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紅鸞自小跟著瘋老道學功夫,道家最講養氣修身,女子修身自也有一套方法,陰陽調和之術老道士也十分精通,因而自小老道士為她打熬身體,培本固元算是做得不錯,因而十四歲月信初始,便不似一般女兒家遭罪!
卻不料上月圓房之后這情勢就反轉,昨日起就隱隱間疼得她險些坐不住,仗著練過武底子好,她才硬撐了這一日,飯不想用便是連水也不想喝,回到九曲灣已有些直不起腰了。
進來沖著燕岐晟撒嬌道,
“長青,我肚子疼!”
燕岐晟見她臉色果然不好,便過去扶她,觸手冰涼,氣息也很是不穩,當下彎腰抱了她便往樓上去,放到床上又氣又急道,
“即是難受便更應歇著,便是一年不種地,也餓不了這一府上下,你這般糟蹋身子是要急死我嗎?”
當下跳著腳的讓人去叫大夫,穆紅鸞心中暗猜怕真是要應了那小鬼的話,一想到日后月月都要如此難受,不由心里也是怕了起來,也不攔他請大夫,只抱著肚子縮成一團,覺著喘氣兒都要扯著疼。
燕岐晟見她實在難受,又氣又憐抓了丫頭手里的帕子給她擦額頭上的汗,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又涼又濕。
只這婦人的病癥他也不知如何醫治,只得低低的哄她,
“你忍忍,大夫待會兒便到了!”
穆紅鸞微閉眼嗯了一聲,將睡未睡之間,果然大夫就到了,大夫把過脈道,
“少夫人這是氣血有些淤結,以至宮中污血不能排出,氣血不通則疼痛難忍,需得服藥排淤,不過……”
頓了頓道,
“這一回月事過后怕是要好好補一補!”
服了活血之藥促淤結之血排出,說不得會血量大增以至傷身,事后必是要好好調養才行,
當下提筆寫藥方命人抓藥熬制。
大夫的藥服下去果然有效,肚中疼痛減輕,但這幾日穆紅鸞卻只能在床上歇著,丫頭們時時伺候換洗。
總算是日子快要過去時,宮中卻來人傳旨,說是夏后有旨,三月初三在臨海行宮中設桃花宴,眾宗親及五品以上命婦皆要列席。
穆紅鸞這幾日失血過多,臉色有些蒼白,斜靠在榻上沐浴著春日的陽光,隱隱覺著春風拂面卻是帶了點寒意,微微皺眉道,
“夏后怎得想著辦桃花宴了?”
想起正月里見夏后的樣兒,神色憔悴,精神萎靡,又有那夏明媛身懷有孕,在宮中極是得寵,風頭之盛直逼夏后,她這時怎有心思辦桃花宴?
只心下嘀咕歸嘀咕,總歸要去的,晚上燕岐晟回來時聽說,想了想道,
“在臨海行宮那處辦桃花宴,倒是應景,那里有一處桃花塢,是四五十畝人工堆砌的小島,上面遍植桃花乃是太皇太后在世時最愛之地,風景倒是不錯……”
說著過來仔細瞧了瞧她蒼白的臉色,折騰幾日竟似臉都變小了,過來抱她入懷揉了揉冰涼的手指,
“再好好養幾日,把身子養好些再出去散散心!”
轉頭又問一旁的冬雪,
“少夫人可是吃了藥?”
冬雪應道,
“已是用過了!”
燕岐晟這才點了點頭,只穆紅鸞說起桃花宴的事兒,卻是莫名的心頭的不舒服,只覺后背脖頸隱隱的發寒,皺眉道,
“那此風景再好,也不是賞景的好地方……”
上頭有皇后,下頭有眾命婦,皇親宗室,便是喝水都不能太大口,拘束著人受罪,那還有心思看景!
燕岐晟低頭親了親她,
“長真說得是,待我這陣子忙過了,你身子養好了些,我們便出外踏青去!”
說起忙碌,穆紅鸞這時才得空問他,
“你這陣子是在忙些甚么?”
燕岐晟支走了一旁的丫頭這才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幾句,穆紅鸞瞪大了眼,
“你……你竟將他們幾個也弄到了一處?”
燕岐晟沖她得意一笑,
“總歸做事要有幫手才是,我們幾人都是年少時的交情,自不是平日里那些狐朋狗友能比的……”
這幾個雖說自小都是膏粱子弟但也不乏拳拳愛國之心,又一個個都是年紀輕輕,除一個王佑君因家道中落,去了邊軍歷練,反倒成長最快。
其余幾人,一個孫延榮失了世子之位,喬裝改扮去了遼境,前頭傳信回來已是扮作了北投的南人,遇上了耶律洪,憑著一張花言巧話的嘴,與那臨安城練就的吃喝玩樂本事,在那悉萬丹部族
長面前已是有了一席之地。
前頭穆紅鸞聞知孫延榮的消息,笑得不成對燕岐晟道,
“你坑人倒是換一個人來坑呀,怎得竟又尋上了耶律洪?”
燕岐晟應道,
“左右那處我熟悉些,又有耶律洪那小子腦子粗笨,最是易騙,那族中又有我埋下的暗手,自是要去悉萬丹部的……”
還有那程少文雖說被家里壓著讀書,預備今年的科舉,也時常覺著朝廷無能,便是考了功名,做了官兒又如何,也不過是同自家老子一樣,跳入那大染缸之中,終究脫不得身。
又有那司徒南家中乃是安定侯,安定侯司徒戌倒是頗受燕瞻器重,如今已做到了殿前司都指揮使一職,司徒南自小勤練武藝,又在三衙里打混長大,他將大寧禁軍里的種種衰敗看得一清二楚。人員靡費,將衰兵弱,連操練都不過走過場了事,拿了刀劍在臨安城這繁華太平之地充一充天子的門面倒也使得,若是到前線沙場之中與異族廝殺,只怕連那些邊民都不如。
幾人年輕意氣,對這日益衰敗的朝廷早已不滿,只礙于身份所困,縱有報國之心,奈何被父輩壓制,困于一方天地不能施展,如今聞聽燕岐晟有暗中串朕之意,又聽孫延榮那最是無用的家伙竟有膽兒去了遼境,一個個反倒羨慕不已,幾人當下是一拍即合,趁著這年節相聚之日,秘密聚在一處暗中謀劃。
燕岐晟又道,
“爹爹也在暗中聯絡各方勢力,待到時機成熟,便想法子逼了燕瞻退位,讓位于二皇子!”
此事燕韞淓與河東崔氏暗中自是出人出銀大力推動,
穆紅鸞心知燕岐晟從小便有抱負,如今又有皇帝老兒欺壓上了門,若是再不反擊便真算不得男人了。
當下點頭應道,
“總歸你在外頭萬事小心,家里事兒便交給我就是!”
燕岐晟聞言卻是在她的耳廓上咬了一口,哼道,
“家里的管事都是吃干飯的么?不需你事事過問,若是下回再似今回這般,你看我饒不饒你!”
穆紅鸞耳垂很是敏感,被他一咬立時軟了半邊身子,媚眼兒流轉,依在他懷里挑眉,紅唇輕咬,貝齒隱現,
“小爺好大的威風!也不知……您是要怎么個不饒我呀!”
說話間,尖尖食指一戳他胸口,半分不怕他的一勁兒撩撥。
燕岐晟血氣方剛,兩人這才算是新婚不久,如何受得住!
眼神一變,氣息粗重,卻知她此時還動不得,只得咬牙恨恨道,
“隔幾日總要收拾你!”
穆紅鸞咯咯笑著,越發去撩他,軟著身子往他懷里鉆,
“長青……我肚子疼!”
拉他手去揉自己小腹,燕岐晟摸著她滑膩的肌膚,知她是有意而為,推吧……又軟玉溫香的舍不得,不推吧……自己遭罪!
閉著眼長吸了一口氣,惡狠狠壓了她到榻上,好好“蹂躪”一番才放過她,下樓去了,穆紅鸞發亂釵橫的爬起來,趴在窗邊看他,紅腫著嘴唇揚聲問道,
“長青你去那兒?”
下頭燕岐晟氣哼哼的聲音傳來,
“練幾趟拳腳去!”
說罷人影在花樹掩映之中消失不見,引得穆紅鸞趴在窗前笑個不停。
轉眼間三月三便到了,此時節春光正好,風和日暖,臨安城外正是踏青的好時機,年輕貌美的小娘們去了冬裝,換上時興的薄衫,青絲飄揚,長裙風擺,細腰一束,十指纖纖。
一個個豆蔻少女打扮的花枝招展,成群結伴,巧笑嫣然,嬉笑細語于花叢綠樹之間,有那著儒衫的文士駐足花間,見著人比花嬌,便要沖著人高聲呤上一首詩,引來一陣紅臉兒輕笑。有那腰佩長劍的勁裝少年,英氣朗朗,氣宇軒昂,大膽摘了一朵送給心儀的小娘子,眾姐妹推著那害羞的人上去接著,立時哈哈笑著轉身跑開,把自家又喜又羞的姐妹扔到了一邊。
踏青時節,不拘自在,正是少男少女們互吐情愫之時,便是那家里古板的學究,管教的媽媽也會睜一只眼閉一眼。
此時節穆紅鸞坐在馬車上撩了簾子往外瞧,瞧到那害羞的少女被心上人拉入了樹林深處,不由也是會心的一笑,一旁伺候的春芽卻是勸道,
“少夫人,您還是把簾子放下吧,雖說日光好但風卻有些大,仔細著涼!”
穆紅鸞不以為然,
“不過只是一回月事不調怎得倒把你們嚇成這樣,我如今身子好著呢,那會吹吹風便受涼了!”
春芽道,
“總歸待會兒到了臨海行宮,您想怎么看都成,現下還是少吹些風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