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也摒退了一眾伺候之人,握著蕭野花的手低低細訴,說到激動之處也是潸然淚下,
“太后,朕做了這么多年皇帝,自認為國為民亦是十分勤勉,南征北戰出生入死,事事身先士卒……為何到此時,他們竟一個個都做視而不見般,被那耶律布布挑唆著與朕做對,朕對他們平日也是不薄,耶律布布即便是做了皇帝又是給他們多少……卻為何一個個都偏向耶律也……”
耶律也想不明白,緊緊握了蕭野花的手心長吁短嘆……
突然手中枯瘦的手指似是動了動,耶律也一愣,旋即歡喜起來,
“太后!”
抬頭去看蕭野花的臉,見蕭野花竟緩緩睜開了雙眼,
“太后!”
蕭野花一雙老眼昏花無神,看向又驚又喜的耶律也,
“阿……也……”
蕭野花低低的叫了他一聲,耶律也激動的緊緊握了她的手,
“太后……太后識得人了么?”
蕭野花從鼻子里嗯了一聲,緊皺了眉頭,費力的瞪大了眼,
“阿……阿也……”
她費力的蠕動著嘴唇,耶律也見狀忙將耳朵送到她唇邊,
“太后……太后是有何話要說?”
“殺……殺了他……殺了他……”
蕭野花嘴里喃喃道,
“殺了他……殺了耶律布布……殺了他!”
耶律也聞言一愣,
“太后,今日朝上有多位大臣為耶律布布張目,若是我貿然殺了他……”
一句話未說完,蕭野花突然緊緊握了他的手,長長的手指甲抓入了耶律也的手背皮膚當中,
“殺了他……殺了他便天下太平了!”
蕭野花緊緊盯著耶律也的雙眼,混濁的雙眼之中猛然射出兩道精光,盯著他一字一頓道,
“殺了他……只要你下手夠快,除了……除了耶律布布,群龍……無首,他們無人可……可推……便不能再與你做對了!”
說完這一句,立時似用盡了全部力氣一般,頹然軟了下去,手上的力道也是漸漸松了下去,
“太后!太后!”
耶律也見狀大驚,忙伸手去探她鼻息,卻是氣若游絲,人重又陷入了昏迷之中,幸得并未絕了氣息,耶律也松了一口氣,忙召了人進來,
“快快傳巫醫!”
巫醫得召進來翻了蕭野花眼皮道,
“陛下,太后又昏了過去,待小的做法……”
耶律也退了出來,聽得巫醫在里頭搖鈴呤唱,心頭卻是亂得很,自家回轉寢宮之中,負手踱步思慮良久,卻是心中猶豫不決。
私心之中他自是極想殺了耶律布布,只若是貿然將其誅殺,耶律布布苦心經營良久的勢力不知會做何反應,若是就此膽怯退縮倒也罷了,若是因此激得他們造反,豈不是內憂外患齊集了?
太后在深宮不知外頭戰事,他自己卻是一清二楚,因而心頭猶豫!
這廂思來想去,權衡利弊之后,卻是直到近二更才拳頭一握,重重擊在御案之上,
“罷!就依太后所言!”
耶律也對外頭喝道,
“來人!請大尊者!”
有人果然領命去請了伊厲咄綸來見,伊厲咄綸進來行禮,
“陛下有何吩咐!”
耶律也臉色陰沉似水,沉聲吩咐道,
“大尊者,請速去天牢將那耶律布布誅殺!”
伊厲咄綸聞言先是一驚,隨即垂眸點頭應道,
“遵陛下之命!”
這廂再不多說一言,退到外頭轉身就走,耶律也見他身影消失不見,卻是暗自松了一口氣,
“有大尊者出手,必是手到擒來!”
正這時外頭突然有人急匆匆奔進來,也顧不得禮儀,大聲叫道,
“陛下!陛下!太后……太后她……”
耶律也見狀不由色變,
“太后怎么了?”
“太后……太后她……她……”
耶律也已是不耐煩再聽,一腳踹開報信的宮女,沖到太后寢宮之中時,只聽得里頭一片哭聲,耶律也進去見著雙眼緊閉,氣息全無的蕭野花只覺得一股涼意自腳底竄了上來,渾身一片冰涼……
遼太后蕭野花賓天的消息一傳出,燕岐晟便接到了消息,當下卻是哈哈大笑,
“那老婆子死得好!死得好啊!”
想了想眉頭一挑,召了眾將入殿,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一番吩咐……
待到第二日,南京城門大開,卻有王佑君與司徒南做副將,一左一右護在穆紅鸞身旁前去遼營叫陣。
耶律大方因傷不能上陣,其余副將見得那大寧女將早已是恨的牙癢癢,見狀紛紛請戰,耶律大方心知若論單打獨斗,遼營之中無人是此女對手,無奈之下只得不顧顏面,吩咐眾將道,
“你們也莫要請戰了,都給我一窩蜂上吧!”
眾將得令果然一窩蜂沖出陣去,揮舞手中兵器,發出一聲怪叫狼嚎之聲,向著那女將攻去,那王佑君與司徒南見著立時瞪眼大罵,
“遼賊好生無賴,想打群架么,當爺爺們是吃素的么!”
當下忙揮舞著兵器沖了上去,這兩人上去抵擋,穆紅鸞卻是冷冷一笑,將手中的長槍往地上一扔,回頭對后頭的小兵道,
“來人!給我換柄長刀來!”
后頭自有人將那備用的長刀抬到,穆紅鸞彎腰抓在手中,對王佑君二人輕喝一聲道,
“讓開!”
兩人聞言忙拍馬左右閃開,卻見得穆紅鸞手中長刀已舞起一團光影,殺入了敵陣之中,后頭有小兵忙顛顛的過去撿了長槍,背在身后嘿嘿的發笑,
“太子妃殿下定是嫌長槍殺人不夠快,要換了一柄刀來!”
那長槍雖凌厲,只實在不利橫掃劈砍,戳人也不過一個血窟窿,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那及得一刀砍掉腦袋來的痛快!
果然,穆紅鸞殺入敵陣之中,不過幾息便聽到有慘叫之聲傳來,血光飛濺之中一名遼將跌落馬下,再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又有兩員遼將受傷退下,穆紅鸞這一通神威發作打得身遭眾遼將都心頭發起寒來,見她拍馬前沖竟個個都嚇得往后急退。
穆紅鸞見狀嬌聲笑道,
“怎么金狼軍天下無敵,依本宮瞧著也不過就是一幫土雞瓦狗,識相的便乖乖退去,回去告訴耶律也,大寧軍不日可到上京,讓他洗干凈脖子等著受死!”
此言一出,氣得遼人哇哇大叫,一個個熱血上頭,也顧不得害怕又撲了上來,穆紅鸞這一回卻是向后招手,
“都給本宮上!”
后頭王佑君與司徒南忙領著眾兵士揮舞著刀槍沖了上來,這一通廝殺戰得是天昏地暗,飛沙走石,待到天色黑盡雙方才鳴金收兵!
耶律大方待戰事過后清點人數,也是心頭叫苦,眼見得手中兵力日見減少,南城京仍是被大寧人牢牢握在手中,若是再不攻下,拖得太久只恐有變!
他也是接到了太后賓天的消息,心頭很是發沉,他心里明白的很,今上耶律也得位不正,若不是有太后蕭野花在后頭一力支撐,強壓下了各部反對之聲,耶律也這大寶之位未必能坐得安穩。
如今耶律也正值靠山倒地,又有大寧人犯境,若是有人借太后賓天之際,劍指寶座,只怕遼國便要亂起來了!
想到這處不由暗暗心急,忙提筆寫信又派人送往上京,信中自然是催促耶律也派兵增援,最好能一舉將大寧人趕出遼境,先攘外再可安內,若是兩頭燒起來,大遼這亂象一現便難休矣,再一旁還有虎視眈眈的赤真人……
為今之計,只有以雷霆之勢迅速將大寧人趕出遼境去,再挾大勝之威力壓朝中各懷鬼胎之人,才可先保了朝野不失,之后再想法子拉攏分化,威逼力誘,以鞏固帝權!
幸得耶律也也是瞧清楚了形勢,雖有朝中眾臣都紛紛叫嚷要降罪于耶律大方,耶律也卻是暗中連下兩道旨意,調了親信部族二十萬,領北院大王蕭萬柰親自領兵前往馳援。
待得蕭萬柰領兵到來之際卻已是十五日之后了,遼人這廂重振兵馬再謀奪回南京城之時,卻聽得前方傳來軍報,那大寧太子燕岐晟竟早趁著那日他們混戰之際領了大軍出城,悄悄去往中京,此時兵馬已臨中京城外正在攻城!
耶律大方與蕭萬柰聞言大驚,坐在一處商議,
“不如先將西京與南京收復,再去往中京?”
耶律大方有些擔憂道,
“若是中京不守,只怕上京危矣!”
陛下如今將手中的大部親信兵力派出,能用之兵實在不多,若是大寧真攻入上京,能保陛下安危之人又有幾何?
蕭萬柰卻是搖頭,
“西京與南京與大寧相近,若是被大寧人守住,再陸續派兵增援,只怕這戰就打不完了,我們將西京與南京奪回,再往中京,中京城城高池深若能撐上一時,那大寧燕岐晟便是孤軍深入,覆滅乃是遲早之事!”
耶律大方聞言暗嘆,他心知蕭萬柰此言乃是實話,只憂心陛下安危實在難以心安,猶豫再三終是點頭,
“一切依你所言!”
第二日蕭萬柰卻是領軍出陣,來到南京城外叫戰,
“呔,里頭那個領頭的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