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強的話一出口,卻見妻子眼圈兒一紅,
“我這碗湯熬得是苦了些……便由妾身自己喝吧!”
收回來自己喝了一口,卻是笑道,
“還好,比不上妾身心中的苦……”
說罷又要喝,楊大強那會讓她喝這個,忙搶過去自己一口干了,掐著喉嚨強忍了嘔意,大著舌頭道,
“六……六舅,泥……泥……可饒了我吧!”
綠繡聞言落下淚來,
“果然還是妾身廚藝不好,比不得旁人,夫君不用便罷了!”
就罷作勢要掀了桌子,楊大強忙攔道,
“綠繡……說……說那里話來,我……我全喝了!”
他這下子總歸是明白了,綠繡這是知曉了玉荷的事兒,惱怒了自己,要興師問罪呢!
綠繡那性子是個外柔內剛的,自與楊大強成親以來,對他向來都是柔順有加,夫妻倆人少有臉紅耳赤的時候,只這架勢楊大強便再是個粗魯漢子,也知曉妻子這是怒了,現下也不敢強辨,不過就是二十幾盅湯水,先喝下肚去,平息了妻子的怒氣,再來說話就是!
當下伏案大飲,一口氣將桌上的酸、甜、咸、苦、辣,各種滋味的湯水全數灌入了肚中,饒是他身壯肚大也是灌了個雙眼直翻,坐在那處捧著肚子,苦著臉討饒道,
“綠繡饒命,為夫錯了!”
綠繡端坐在那處取了帕子擦眼淚道,
“夫君說些甚么呢?夫君錯在何處了?”
楊大強聞言一愣,想了想道,
“我……我錯在不應喝那玉荷的湯水!”
“哦……”
綠繡抬起頭來,鼻頭通紅又問道,
“夫君為何在喝她的湯水,是湯水好喝?還是人好看?”
楊大強聞言連連擺手,
“不是!不是!湯水不好喝,人亦不好看!”
“那夫君為何要喝?”
“這個……”
楊大強又愣了,
“這個……這個……我……我就是瞧見她可憐!”
“哦……夫君即是瞧著她可憐,便要喝她的湯水,那明日你再瞧著她可憐,可是要迎了她進門?再隔幾日瞧著她可憐,那可是要讓為妻自請下堂去?”
“胡說!”
楊大強聞言晃蕩著滿肚子的水跳了起來,
“胡說甚么?不過喝一口湯水罷了,怎得就扯到這處來了?”
綠繡見狀放了手里的帕子,冷下臉來,
“即是不過一口湯水的事兒,那妾身也要去送人湯水!”
“你……你敢……”
楊大強又跳了起來,滿肚子的水生生扯得他一扶腰側,只覺肚子里腸胃都扯著疼了起來,
“咝……你敢……”
“哼!夫君即知女人家無事在男人面前獻殷勤,那心思便不純良了,為何還要受了她東西?你收她的東西,豈不讓她心里存著念想了么?依我瞧著你這是也動了心思吧!”
說著話起身去內室拿了一張紙出來,放到桌上垂淚道,
“妾身善妒不能容夫君納妾,即如此你我二人硬要揉在一處也無甚意思,不如散了吧!”
“散了!散甚么散!”
楊大強驚得臉都白了,
“不過吃碗湯罷了,怎得就弄出這么大的事兒來!”
綠繡取了筆來細細的研墨,
“這事兒倒是不大,只這上上下下的,連夫人都知曉了,人人都說你這是要納了玉荷做小,今日連夫人都開口問我了……”
“啊……”
楊大強成日里跑來跑去,一心撲在外頭的事兒上,半分沒去覺察后院起火,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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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竟有此等閑話傳出,怪不得妻子要如此作派,回過神來綠繡已是刷刷幾筆寫就,正提筆要落名在下,見狀嚇得舌頭不利索了,
“你寫……寫得甚么?”
“和離書!”
“甚么……”
楊大強大驚失色,兩步過來一把搶過,從上看到下,半晌理直氣壯道,
“我不識字,你寫的甚么我半點看不懂……”
說罷將那紙左右一分,再分,又分,撕得個粉碎,綠繡氣道,
“你不識字,我去請了世子爺和夫人做人證就是!”
楊大強聞言忙快步反身出去,左右一拉將門給拉緊,任是綠繡在里頭如何拉扯就是死死拽著不放,
“你放我出去!”
“不放!”
“放我出去!”
“不放!”
綠繡那力氣如何能同他比,更何況只是嚇他一嚇,自然不會真要出去,拉了幾拉便又道,
“你攔的了今日,攔不了明日!”
楊大強緊緊拉了那門,卻是求饒道,
“綠繡,這回的事兒卻是我欠思量,以后必不會再如此了!”
說話間左瞧右瞧,這院子小他們若是動靜鬧大了只怕人人都要來看了,那他楊大強的臉還要不要了!
男子漢大丈夫,進了屋子門一關,兩口子在房里給婆娘下跪他都肯,只在外頭必是打死也不能低下頭的,要是傳出去,他以后還如管束下頭人!
這廂依在門縫處,低聲求饒道,
“好綠繡,你饒了我這一回,我下回若是再敢,叫出門被馬撞死,被雷劈死!”
好說歹說哄了半個時辰,綠繡才在里頭嘆氣道,
“罷!總歸你這也是首犯,若是再有下回,我便自家拿了和離書去尋夫人!”
楊大強見妻子終是原諒了自己,立時大喜,剛要推門進去,卻聽得里頭喀咔聲間響,綠繡在里頭竟是落了門栓,
“雖說是原諒了你,總歸我見著你便心里不舒坦,還請夫君今兒就委屈一晚吧!”
卻是將他鎖在了門外。
楊大強立時傻了眼,立在門前呆了半晌,叫一聲,
“綠繡,你讓我進去吧!”
里頭的人應道,
“別吵我,我睡了!”
說完話聽到腳步聲走遠,里頭便悄無聲息,顯然當真上床睡了。
楊大強立在那門前,左右瞧了瞧,這院子實在不大,他是真不敢大聲叫門,把眾人引來了,他這臉便真是丟大發了!
無奈何想了想去那值夜的侍衛房中,左右他們人在外頭房也空著,自己便在這處熬一宿吧!
只他也沒熬上一宿,躺在那滿是臭汗味兒和腳丫子味兒的床上沒有半個時辰,便捂著肚子起身往茅廁跑去,
“湯水喝得太多了!”
只這一去卻是再停不了,前頭一趟是水喝多了尿急,后頭一趟卻是那二十來盅水在肚子里混勻了,要清腸子呢!
這一趟一趟的跑,跑得楊大強雙腿跟面條似的,跑得那值夜的侍衛都來瞧動靜,見他依在墻邊便奇道,
“楊頭兒,你這是甚么了?”
楊大強強撐起腰來,打了個哈哈道,
“無事,無事!想是白日在外頭吃壞了肚子!”
這一通跑只到天邊發白,才算是完了事!
只第二日他也沒法子辦事了,白著臉去求妻子,終是得綠繡點頭,進屋子里躺了一日才算是緩過氣來。
自此后他見著那玉荷倒如見著鬼一般,她在那處叫人,楊大強充耳不聞疾步便走,她再靠上來,楊大強更是袍子一撩飛也似的跑走,任那玉荷在后頭氣得眼淚直流,擰帕子跺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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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半分不理會。
只那綠繡卻是心頭暗暗納悶,
“說甚么熬制的湯水,我不過就是煮了一鍋熱水放了鹽、糖、醋一類的東西,只那碗苦的是真用藥熬的,但都是藥鋪里請大夫抓得藥,必不會害人的,怎得以大強的身子竟拉了一宿,難道是這些東西混到一處反倒害人了?”
四丫得知楊大強的慘狀,卻是捂著嘴兒偷笑,私下同穆紅鸞道,
“我在那水里放了巴豆!”
前頭她剛到西北,水土不服有些上火,偏她又貪嘴吃得多了些,便有些腹中不暢,就去藥鋪里抓了些巴豆用,后頭好了便剩下了些,這一回全數給楊大強用了!
穆紅鸞聽了幾乎笑岔氣去,伸指頭戳她道,
“你這丫頭真是焉壞!你這是放了多少,害得他第二日都是臉色青白!”
四丫聞聽想了想一臉茫然道,
“我也不知曉啊!反正一整包全數散進去了!”
穆紅鸞聽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罵她道,
“你這丫頭真是膽子大,那東西吃多了要死人的,你真是太不知輕重了!”
四丫聽了憨憨一笑道,
“怕甚么,大強哥就是嘴貪,甚么人的東西都敢吃,我瞧著就要這藥才能治他那毛病!”
穆紅鸞聽了心里暗道,
“這丫頭真正是個外憨內奸,肚子里黑的,以后也不知那一個倒霉娶了她!”
她這般想自家的小妹子,卻是不知當年自己出嫁時,四丫也是狠狠同情了大姐夫一把,由此瞧來,這一對便真不愧都是一個娘肚子里出來的。
卻說那楊大強吃了這一回虧,才知曉自家這婆娘,外頭看著文靜賢惠,內里也是個狠的,平日里安安分分的倒還好些,若是敢亂起心思,自己只怕還真不是對手。
這廂學乖了,別說是玉荷便是旁的女子,他說起話來都要選人多的地方,遠遠的避開三尺去。
只這么一來那玉荷的盤算便算是落空了,心下雖是不甘卻也是不敢做得太過,若是惹惱了夫人再將她賣出去,以后想再遇上這樣好的人家便難了!
玉荷無奈何只得歇了心思在房中繡了幾日花,卻坐得是心浮氣燥,繡上幾針便唉聲嘆氣,直念叨自己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