子魚都被你禍害完了,怎得還想往外頭跑?”
丑奴皺眉應道,
“這處不好玩兒,走到那里都有人跟著,又愛大驚小怪的,我同秀兒脫衣裳下水,那幫子人就大呼小叫的,實在煩人!”
燕韞淓聽了只是笑,
“你想回去便回去就是,只不能呆久了!”
丑奴聞言很是失望,伸手拉他袖子道,
“阿爺,我們以后都要在這宮里,都不能回去了嗎?”
皇宮雖好,但于丑奴與秀兒那比得上可任意撒歡兒的蒲國公府,自家山寨里的眾小嘍羅未被送進宮里來,洞府也還未挖好,也不知這一陣子他們可還勤力!
燕韞淓伸手撫著兩小的頭笑道,
“丑奴,如今我們一家搬了到這皇城之中,那府上雖回不去了,不過皇城之中仍是能任你們隨意玩耍的!”
丑奴聽了雙眼一亮,
“那我能在花園子里挖洞么?”
“自然是能的!”
“好吔!”
丑奴與秀兒歡呼一聲,
“阿爺,你把我那些手下和工匠召進宮里來吧,他們我用慣了,用旁人我不順手!”
“這個……”
燕韞淓卻是有些猶豫,入了皇宮不似在蒲國公府,那些丫頭倒還好說,小子們便只有凈身入宮了,工匠亦是如此,前頭不想讓他們入宮,是想著都是些家生的小子,總要傳宗接代的,這凈了身以后家里可就不能指望了!
穆紅鸞見公爹為難,便笑著接話道,
“丑奴,這宮里的匠人也是十分厲害的,倒不如我們在宮里弄一個,讓他們在府里弄一個,回到府里你也照樣有得玩兒!”
丑奴聞言眼睛一亮,
“還是娘想得周到!”
當下又嚷著讓燕韞淓給他把人召進來瞧瞧,燕韞淓忙吩咐周樸,
“去,就說是朕的旨意,讓皇孫去匠造監親自挑人,眾人不得怠慢!”
周樸忙過來接了兩小過去,打發走了丑奴與秀兒,穆紅鸞才得空上來叩謝燕韞淓,燕韞淓笑瞇瞇道,
“剛剛登基坐上大寶,只怕這前頭幾年里里外外都要忙碌,這后宮的事兒還是要長真來統管才是!”
穆紅鸞忙應道,
“這是兒媳份內之事,爹爹直管吩咐就是!”
三人又言說兩句,燕韞淓才道,
“長青,這里正有一樁事兒同你講一講!”
穆紅鸞見這是要談公事便忙借口退了出去,燕韞淓才對兒子道,
“長青可知那李耿此來是為何而來?”
燕岐晟應道,
“兒子不知!”
燕韞淓笑了笑應道,
“李耿果然不愧是混了多年官場的老油子,前頭我們剛剛封了昭明寺,不許太監宮女隨意進出,他便立時察覺出朕的意思,今日入宮卻是進來便跪地痛哭,說是膝下只這么一個女兒,自小乖巧伶俐,玉雪可愛,如今自己年已五旬,年紀越大越發想念兒女,想求朕一個恩典,待得先帝歸位之后,便將女兒接入家廟之中,一輩子古佛青燈,決不會踏出一步!”
說起來大寧一朝對后宮嬪妃實則是十分寬容的,太祖建國之時后宮佳麗眾多,他老人家自微末之時娶親,一直到大行的頭三年還在廣納嬪妃,大大小小的美人兒臨幸有四五百人,因而才會生下眾多子嗣來。
待到太祖臨離世之時,對后宮的眾多美人兒也多是愛護,曾立下遺命,凡有子嗣者可由子嗣接出宮去,其余可在后宮之中奉養,且若是十五歲以下的嬪妃還可自行選擇出宮歸家,在家修行也好,擇夫婿又嫁也罷,都可任意。
前頭還好說,只這后頭一條,一來是因著當時戰亂頻生,人口銳減,朝廷鼓勵婦女改嫁又或是早早婚配,多多生育子嗣。二來也是太祖英雄一世,本就是個視禮教于無物,天生不拘之人,又不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家家,守在冷宮之中白白耗費了青春,卻是在死時只吩咐將自己與原配王皇后葬在一處,其余各嬪妃并無一個陪葬。
有太祖在前,后頭燕氏帝王死時對后宮嬪妃也多有寬容,也有那年紀小的放回家去的,只這些女子回到家中,說是能自行婚配,但皇帝的女子也無人敢娶,便都是青燈古佛了卻一生,這么些年下來,已是成了慣例。
這些皇室故事早已被民間編了一百零段,在說書之人口中傳頌,特別是太祖他老人家一輩子能幸四五百美人兒,更是說了說,講了又講,實為天下男人向往羨慕佩服之英雄也!
穆紅鸞自然也是知曉這些的,因而在那殿中聽得李靜姝口吐之言才十分憤怒,她如此不管不顧,一是為了泄胸中怨恨,二自也是逼得燕韞淓父子不得不下令全部嬪妃殉葬,想讓燕韞淓背上個不循祖訓,不敬先帝的名聲。
只李靜姝確是錯看了燕韞淓父子,他們即是敢下手殺燕守敬,自然也不在乎背這么個名聲!
不過那李耿這么一進宮倒是令得燕韞淓有些為難,
“若是讓人有樣學樣,都個個進來求情,倒要將動靜弄得大了!”
燕岐晟聞言卻是眉頭一皺,
“這李家的消息倒是真靈通!”
他想得多些,卻是想起那李鑫兒晨間出現在林中之事,若說李家在那昭明寺中無有買通人手,他是半分不信的。
李家這是想做甚么?
這事兒……他為何隱隱聞出有些不同尋常的味兒出來了?
想了想卻是冷笑一聲道,
“爹爹,那李耿一片愛女之心,不應他所求,倒顯得您不是仁德之君了,應下他又何妨?”
“那……若是有人跟著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