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紅鸞點頭道,
“表哥說的是……”
想了想道,
“蘭州一地歷朝歷代多有犯官與家眷發配流放,充軍塞外的,倒是可從中選一選!”
一句話點醒了楊大強,一拍大腿道,
“表妹倒是想得周全,我怎得沒有想到這處去,那些犯官家眷當中定有合適的人選!”
這些人中多有受主人牽連的奴仆、下人,買過來卻是現成的好用,都不必調教!
“我即刻到那人市之上去瞧一瞧!”
穆紅鸞笑道,
“表哥瞧仔細些,各處都要選些合用的人才成……”
充軍流放的若非皇帝下旨嚴懲的,多是十歲以下稚童可不記冊,又有四十以上老者不記冊,只這些人本就無有勞力,家產全數被抄,生計沒有著落,便只能跟著家中親人到這邊塞之中,屯田耕地才得活下命來,因而這些人不在名冊之中,有那生活不能為繼的,便可挑選一些或買或雇,進府里來做活,但太過年幼或是年老的便無用了!
楊大強應道,
“必是要仔細挑選!”
當下領了兩個人便去那蘭州城的人市之中轉悠。
到了這處楊大強拿眼一掃便對身旁的人搖頭道,
“你們瞧瞧……這處果然不比臨安……”
如今的大寧朝是許人販買賣的,只做人牙子這一行需得到官府記錄在冊,且不得做強賣強買的勾當,一經發現必是全家抄斬之罪。
臨安城繁華都市,便是人市里出來售賣的人口,也好歹有件粗布衣裳給穿上,頭發、臉面都要打理干凈,有的人牙子還會教了這些人笑臉迎人,滿口的官話,甚至還有廚藝、筆墨等,只不過價錢自然是不便宜的。
到了這蘭州城中,瞧見這些人全是一個個面黃肌黃、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瞧著人時都是目光呆滯,行動笨拙,這架勢與販賣牛馬也是差不了多少。
楊大強帶著人在這處轉了半晌,卻是皺緊了眉頭,
“這樣的人瞧著都帶病,如何弄回去伺候夫人!”
一旁同行的侍衛點頭道,
“瞧著確是不好,若是有病有痛的,還要花銀子醫治不說,若是弄個不好染到府上可不得了了!”
現時現地,最缺的就是好大夫,若是染了病,這府里上上下下都要遭殃,還需謹慎為好!
楊大強點頭,幾人正在那處竊竊私語,旁邊突然湊上來一個老頭兒,那老頭生的干瘦,笑起來一口的黃牙,看衣著應是這市里的人牙子,
“幾位客官,可是要買下人?”
楊大強轉頭上下打量他,
“你是這處的人牙子?”
那老頭兒一指前頭的草棚,
“小老兒在這人市里做了二十年買賣,前頭的棚子便是小老兒的,各位客官不如進去瞧瞧,說不得會有合意的!”
這老頭兒姓賀在這人市里確是呆了二十年有余,一雙渾濁老眼看人十分犀利,一眼便瞧出來楊大強不是這蘭州城中人,衣著打扮瞧著不是大家里出來的管事便是侍衛頭領,當下上前攀談,自報了家門道,
“小老兒稱賀,人都稱我賀十指……”
說罷伸出一雙手來,兩只手的小指拇已是被齊根切去,楊大強問道,
“你這指頭怎會被人切去?”
賀十指一笑道,
“嗨,年輕時好賭,在賭坊里欠了債被人砍了兩根小手指頭,這才痛下決心戒了賭癮,做起了人牙的營生,也好養活一家老小!”
人牙乃是賤業,一般良民若不是走投無路,多數不會選這一行當。
楊大強點了點頭道,
“你那棚里可有聽教聽話的,能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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縫補,看門打掃的?最緊要不能有病!”
那賀十指見有門兒,當下一雙眼笑瞇成了縫應道,
“客官真是來著了,正巧碰上了……”
說罷便要帶他們過去瞧,一面走一面道,
“小老兒在這人市里做了二十年,乃是衙門里上了冊的官牙,前頭有充軍流放的吳氏族人,女眷俱要在邊塞發賣,客官倒可瞧瞧!”
楊大強想了想問,
“這吳氏是甚么人?犯了何事?”
說起來吳氏也是受了牽連,吳氏與那夏氏乃是姻親,夏氏在朝中做大時自然是跟著得了不少好處,待到樹倒時這些猢猻們自然便有被樹砸到的時候,待到新帝上任,恨極了夏氏的燕守敬下令徹查夏氏貪臟不法之事,便左扯右牽將這些枝椏藤蔓都牽了出來。
吳氏家中抄出白銀十數萬兩,古玩字畫若干,俱是任上收賄所得,一家老少七十余口人,全數判了個充軍流放,女眷也到塞外來就地發賣,只買下吳氏女眷之人,需得與官府簽下文書,不能讓她們離了蘭州一地,但有發覺同罪論處。
吳氏男子前頭早已入了軍中,女眷正在發賣當中,卻是正好讓楊大強遇上了。
楊大強聞聽點頭笑道,
“這倒是正合意,左右這些人日后也不打算著要帶走的!”
賀十指大喜帶著幾人過去,只見那棚中一應都是女眷,上至四旬左右下至幾歲的幼女卻是都有。
這廂見楊大強這幾個精壯的漢子過來打量,個個都露出懼怕之色,生怕被人弄入了污穢之地,都嚇得擠做了一團。
那賀十指吆喝著棚子里坐著人都站起來,有那行動遲緩的被守在一旁的伙計上去踢了一腳,咬緊了唇也不敢哭,忙翻身起來。
楊大強帶著人左右瞧了瞧,點了幾個看著年輕面嫩的,
“這幾個……”
幾個小丫頭被拉出來擠到了一處,露出他們后頭藏著的一個身形苗條纖弱的女子,賀十指將那個一指道,
“客官,您瞧著這個可成?”
這個病秧子再不賣只怕要砸手里了!
楊大強搖了搖頭,
“不成,這個身子太弱,若是有病我們還有出錢治病呢!”
旁邊的侍衛也瞧了瞧應道,
“我們買回去是伺候夫人的,這丫頭瞧著不似個干活利索的,不要不要……”
又要去瞧一旁那生得胖些的,
“這個倒是不錯!”
那纖弱的女子聞聽得是伺候夫人,先是動了動身子,卻是一把推了旁邊那女子撲到了楊大強腳下,
“大爺,求你……買下奴婢吧!奴婢能伺候人的!”
楊大強皺眉頭退了退,只那女子細細的手指頭,緊緊抓了他的褲腿兒不放,楊大強見她趴在那處,瘦骨嶙峋的樣兒,也不忍心用力踢開。
瞧她這樣兒再在這草棚子里呆上一陣子,只怕這小命便要沒了!
見她可憐巴巴的仰頭,一張臉巴掌大,
“爺,求您買了奴婢吧!”
楊大強瞧著實在可憐,便動了惻隱之心,指了那地上的女子道,
“這個……也算上吧!”
這廂買了六個女仆,六個男仆,帶回去給了穆紅鸞瞧。
進到堂上來,一個個蓬頭垢面,縮頭縮腦的上來,都跪下來拜見自家主母,有人偷眼往上瞧了一眼,只見得上頭坐著那位恍如仙妃似的女子,貴氣凌人的樣子,讓人不敢直視忙把頭低下。
穆紅鸞先瞧了瞧女仆,見一個個年紀都在十五六歲左右,看身形卻有一個十分纖細,弱不禁風的樣兒,不由皺眉一指道,
“這個……可是身子不好?”
楊大強摳頭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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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嘿嘿笑道,
“表妹,我瞧著這女子實在有些可憐,不忍心讓她死在人牙子手里,便帶了回來!”
穆紅鸞上下打量了一下點了點頭,
“罷了,她這身子骨若是再在那處呆下去,遲早是個死字,帶回來好好養一養便好了!”
人牙子販人,那些年輕貌美的自然最是值錢,若是有病痛老弱的,自然只有各憑天命了!
似這女子雖說年輕但身子骨太弱,買家多半不想要,人牙子嫌她賣不出銀子,自然也不肯花錢給她瞧病,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便要香消玉隕!
“帶她們下去洗漱一番,換身衣裳再來見我吧!”
紫鴛應了一聲帶她們下去。
剩下六個男仆,兩大四小,年紀大些的便在外頭做門子,四個小的跟在楊大強幾個身后跑腿使喚。
不多時六名女子洗漱完畢,又收拾了一番,出來時人已改頭換面,生得是俊是丑便瞧出來了。
這些人原就是吳氏細心挑選來伺候人的,論樣貌都不差,尤其那纖弱的一個,生得丹鳳眼兒,柳葉眉,鼻挺嘴小,眉宇間的孱弱很是引人憐愛。
穆紅鸞目光掃過幾人身上,瞧見那女子心中一動,招了她出來問,
“你姓甚名誰?乃是吳家何人?”
那女子嚅囁半晌才應道,
“回夫人的話,小女子……不……奴婢姓吳,名兒叫做吳玨……”
“哦……你是吳家人?”
穆紅鸞有些驚異,并無任何老吳玨垂頭應道,
“回夫人的話,奴婢……奴婢乃是吳家三房的女兒……”
她也說不上是幸運還是不幸,隨著一大家子流放蘭州,卻是未到地頭便病倒了,好不易熬到了蘭州,雖說撿了一條命,但人已瘦得不成樣子了。
眼看著家中的長輩姐妹被一一發賣了出去,剩下她瘦得一陣風吹倒的樣兒,無人愿出銀子買,在那草棚之中一呆就是五個月,今天見幾個兇神惡煞漢子進來挑人,生怕是那些粗鄙的漢子是弄回去欺凌,她人便往那里頭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