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擴大的藍田縣從現在起就要制定自己的政治主張以及行政措施。
玉山書院的智囊團在考慮了云昭對大明朝的看法之后,確定了未來三年,將是藍田縣最后的準備時間。
因此,他們在各個領域里面都進行了大膽的頭部設計,并執行積極前進的策略。
土地改革是云昭早就想進行的一項改革!
因為,只有真正將土地改革堅定徹底的進行下去,藍田縣才能獲得天下所有農夫的支持。
在大明,最根本的弊政就在于土地,土地安,天下安。
此時的大明朝還是屬于一個純粹的農業社會,至于工業,才勉強顯露出一點點萌芽,即便是這點萌芽,藍田縣就占據了大半。
農業才是天下人的命根子,且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會是這種模樣。
像李洪基那種粗獷的土地,稅收政策云昭自然是不會借鑒的。
土地改革在歷朝歷代的政治改革中都有涉及,可惜,除過開國時期,還沒有誰能真正將土地政策完整,完美的實施下去。
藍田縣提前實施這樣的土地政策,可以預見的是——已經成為了地主豪紳的敵人。
不過,云昭不害怕,這些人本身就是他要打擊的對象,如果這些地主豪紳們認為藍田縣的土地政策是在挖他們的根,那么,云昭會請李洪基跟張秉忠去告訴他們,什么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農民起義。
大明帝國凡是擁有一千畝以上土地的人,基本上都是舊官僚,對這一點,云昭看的很清楚。
一旦大明帝國轟然倒塌,這些藏在大明帝國這座大廈里的碩鼠們,有義務為大明帝國殉葬。
而一個家族擁有一千畝地以下的人,都是云昭需要團結的對象……等到局面穩定之后,再跟他們商量個人占有太多土地的弊端,看有沒有機會改正。
不過,這已經是大地主,豪紳們已經被處理一空的情況下才會發生的事情。
畢竟,那個時候,云昭只需要團結廣大的赤貧農夫就好了。
秦王的建議讓云昭感到很是意外。
他猜測過,秦王可能會找他哭訴,會找他拼命,甚至會一死了之。
唯獨沒有想到秦王居然會對這件明現在損害他巨大利益的事情如此熱忱。
在經過這么多年的風風雨雨之后,云昭已經不太相信這種自動送到門口上的好事了。
所以,他開了一個小會準備集思廣益,看看秦王真正的目的在哪里。
最后,眾人的一致意見是——秦王的土地照收,禮賓司的位置可以給,不過,禮賓司還應該有多達十個以上的副手。
一個王爺有問題可能很討厭,如果把十幾個王爺都放在一起,那么,什么問題都就沒有了。
云昭深以為然。
政務司在處理秦王地產的時候,人人都喜笑顏開,前往秦王府辦理此事的官員見了秦王之后,不再稱呼朱存極為秦王,而是以下官之禮拜見了藍田縣的鴻臚君。
朱存極似乎對這個稱呼極為滿意,告訴府中所有人,從今后只能稱呼他為——鴻臚君!
云昭也有意淡化秦王在西安城中的存在,欣然同意,玉山書院甚至破格將朱存極的兩個兒子在納入了玉山書院,至于秦王一系的子弟,也終于獲得了進入玉山書院的機會。
秦王家的地產處理完畢了,最艱難的就要數清理云氏地產。
錢多多手持長槍已經打跑兩波前來處理云氏地產的官員了,并且指天劃地的發誓,誰要是敢動云氏地產,她就與誰不死不休。
這件事造成了很壞的影響。
直到云昭怒氣沖沖的將錢多多收拾了一頓,藍田縣的官吏們才開始丈量云氏的土地。
或許是受到了錢多多的壓迫,那些官吏們在給云氏留下了一千畝的口糧田之外,將云氏壯觀的祖墳占據的土地沒有算在這一千畝地里面。
還以為錢多多這樣的行為會被世人所不齒。
可是,這件事傳出去之后,關中人對于錢多多的個人觀感,似乎變得更好了。
“婆娘家家的,看好自家的地有什么錯呢?”
這是民間流傳最廣的一句評語。
在關中人眼中,歷來驕橫跋扈的錢多多都沒有護住自家的祖產,關中本來就幾乎什么阻力的土地改革計劃就進行的暢通無阻。
一時之間,藍田所屬六十八州,齊齊動手,僅僅用了半個月的時間,觀眾所屬六十八州再也沒有一個占地超過千畝的人家。
“到底還是動手了。”
楊雄拿來文書輕輕地放在云昭桌案上低聲道。
云昭翻看了文書之后淡淡的道:“我們的行為其實就屬于搶劫,只不過這屬于集體搶劫,這不會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個人服從集體,這句話說多了全是血淚啊。
你家的田產也不少,受到影響了嗎?”
楊雄道:“基本上沒有,家祖早在咱們將您與秦王夜談的話公布出去的時候,就把家給分了。三千多畝地,分給了六十二戶沒有土地的族人。
我父親與我叔伯們就各自分到了六百畝。”
云昭點點頭道:“我們的目的不在于搶奪土地,而是在分化大家族,將一個個龐大的家族用土地分配的方式變成一個個中小家族,這一點你祖父應該也明了吧?”
楊雄點頭道:“這其實就是漢時的“推恩令”模式是吧?家祖來信說過這件事,還說縣尊的想法很好。”
云昭搖頭道:“你祖父乃是舊文人,對于家族之看重,恐怕是你無法想象的。這一次你父親他們與你祖父分家,在他眼中是一種道德淪喪的表現。
只是因為他愛你,所以才說了違心話。”
楊雄低聲道:“家祖病了。”
云昭嘆口氣道:“回去看看吧,讓老人看到我們光明的未來。”
楊雄答應一聲,就離開了大書房。
楊雄走了之后,云昭再次看看文書上的數字嘆了一口氣道:“事情做到了這一步,還要死一百三十七人啊……”
過了許久,云昭在文書上用了印信之后,就合上文書,猶豫著要不要將這份文書封檔,想了良久,最終遞給秘書監的人吩咐道:“公之于眾吧!”
秘書監的人道:“這樣做恐怕不妥,會影響縣尊的威信。”
云昭擺擺手道:“既然做了,就不要怕人罵,我本身就是一介山賊,那里有過好名聲。”
年輕的秘書監有些哽咽的道:“這些地都分給了無土地的百姓,縣尊可沒有拿到。”
云昭搖搖頭道:“這是我的職責,命令是我下的,不關底下辦事人的事情,他們只是上命難違。”
戰場上不論死多少人云昭都沒有心驚過,然而,這一次云昭的心情非常的沉重,這本不該發生。
可是,再來一次,云昭還是會簽署那些無情的法令。
韓陵山坐在一艘官船上,懷中還有女子的脂粉香。
跟云昭一樣,他的心情也非常的糟糕。
因為他在情不自禁之下,動了官船主人的侍妾,人家要攆他下船。
此地距離他要去的漳州,還有八百多里呢。
過錯在自己,人家見他文采飛揚,為人又詼諧多趣,還把他從九江帶到了贛州府,一路上也算是好酒好菜的在招待,不好找主人家的晦氣,只好提上自己的行禮,在船靠岸之后就下了船。
不過,主人家還是小氣了,沒有把他放在渡口,而是丟在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了。
“世人都是瞎子,明明是為你好,偏偏要趕老子下船。”
韓陵山嘟囔了一句,見河岸邊到處都是郁郁蔥蔥的野竹子,就砍下來十幾根粗壯的竹子,又劈出竹篾用了半天時間這才綁好一張兩層的竹筏。
贛州之地林木茂盛,荒草萋萋,想要找出一條人能走的道路實在是很難,加上這里人煙稀少,走水路依舊是最好的選擇,再說了,韓陵山此時一頭霧水,根本就不認識路。
說起來韓陵山的篾匠手藝不錯,當年在玉山書院的時候,沒少禍害山云昭在禿山上種植的竹子,那時候,玉山書院的伙食一點都不好,大家又饞,云氏有竹子,就差篾匠手藝了,所以韓陵山用了三天時間就偷學了篾匠手藝。
他編的竹籃,筐子精致又好看,沒少賺錢買吃的。
沒想到,今天這手藝又派上了用場。
一根竹篙,一艘竹筏,韓陵山再一次來到了水面上。
這里水流平緩,水面開闊,不虞有覆舟之禍,韓陵山就從背包里取出一卷游記,慢慢觀瞧。
游記是徐霞客寫的,這條不知名的水路也是徐霞客發現的,一邊看書,一邊跟徐霞客文中記敘相互印證,頗有一番情趣。
竹筏在水面上走了半日之后,天色就完全暗下來了,沒有法子,韓陵山只好撐著竹筏靠岸。
可惜,這里依舊是荒山野嶺,依舊沒有人煙。
點了一堆火,從竹筒里倒出兩只昏迷不醒的肥碩竹鼠,剝皮洗凈之后,就剁碎了放在竹筒里加水,加調料密封之后丟火堆里燒烤。
又給另外一節竹筒里裝了一些米跟水之后,同樣瞇縫之后丟火堆里烤,輕手輕腳的,聽說這東西極是美味,韓陵山不想壞了美食。
山野之中,蚊蟲飛舞,惹人煩躁,竹鼠好不容易烤熟了韓陵山不得不將吃飯的地方轉移到竹筏上。
竹鼠果然美味,竹筒飯也格外的香甜,再加上一葫蘆酒,韓陵山就覺得今天被人從船上攆下來,不算壞事。
酒足飯飽之后,韓陵山眼前一片漆黑,他瞅著黑漆漆的水面低聲道:“如果賊人今晚動手,就實在不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