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們的世界
云昭終于要成親了!
這是藍田縣最大的盛事。
云娘甚至霸道的讓藍田縣所屬休憩一天,且著為永例。
所謂的休憩一天,不僅僅是官府停止辦公,學堂停止授課,還包括工廠要停工一天,市場要停止交易一日,就連勤勞的農夫,也會在這一天換上新衣,不再照看農田里的寶貝。
所以,在前一天,人們就大量的涌進來玉山城。
云福,云虎,云豹,云蛟,云霄這些長輩忙碌的不可開交,家里的姐妹們也充斥了內宅,很自然的分成兩撥人,一幫去了馮英的房間,一幫去了錢多多的房間。
云娘高座在大堂,接待數不清的貴客。
如今的關中,能讓云娘來到門口迎接的人幾乎不存在,哪怕是她的父親,云昭的外公秦培亮到來了,也是云福接待,他身為男子想要進入內宅去看自己閨女,那也要等到婚禮大典結束之后。
這樣做是非常不合常理的。
不過,當秦培亮被云福接引進了花廳,被迎到上座上,他就有些惴惴不安。
因為,坐在他下手的人正是秦郡王朱存極!
在朱存極下首分別坐著布政使,按察使與都指揮使,至于陜西巡撫劉玉堂只能坐在左手位置上。
這些人見了秦培亮紛紛起身祝賀,秦培亮也就順勢安坐在主人位置上與人寒暄。
秦培亮整個過程暈陶陶的,他甚至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么話,只記得每一個都離開座位向他祝賀,只記得每一個人都祝賀他有一個才華無雙的外孫。
錢少少坐在窗戶上瞅著姐姐修飾自己的妝容,這個過程已經足足半個時辰了,姐姐依舊在化妝。
何常氏在錢多多背后幫她整理繁瑣至極的發式,頭發上的每一處裝飾都要做到盡善盡美。
“忙完了沒有?再過半個時辰就要拜堂成親了。”
錢少少眼看著錢多多咬了一口口媒子之后,覺得不滿意又擦掉重來,終于忍耐不住了。
何常氏笑瞇瞇的道:“今天是小姐的大日子,怎么裝扮都不為過。”
錢少少皺眉道:“你裝扮的太漂亮了,顯得人家馮英才是那個有才的。”
錢多多哼了一聲道:“我就算是不裝扮,馮英看起來也是那個有才的,這方面你姐姐沒有優勢。
所以吶,才要打扮的美美的,就算別人認為我是靠美色事人,看過我之后,也要讓他們覺得阿昭娶我還是賺到了。”
相比錢多多的自信,馮英就差了好多,她的嫁衣是普通式樣的,就連頭面首飾也不如錢多多。
再加上錢多多有何常氏這種高級專業人士在幫她打理妝容,她身邊只有小楚跟云春,云花這兩個棒槌。
馮英挽了一個高高的發髻,插上一枝云娘送給她的金步搖,眉心點了花黃,咬了一口口媒子,就覺得自己已經裝扮好了。
剛才偷偷去看錢多多的云春回來了,瞅著馮英的妝容嘆口氣道:“錢多多的眼角都畫了線,眼睛看起來有雞蛋大。”
馮英笑了,抬手按按自己眉間的火焰紋花黃道:“多多的美是天生的,沒人比得了。”
“那也要相差不遠才成啊,我可不想你們拜天地的時候,你看起來像是一個陪嫁的丫鬟。”
小楚在一邊憤憤不平。
馮英嘆口氣道:“我穿鎧甲的樣子才是最好看的。”
小楚咬咬嘴唇道:“那就穿鎧甲……”
云昭收拾起來就很簡單了。
洗了澡,涂抹了一些油脂,婆子又給他撲了一些白粉,讓他看起來更加的白凈,穿上大紅的喜服,戴上三梁進賢冠,腰畔掛上白玉佩,就算完事了。
徐五想左右上下打量一下云昭道:“服飾就這樣了,問題是你今晚先跟誰睡,這可是一個大問題,我勸你早早想好。
新婚之夜,大被同眠不好吧?”
對于徐五想戲謔話,云昭早就免疫了,他覺得這個丑逼在嫉妒自己。
“跟馮英睡!”云昭不介意在這個大喜的日子里讓這家伙再嫉妒一下。
“哇哇哇,你攤上事情了,錢多多能撕裂你。
云昭整理一下脖領子道:“你覺得在這件事情上我有話語權嗎?”
徐五想哦了一聲道:“原來你才是被挑選的那個。”
“等你成親的時候,希望你也有這樣的艷福。”
徐五想道:“現在是戰亂的年月,男丁不足,我可以娶多個老婆吧?這不違背我們的律法吧?”
云昭看了徐五想一眼道:“你想好了再做,我們可是廢除了妾室的,凡是娶進門的女子一樣大,你要是愿意我們自然沒話說。”
徐五想吧嗒一下嘴巴道:“那就娶兩個漂亮的。”
云楊進門的時候,云昭已經等候他很長時間了,這家伙在藍田城遭了災,現在整個人看起來瘦峭的厲害。
不論多么強大的英雄好漢,也經不起鬧一個月的肚子。
今天看起來氣色好了很多。
“撐得住嗎?”云昭連忙問道。
“我現在能赤手空拳打死一頭老虎。”云楊晃晃自己碩大的拳頭表示自己很強壯。
禿腦殼的云楊收拾起來更加的容易,只是禿腦殼上沒法子插花,只好別在耳朵上,穿好紅色的暗紅色的喜服之后,整個人看起來很像是一個采花賊。
“你家大門外非常的熱鬧,廣場上,小巷子里,村子里,山坡上到處都是人,你家在大宴賓客,云家莊子在大宴天下,我爹粗略的算了一下,今日進城的人超過了兩萬人。
不過,你放心,全是有根腳的人,今后三天,只有老藍田縣人才能進城,出城。
護衛方面沒有任何問題。”
云昭回頭看著徐五想道:“你們今天沒有利用我的婚事引誘刺客吧?”
徐五想搖頭道:“沒有,我們只想讓你熱熱鬧鬧的成親,沒有做別的安排。”
云昭點頭道:“如果有,就撤掉,否則我不會原諒你們。”
說完話,云昭就在喜娘的催促下離開了自己的臥房,騎上一匹白馬去玉山書院迎接兩位新娘。
從云氏莊子,直到玉山書院,整條路都被藍田縣人擠得滿滿的,云昭看見很多熟悉的面孔就站在人群里朝他招手。
有年老力衰的盜賊,有缺胳膊少腿的盜賊,有少了一只或者兩只眼睛的盜賊……他們或者坐在人群中,或者趴在人群中,或者站在高處,拼命地揮手,只希望云昭能看過來。
他們的家就在這條路的兩邊,這條路兩邊的莊稼地是藍田縣最好的莊稼地,灌溉方便,收割方便,且土地肥沃。
十年時間,云昭不知道自己到底損失了多少部屬,有多少人因為他一聲令下就無畏的沖向敵人……
活著成了殘廢的人沒有人怨恨他,據他們說,那些戰死沙場的人也從來沒有埋怨過他,最多喊一句——老子運氣不好。
看到這些人,云昭緊繃著的身體立刻就松弛下來,他覺得有這些人在,自己的安全無虞!
自己或許不是一個好的領導人,但是,自己絕對是一個對他們有益的領導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
現在看來,他們似乎也明白這一點,他們付出了,也獲得了,從做生意的角度來看,云昭自忖做到了兩不相欠。
如果說還有別的,那都是云昭賺到的,歷史學家們一般把這樣的東西稱之為——民心!
每個人的生活看起來似乎都不錯,那個沒了雙腿的家伙雖然趴在地上,他身下的平板小車看起來也似乎價值不菲,云昭看的很清楚,這家伙在小車上鑲嵌了一顆明晃晃的珠子……
云昭娶走了玉山書院師生心中的掌上明珠,自然沒有那么容易進入玉山書院。
好在,云楊的身體恢復了,他一人頂著一群年幼的師弟師妹們,且讓他們節節敗退。
云昭下了馬,云楊推開多遠,他就走多遠,偶爾會停下來,認真的瞅瞅眼前的這些小王八蛋。
還不錯,沒有當初那一批人的窮酸怪相,沒有人抱著他的腿喊他主人,然后伸手要吃的。
他們有自尊的多,同時也漂亮的多……
徐五想在一邊道:“他們可不是你買來的,人家都是正兒八經的學生,是他們爹娘花錢送進來的。
不像我們,你用了一點糜子就給換回來了。
不過,就用功程度來看,他們還比不上最早的那幾批人。
都是一群生于安樂,將來也會死于安樂的混蛋。”
云昭根本就沒有聽徐五想的嘮叨,他的目光穿過人群,已經看到了艷光四射的錢多多。
雖然馮英此時也非常的美麗,可是,只要錢多多站在那里,別人就很難把目光落在別處。
更別說馮英還很守規矩的蒙上了蓋頭,錢多多則沒有,她就那么驕傲的站在一座學舍的門前笑吟吟的瞅著站在人群里的云昭。
憤怒的小楚從另一座學舍門前跑出來,擠開那群孩子,粗暴的將紅綢的一段綁在云昭的手腕上,云昭輕輕一拉,馮英就在云花的攙扶下緩緩走來。
“我要你背我下去!“
錢多多驕傲的如同一只金燦燦的鳳凰,畢竟,她的嫁衣華貴至極,除過紅色,就是黃燦燦的金色。
“你該我來背的!”
錢少少從姐姐身后轉過來,蹲在姐姐前邊,二話不說就背起錢多多朝云昭走了過來。
看見新人們已經被紅綢拴在一起,那些神憎鬼厭的小孩子們頓時就散開了,也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個個花籃,不斷地朝他們三人頭上拋灑花瓣。
“關中的主人,主祝福你的婚姻,雖然你一次娶了兩個并不符合主的意愿,主,還是愿意祝福你。”
云昭大聲朝湯若望喊道:“謝謝你,也謝謝你的主!”
鄧玉函大聲道:“藍田縣的主人啊,你如今大婚,是一個幸福的時刻,這個時候,你難道沒有大赦關中的意愿嗎?
你難道沒有放我們這些可憐的異鄉人回到故鄉的意愿嗎?
求求你,慈悲,慈悲吧。”
云昭大聲道:“你已經老了,不能再奔波了,你會死在漫長的歸鄉道路上的。”
羅雅谷趁機道:“迷途的羔羊只要找到回家的道路,是不會在意道路有多漫長的,只要回到家鄉,再喝一口家中的清泉,就算是即刻死去,也是幸福的。”
云昭大笑道:“早我需要的大炮沒有出現之前,你們不能回去,你這個該死的異鄉人,拿出你的契約精神,你們不能享受了我提供的精美的生活,又想著回到你們那個骯臟,污穢,野蠻,黑暗的家鄉。”
“主啊,可憐可憐你的仆人吧,請賜予這個吝嗇的領主一絲一毫的仁慈之心吧……”
馮英很大方的沿著紅綢走過來,順勢挽住了云昭的一條臂膀,錢多多趴在弟弟背上,好幾次想要去抓云昭都被錢少少給破壞了,所以她就開始在錢少少的背上踢騰。
好不容易到了馬車處,云昭將馮英抱上了馬車,錢多多也被弟弟送上了同一輛馬車,歡樂的喜娘還把湯若望他們合資打造的兩個金蘋果放在兩個新娘子的手中。
看的出來,錢多多很不滿,只是被馮英挾持住了,沒法子動彈。
一聲嗩吶響,便是山高水長,前路漫漫……
一聲蘆笙響,便是數不盡的溫柔意……
一聲長笛響……那個破壞場景的長發少女便被一群人捉住手腳給丟了出去……
一個瘸著一條腿的精瘦,干枯的老漢,張開滿是黑牙的嘴巴撕心裂肺的唱著關中的土味情歌。
三只只蝴蝶撲棱棱飛,三只只花朵兒親嘴嘴。三只只柜子三只只箱,三個凳子成一個圈。三只只枕頭花頂頂,三條條棉氈對棱棱……
“這歌詞明顯是現改的,該是一對對才好,三只只花朵兒怎么親嘴?”
學識淵博的徐五想自然是一個有錯必糾的人,他很想把那個丟人現眼的老強盜一腳踢到旁邊的深溝里去。
云楊的光頭從一邊探過來,鄙夷的瞅著徐五想道:“三個人就不能親嘴了?少見多怪!”
徐五想冷笑著拱手道:“未請教!”
云楊道:“今天婚事畢了,哥哥帶你去明月樓,莫說三人親嘴,再多些也不是不成,只要你舌頭夠長……”
徐五想拂拂袖子道:“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視……”
“我掏錢!”
云楊說著話又習慣性的往云昭袖袋里摸。
“今天穿的是喜服,沒裝錢袋。”
錢少少在一邊低聲道:“好久沒有搶劫明月樓了,我們只要搶一次不就有錢去明月樓了嗎?”
云楊立刻舍棄了云昭湊到錢少少身邊道:“未請教!”
“老招數,我點火,你搶劫……”
云昭嘆口氣道:“大喜的日子……”
錢少少低聲道:“就是因為是大喜的日子我才會下手,只要能搶劫明月樓,我就是愉快的。”
“帶上小楚!”
坐在馬車里豎起耳朵聽他們談話的錢多多立刻給弟弟發號施令。
馮英輕笑一聲,馬上就閉上了嘴巴,因為她看見錢多多那雙大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她。
“我要重新猜拳!”
坐正了身子的錢多多認真的對馮英道。
馮英搖搖頭道:“這是上蒼的安排,此時此刻老天最大,你休想改變天意。”
錢多多從懷里掏出一本小書遞給馮英,可以壓低了聲音道:“你沒有做好準備呢。”
馮英翻了翻小書,就還給錢多多,同樣壓低了聲音道:“我從小在民風開放的石柱長大,你覺得我會不知道這些男女之事?另外,我還給人接生過兩次。”
錢多多怒哼一聲道:“我從小在……”
話說了一半自覺失言,就連忙閉上了嘴巴。
馮英嘆口氣道:“我們姐妹都沒有過過什么太好的日子……我小時候過的日子未必就比你好多少,不過,以后會好起來的。”
錢多多也跟著嘆息一聲,拉過馮英的手,將一個晶瑩璀璨寶光四射的玉鐲過給了馮英。
還取出手帕擦掉了馮英畫的不怎么好的眉毛,重新給她畫眉,最后還在馮英的嘴上啄了一下,搖搖頭道:“口媒子也不好,用這個,桂花味道的還添加了一絲絲蜜糖,阿昭最是喜歡。”
馮英并沒有拒絕錢多多釋放的好意,雖然話里話外的總是刺激她,她還是任由錢多多在她臉上施為。
她相信,不管錢多多心里有多不滿,今天,她一定不會讓云昭難堪的,這不是錢多多的作風。
回到家中,最重要的禮儀便是拜天地,新媳婦給云娘敬茶,聽云娘解說家規。
這一套禮儀過后,云昭三人就被喜娘們簇擁著去了后宅。
后宅的大門也隨之關閉,云昭沒有任何心情去陪外邊的人飲酒作樂……
后宅的大門關閉了,院子里除過云昭夫婦三人之外,就剩下,小楚,云花,云春,以及何常氏。
喧鬧被關在門外,小楚大馬金刀的坐在院子中央的一張椅子上,手邊放著兩柄短銃,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偷偷地聽新房里面的動靜。
云春推了小楚的腦袋一下道:“現在天剛黑,少爺沒有那么急色。”
小楚擺弄一下手邊的短火銃道:“只要你家少爺敢從我家小姐的屋子里跑出來,我就拿火銃轟他。”
云花笑道:“咦?你跟你家小姐很好嘛?她都不讓你吃飽。”
小楚道:“她是我唯一的親人,為了她,我命都可以不要。”
云春一腳踢飛了小楚的火銃道:“在這個院子里除過三個主家,我最大,你以后也要聽我的。”
小楚瞅瞅云花道:“你會幫她嗎?”
云花搖搖頭道:“你要是能打得過她,我沒意見,當初她當老大,就是因為我打不過她。”
何常氏走過來擺著手對斗雞一樣的小楚跟云春道:“要打架也別在今天打啊。
另外,你們三個沒腦子的哪一個都不能當頭頭,少爺已經說過了,以后啊,這院子里的人都要聽我安排。
我才是院子里的管事嬤嬤!”
不知為何,平日很熟悉的三個人枯坐在屋子里卻顯得很尷尬。
沒有一個人出聲。
院子里爭吵的聲音落在三人耳朵里反倒化解了屋子里的尷尬氣氛。
“你要急著跟她睡?”
錢多多拔掉插在頭發上的沉重的金首飾,看似毫不在意的問道。
云昭瞅瞅馮英,指著桌子上的酒菜道:“你們難道不餓嗎?”
錢多多摸摸小肚子道:“四更天就起床了,折騰到現在就吃了一點半生不熟的餛飩。”
云昭笑著把筷子分別塞進馮英跟錢多多的手里道:“我也是大半天粒米未進,我們先吃飽,再喝酒,今天不醉不歸。”
錢多多警惕的瞅著云昭道:“你休想把我們兩個灌醉,然后搬到一張床上去。”
馮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錢多多道:“他的酒量未必能有我們好。”
錢多多也跟著笑了,三人都很餓了,立刻開始埋頭大吃,轉盤子送碗的吃的極為滿意。
很快就吃了一個杯盤狼藉,何常氏帶著三個丫鬟進來伺候的時候,對于他們三人的食量很是驚訝。
錢多多一邊剔牙一邊吩咐何常氏道:“撤掉,再上幾樣精致小菜,我們要喝酒!”
云昭朝云春擠擠眼睛道:“拿酒壇子,三個,不夠再拿。”
不大功夫,小菜重新布置停當,云昭坐在中央笑道:“被人都說嫁給我是你們的榮耀,其實,這話需要反過來說,能娶到你們兩個遠遠超過了我的期望。
我小的時候早慧,卻不愿意說話,讓人家以為我是一個傻子。
其實呢,我并不是傻子,只是不知怎么的腦袋里總有一個人在跟我說話,他與我見過的所有大明人都不同……有時候,我以為他是一個游魂……又像是我的上一世,是沒有喝孟婆湯的漏網之魚。
人怪了一點,你們千萬莫要嫌棄,不過,此生啊,我應該只有你們兩個了,沒打算弄什么三宮六院,即便是我們的事業成功了,這輩子就我們三個湊合著過。
今天行了結發禮,雖然是三人一起結的,這有些不像話,我還是非常認真地,在心里向神靈發了誓言,準備此生不離不棄,你們以為如何?”
錢多多沖著云昭笑了,笑容燦爛的如同百花盛開,將頭靠在云昭的肩頭道:“那就說好了,不離不棄!”
馮英自然不甘示弱,靠在云昭的另外一個肩頭道:“不離不棄!”
云昭左右瞅瞅低聲道:“云楊說三個人也可以親嘴的。”
錢多多,馮英同時起身推開云昭,抱著酒壇子道:“為不離不棄,干!”
云昭哭笑不得的舉起酒壇子跟她們的酒壇子碰一下道:“這是成親,我怎么覺得我們三個在義結金蘭!”
話匣子打開了,自然有說不完的話,七月的關中地氣蒸騰,熱的不像話,即便是屋子里的有冰山,喝酒的時候依舊燥熱。
三人開始只是打開窗戶希望吹點涼風,哪里料到吹進來的是熱風,云昭扯掉身上的喜服這才舒暢一點。
錢多多在云昭跟前從不知禮法為何物,只要云昭敢干的事情她沒有不敢干的,所以,也就扯得只剩下一個胸圍子了。
只有馮英吱吱嗚嗚的不肯脫掉喜服。
錢多多覺得馮英一點都不利索,就幫著馮英扯掉了寬大厚重的喜服,等馮英松開抱著胸口的雙臂,錢多多就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哀嘆道:“我就說嘛,小楚的胸那么大,沒道理你沒有。”
馮英見秘密暴露,也就大方地任由云昭跟錢多多兩人賊目爍爍的的看她。
舉起酒壇子喝了一口酒道:“我最拿手的是弓箭術,胸太大會被弓弦傷到,一直沒想長這么大,后來沒辦法了就用布條子勒住,以為是累贅,你們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來,喝酒!”
錢多多的手總想探過去,每次不是被云昭打掉,就是被馮英打掉,總不讓她得逞。
后來,云昭就很少說話了,主要是他很忙,一雙眼睛一會落在錢多多白玉般的腰腹上,一會落在馮英雄偉的峰巒上,腦子全成了漿糊,見兩位美人兒還在不停地喝酒,就覺得喝酒是自己提出來的最愚蠢的一個決定。
錢多多充滿了挫敗感,人一旦開始借酒澆愁,再好的酒量也支撐不住,第二壇酒喝了一大半的時候,她就已經醉了,醉眼朦朧的看看云昭,又看看馮英,攤攤手道:“便宜你們了。”
說完話,就趴在云昭懷里不動彈了。
云昭把錢多多送回房間,吩咐何常氏好好照顧,就重新來到酒桌上。
跟馮英又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就見馮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還喝啊?”
云昭毫不猶疑的丟掉酒壇子,一手插在馮英的腿彎,另一手抱著把她的背就把馮英打橫抱了起來,一腳踹開里間的房門,氣喘如牛的走進了洞房……
江山如怒,峰巒如聚,山河表里潼關路……
大海之上,怒濤如山一般砸在甲板上,厚重的甲板發出恐怖的吱嘎聲,似乎在下一刻就會被浪濤拍碎。
“降尾帆——”
船長馬里奧聲嘶力竭,努力的想把自己的聲音傳遞到船員的耳朵里面。
藍田縣的劉明亮跟張傳禮兩人雖然驚駭,卻抓著巨斧,砍斷了繩索,眼看著尾帆如同旗幟一般飄拂,兩人齊齊的低頭,尾帆上的繩索呼嘯著從他們的頭頂抽過,發出凄厲的尖嘯。
“小心,尾帆在轉圈!”
劉明亮一把拉住要站起身的張傳禮匍匐在甲板上,任憑尾帆上的繩索繼續如同鞭子一般抽過來。
粗大的繩索抽在一個裝滿清水的木桶上,木桶碎裂,劉明亮絕望的喊了一聲,因為他看到尾帆陀螺般的旋轉著向他壓了過來。
他的腳腕一緊,身體被人甩了出去,沉重的尾帆帶著桅桿重重的砸在他剛才停留的地方。
被甩出來的還有張傳禮,他們兩人被重重的撞在船舷上,在狂風中死死的抓著繩索不敢松手,暴雨夾雜著海水打在他們臉上生疼。
眼看著尾帆還在拖著桅桿移動,兩人想要去綁住尾帆,卻一次次的被風壓在角落里。
一個粗壯的身影出現在甲板上,她腰間纏繞著繩索,弓著腰頂著狂風暴雨一步步的靠近晃動不休的尾帆。
“韓秀芬,回來啊,危險。”
繩索鞭子一般抽在韓秀芬的身上,就聽她慘叫一聲,卻張開雙臂牢牢地抓住了繩索,然后再把沉重的身體撲在尾帆上,數次被狂風裹挾著尾帆抬起,又被她抓著主桅桿死死的壓下去。
劉明亮,張傳禮終于撲過來了,三人齊心協力的將尾帆捆綁起來,最后牢牢地束縛在主桅桿上。
不等三人喘口氣,又一道如山的巨浪迎面壓過來,巨大的帆船此刻跟巨浪比起來就像是一只螞蟻,艱難的迎著巨浪向上攀升。
帆船爬這座浪山僅僅爬了一半,就有下落的趨勢。
“啊——升三角帆!左滿舵——”
馬里奧歇斯底里的聲音再次傳來,劉明亮大叫一聲,松開了三角帆的繩子,只聽砰的一聲響,三角帆剛剛松開就被風灌的滿滿的,船頭此時正好側過來,正風變成了側風,大船吱嘎吱嘎的叫喚著沿著巨浪的水線橫著堪堪越過浪頭,然后就一頭栽進浪底。
“啊——”
劉明亮從水里露出頭,只喘了一口氣,就再次被巨浪淹沒,他的手依舊死死的抓著救生索不敢松手。
在這一刻,他微微有些后悔,后悔隨著這個該死的馬里奧走一遭歐洲,最該死的是還把張傳禮跟韓秀芬拉上一起找死。
等他的腦袋再一次從水里露面的時候,大船似乎平穩了很多。
馬里奧豬叫一般的聲音再次傳來——“抽水,抽水,艙內進水了。”
劉明亮艱難的站起來,抓著抽水機的木桿用力搖晃,就在他精疲力竭的時候,韓秀芬那張大臉出現在他身邊,跟他一起拼命地搖晃那個該死的木桿。
“大臉芬,對不起!”
劉明亮眼睛里進了海水,淚水直流。
“馬屁亮,好好干活,把水抽出去我們就能活!”
韓秀芬的一句話,讓劉明亮酸痛的雙臂似乎又有了力氣,就更加賣力的搖晃木桿。
“用你的身體帶著木桿晃動,不要用臂力,練刀的時候你的教官沒說過嗎?
用雙臂揮刀你能揮幾下?你這個不學無術的混蛋。”
劉明亮被韓秀芬亮晶晶的眼睛一看,頓時有些毛骨悚然,迅速改變的用力的方式——他發現,韓秀芬說的一點錯都沒有,用腰力,用全身的力氣果然輕松不少。
一縷陽光刺透濃稠的烏云落在船上,韓秀芬聽著馬里奧支里哇啦的大叫,似乎在感謝他們的主拯救了他們。
抬手從頭發上揪下一只小小的章魚,她隨手擠掉墨囊,然后就丟進嘴里咯吱,咯吱的大嚼起來。
劉明亮癱倒在甲板上,見張傳禮有氣無力的甩著胳膊從遠處過來,就虛弱的道:“活著真他娘的好。”
張傳禮沒好氣的道:“船壞了一半,趁著風浪過去,要馬上修理,最嚴重的是我們的水被海浪卷走了一半,支撐不到下一個港口。”
劉明亮大笑道:“至少我們現在還活著。”
韓秀芬抬腿踢了死豬一樣的劉明亮道:“立刻起來統計我們的人手,物資,看看我們的人有沒有損失。”
張傳禮道:“傷了兩個,一個撞腦袋了,一個被木刺刺穿了小腿,都不是輕傷,我們需要靠岸休息。
那個該死的馬里奧說,不能靠岸,甚至不能沿著海岸線走,這里的海盜非常的兇殘,沒錯,非常的兇殘。”
韓秀芬擺擺手道:“小問題,我先去看看受傷的兄弟,只要人沒事,我們就有的是辦法渡過難關。”
張傳禮等韓秀芬進了船艙,這才靠在劉明亮身邊,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的打開,見油紙包裹的煙卷沒事,兩人一人取了一枝,靠著船舷美美的吸了起來。
“傳禮,說真的,我們兩個做首領是不合適的,你覺得呢?”
張傳禮吐出一口煙道:“我們不如韓秀芬在書院的時候早就被驗證過無數次了,這還用說?”
劉明亮道:“出海之時,我總是擔心韓秀芬會桀驁不馴不受我們兩人管束,現如今,已經出來這么長時間了,韓秀芬不但干好了她自己的事情,還幫我們做了很多本該我們兄弟做的事情,且有好幾次如果不是她,我們可能早就死了。”
張傳禮道:“你想說什么?”
劉明亮把煙屁股彈到海里,站起身道:“韓秀芬為主,我們兄弟為輔!”
“可是,臨走的時候縣尊說……”
“現在是大海之上,縣尊更是遠在萬里之外,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是指的現在。
我們這些人的最終目的地就是歐洲,我們要去那片大陸去看看,完成縣尊交代的十六項使命,為了更好地完成任務,我以為,韓秀芬當我們的首領更加合適。
不能因為我們的一點私心就壞了我們的任務!”
張傳禮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任務第一。”
兩兄弟商量好了,就相互攙扶著下了船艙,海上的太陽曬一會還好,時間長了會要人命,尤其是在他們兩人被海水泡了一天一夜的時候。
“我每次進船艙都懷念書院的廁所,我寧愿住在書院廁所里,都不想再進船艙。
也不知道韓秀芬是怎么一整天,一整天的待在船艙里的。”
“能忍人所不能忍者,是為大丈夫!”
“哈哈哈……”
船艙里的傷者已經被韓秀芬處理完畢了,小腿被木刺刺穿的那位還好些,只要傷口不起炎癥,過上個十天半月的就沒事了,另一位就嚴重了,他的腦袋被韓秀芬用木條牢牢地束縛住,不敢動,動一下腦仁就像跟骨肉脫離一般疼痛。
忙碌了一天一夜的韓秀芬也疲憊不堪,如今,正端著一個鐵盤子狼吞虎咽的吃飯,見張傳禮跟劉明亮過來,就丟給兩人一個蔫巴巴的橘子道:“沒有多余的了,兩人分一個,這是縣尊留下的厲禁!”
在船上,有橘子吃就是奇跡,直到現在劉明亮,張傳禮都不知道道理所在。
只是看到馬里奧把好幾個生病且全身膿腫的船員丟進大海之后,才知道那些人都是生了一種奇怪的病,且沒有治好的可能。
可是,隨同自己一起來的二十八個藍田縣人,卻沒有一個人得那種病,哪怕是身體虛弱的人也沒有得這種病。
韓秀芬研究之后認為跟縣尊的禁令有關,這道禁令就是每隔一日,每個人都要吃一只酸橘子,哪怕橘子被放干了,也必須吃下去,且,如果遇到有補充新鮮果蔬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兩人分著吃了一只小橘子后,就坐在韓秀芬對面道:“我們兄弟商議之后決定,由你來擔任我們這支探險隊的首領,你意下如何?”
韓秀芬抬頭奇怪的瞅著面前的兩位弱雞同窗道:“你們可要想好了,一旦權力到了我手中,如果我沒有大錯,你們再想拿走會被我宣判為造反!”
劉明亮,張傳禮齊齊的點頭道:“我們知道規矩,你如果現在不聽我們兩人指揮,也會被我們宣判為造反的。”
韓秀芬取過紙跟筆墨放在兩人面前道:“立字據!”
劉明亮,張傳禮兩人迅速的寫好了交接文書,還在上面用了自己的印信,最后用了探險隊的大印,且一式四份!
韓秀芬用了自己的印信,接過探險隊印信小心的揣進懷里,拍拍鼓騰騰的胸口先是仰天大笑幾聲。
然后瞅著劉明亮,張傳禮怒吼道:“你們兩個蠢貨早就該把大權交給我了,看看你們這些天干了些了什么?
整天在船上混吃等死,就想著到了歐洲之后才大展神威是不是?
這一路上的海圖你們繪制了沒有?航線你們記錄了沒有?風土人情你們記錄了沒有?物產你們記錄了沒有?
這一路上我們本該忙的四腳朝天,你們倒好,還覺得航海無聊,整天無所事事的釣魚,這就是你們干的事情?”
被韓秀芬劈頭蓋臉的噴了一通,劉明亮,張傳禮一時間目瞪口呆,眼看著韓秀芬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用油紙包裹好的木頭箱子,打開后,取出一大摞子羊皮書,丟給他們繼續道。
“這是我一路上做的所有筆記,你們要抄一遍,記在心里,工作要從一開始就做。
縣尊之所以派我們出來,不僅僅要我們觀察歐洲,還要我們觀察這條海路!
我藍田縣做事,一向是走一步摸索三步,看十步!
在海上跑了這么多天,你們應該已經明白,大海是何等的富庶!
今天,我們看人跑船,明天,我們就要自己開船,后天,我們就要建立自己的艦隊,大后天,縣尊就要這片大海成為我們的魚塘,你們聽明白了沒有?”
劉明亮,張傳禮的四只眼睛瞪得如同牛蛋一般大,兩人對視一眼,齊齊的哀嚎一聲,心中痛不可當!
怪不得縣尊不允許他們把指揮權交給韓秀芬,怪不得臨走的時候縣尊會千叮嚀萬囑咐。
現在,他們兄弟兩算是明白了縣尊的一片苦心!
這個該死的大臉芬根本就是一個瘋子!
“滾出去,干活!”
韓秀芬揪著劉明亮,張傳禮的脖領子,輕松地把他們丟出船艙,自己在船艙里瘋狂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