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一旁一直未發一言亦未動手的丑奴一瞪眼道,
“誰敢動我兄弟!”
沖著燕岐瑜嗤笑道,
“二叔,你還是小孩子么,自家打不過就叫大人幫手!”
燕岐瑜被兩人同時抱胸不屑的樣子氣得一個倒仰,
“你們……你們給我等著!”
當下也顧不得馬車還在街面上,自己掀了簾子跳下去,氣沖沖往前頭皇帝的鑾駕跑去,秀兒打燕岐瑜時倒是膽大,如今見他去告狀了卻是有些膽怯,拉了丑奴道,
“丑奴,怎么辦?若是……若是陛下罰我怎么辦?”
丑奴卻是滿不在乎,
“怕甚么,有我在呢!阿爺若要罰你,我便同你一起受罰,阿爺心疼我,必不會重罰的!”
兩小在這處嘀咕之時,燕岐瑜果然過去告了狀,燕韞淓一聽卻是好笑,
“你們怎得打起來了!”
燕韞淓不是那護短的父親,又都是自家的孩子,打個架又算得甚么,卻是不以為意的道,
“你比兩個侄兒年長,怎得倒被他們打了?”
燕岐瑜哭道,
“他們兩個一起來打我!”
燕韞淓又問,
“他們為何打你?”
燕岐瑜突然一窒,這才憶起好似是自己先挑釁的,只自己說大哥那些話如何敢同父親說,當下只道,
“他們兩個頑劣,秀兒先動的手!”
這乃是惡人先告狀,顛倒是非!
燕韞淓何等樣人,瞧他神色便知他所言不實,當下一拂袖道,
“待回到宮中,叫了丑奴與秀兒過來問話!”
燕家二皇子原本氣沖沖來告狀,此時間坐在父親身邊卻是面色難看,額角有汗,若是父親問起,那兩個小子胡說八道,那豈不是我要吃虧!
此時間想起來心里卻發起虛來,一路坐在鑾駕之上搖搖晃晃回到宮中,穆紅鸞與淑妃、賢妃在宮門前迎駕,燕韞淓這廂又是大肆封賞眾壯士,待得百官散去,將士歸營,這一家子才得了空坐下來說話。
燕韞淓也知兒子疲憊,說過幾句話之后便預備著讓眾人散了,這小孩子打架的事兒卻是不想在這大喜的日子追究。
燕岐瑜原本就心虛,見得父皇倒似忘記了此事一般不由暗喜,只沒想到自家親娘卻是個眼尖的,見他發髻有些歪斜,兩鬢凌亂,衣袍上有些褶皺,卻是悄悄招了伺候的人來問,
“你們怎么伺候的,為何令得二皇子衣冠不整?”
平日里他們母子在宮中本就不受人待見,似這類場合便少有出席,好不易得了一個露臉的機會,自然是容不得一絲怠慢的。
這伺候的人諾諾應道,
“回娘娘,這是……這是二皇子與二位小殿下在車中打鬧才扯皺了衣裳!”
“打鬧!怎么會打鬧!”
淑妃知曉自家兒子,跟那兩個野小子平日少有親近,且這樣的日子隨陛下出城,沿路都有百姓呢,怎么會不知分寸在車上打鬧?
當下便沉了臉,
“休想糊弄本宮,給本宮說個清楚!”
下頭人再不敢隱瞞,實則車里頭的事兒他們也是不知曉的,只進去瞧見二皇子被人壓在下頭,鼻涕眼淚橫流……
淑妃聽了氣惱不已,
“二皇子乃是長輩,這兩個小子真是目無尊長,竟然雖在車上就動起手來了,實在沒有教養!”
當下打定了主意要去燕韞淓面前告狀,只她也有些心眼,心知陛下偏袒太子,這么當著面告狀,說不得陛下看在太子的面上,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卻是硬生生壓著怒氣待到太子夫婦告退之后,才拉著兒子過去求見陛下,燕岐瑜見狀不由大驚忙忙叫道,
“母妃!母妃!不過些許小事,還是不要驚動父皇了!”
淑妃聞言大怒,
“我把你個沒膽的貨,就是個窩里橫的,在我那宮里怎得敢橫行霸道,到這處便成了軟蛋!”
燕岐瑜那敢說自己做了甚么,又顧著后頭跟著的眾官女與太監,不敢高聲嚷只得低聲苦苦哀求,
“母妃,我們……回去吧!”
淑妃怎會吃這虧,當下鐵青著臉一言不發,生拉著兒子去尋燕韞淓,燕韞淓在書房之中聽得淑妃與二皇子求見,挑了挑眉頭,
“讓她進來吧!”
莫非是聽到二郎的事,特意過來請罪的?
燕韞淓此時也是早問過了在車外伺候的太監,不過車中三位主子說了甚么,做了甚么,外頭伺候的人都未聽清,只隱隱約約聽了個“莽夫”二字。
燕韞淓便心中有了些底,原他也不想將此事掀開,左右二郎也只是小孩子,一時口不擇言引得丑奴與秀兒朕手揍了他,也是活該,為免他們兄弟不和,便想揭過此事不提,卻是沒想到淑妃帶著二郎來了!
當下見得他們母子進來,齊齊跪下,燕韞淓瞧了一眼小兒子,
“二郎可是有話說?”
燕岐瑜苦著臉支支吾吾,一旁的淑妃卻是落下淚來,
“陛下,二郎被他兩個侄子朕手毆打……”
卻是扯了兒子過來,
“二郎,你告訴你父皇,丑奴與秀兒可是朕你,你乃是長輩,他們如此目無尊長,一言不合竟對長輩拳腳相加,陛下……陛下理應重罰!”
燕韞淓聽了眉頭皺成疙瘩,目光掃過燕岐瑜,
“二郎,可是要為父將丑奴他們叫來,問一問緣由?”
燕岐瑜背上冒汗想搖頭,胳膊卻被淑妃掐得死死的,疼得幾乎要叫出聲來,只得低頭不語,燕韞淓終是有些慍怒,
“即是如此,便叫了他們過來問問,若是問出個是非曲直來,朕必要得重重責罰的!”
說著話也不管小兒子身子一震,臉上一片絕望便叫周樸道,
“過去傳朕的話,叫了兩位小殿下到御書房問話!”
“是!”
周樸過去東宮傳話,燕岐晟正在后頭沐浴,穆紅鸞與兩個大兒子,逗著靈均玩兒,聽得周樸所言不由吃驚道,
“丑奴、秀兒,你們可是惹禍了?”
心下不由奇怪,公爹他老人家向來寵孫兒,丑奴便是將這皇城掀了個底朝天,公爹他老人家怕也只會拍手叫好,在一旁加油鼓勁兒,怎得還會如此鄭重叫了周樸過來傳他二人問話?
秀兒卻是有些怕了,小眉毛慫成一堆兒,嘴兒一癟,
“義母……”
小臉還未垮下來,便被一旁的丑奴搶了話過來,
“娘,沒惹甚么禍事,就是在車上同二叔動了幾下手!”
“同你二叔動手……這又是為何?”
自家兒子自家知曉,論身手便是十個燕岐瑜綁在一起也不是丑奴的對手,丑奴的武藝乃是自己打的根基,從小便教著不可輕易與人交斗。
這世人都當練武之人個個必是逞勇斗狠,但卻不知越是名門正派越是講究制怒養氣,輕易不許與沒有功夫底子的人發生爭執,若是丑奴敢不分青紅皂白與人動手,不必燕韞淓出面,便是穆紅鸞都要親自好好收拾他一頓的!
丑奴皺眉應道,
“二叔背后說爹爹不好!”
二人都覺燕岐瑜所言不是好話,只略略提了幾句,穆紅鸞聽了倒是不以為意,燕岐瑜在她心中只是一個未懂事的孩子,又有自家兒子必是占了上風,教訓了一番,倒也不好再計較了!
當下又問道,
“你們合伙打傷他了?”
若是是打傷了二郎便不好了,總歸是長輩,也難怪公爹他老人家動怒?
果然,丑奴聞言嗤之以鼻,
“娘,你也太看得起二叔了,就他那樣兒,只秀兒一個都把他收拾了,還用著兒子么?”
秀兒也忙接話道,
“義母,是我動的手,跟丑奴無關,就是小小的使了兩招,把他絆倒在地上,肚子上給了一下……沒受傷的!”
大不了肚子疼上兩天!
那車中狹小也不好大展拳腳,要不然拉開架勢來給上燕岐瑜一腳也夠他受的了!
穆紅鸞聞言才放下心來,心中暗道,
“不過是小孩子打架,又沒有傷到筋骨,想來也無甚大事!”
當下便對兩個兒子道,
“那你們過去好好同皇祖父講一講原委!”
當下叫兩個兒子跟著周樸過去。
丑奴與秀兒過來見著燕韞淓與一臉淚痕,正恨恨盯著他們淑妃,兩人過去行了禮,站起身有些不屑的瞧向燕岐瑜,
“怎得……二叔,這是還不甘心,又在阿爺這處來找回場子了么?”
燕岐瑜見著兩人又是氣又恨又是心虛,嘴上硬道,
“你們目無尊長,怎還敢如此猖狂!”
丑奴嘿嘿冷笑沖著燕韞淓行禮道,
“阿爺,二叔是孫兒打的,要罰便罰孫兒就是,不過即是二叔說起目無尊長,依二叔所言對兄長也并不恭敬……”
丑奴也不是那任人污蔑不知回嘴的主兒,當下就背書一般將燕岐瑜與他們在車中的一言一語,一來一往的話都講了出來,燕韞淓聽得臉色沉了下來,燕岐瑜猶自還想強辯幾句,
“你胡說……我……我可沒有說這話!分明就是你們先招惹的我,先動的手!”
這話分明就是顛倒黑白,丑奴最恨這種敢做不敢當之人!
當下回頭瞪他一眼,眼中竟帶著一股子莫名的兇戾之氣,燕岐瑜與他一對視嚇得一個激靈,
“二叔,你可敢跪下對阿爺拍著胸脯發誓,你從未發過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