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八閩之亂(5)
如果有真正的有心人,他就會發現,這些天,從嶺南到關中的信使出奇的多。
因為有人不斷地接力傳遞消息,讓云昭得到消息的時間與嶺南實際發生事情的時間相差只有不到十五天。
因此,云昭看到的每一個消息都是十五天之前發生的真實。
鄭芝虎廟被炸的消息,以及鄭芝龍以下五百六十二人被殺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時分。
云昭披衣而起看過文書之后,就匆匆回到大書房,對楊雄,錢少少兩人下達了很多的命令。
不等天明,就有無數信使匆匆的離開了玉山城。
現如今,整個八閩之地都在尋找殺死鄭芝龍的兇手,尤其是鄭芝龍的弟弟鄭芝豹,與鄭芝龍的兒子鄭經最是瘋狂。
鄭芝豹不惜開出萬金賞賜,滿世界尋找兇手的蹤跡,至于鄭經,已經披麻戴孝的四處搜尋劉香的殘部。
因為,在鄭芝龍抵達鄭芝虎廟的那一天,正是劉香殘部在謀劃刺殺鄭芝龍。
鄭芝龍被殺的事情也嚇壞了十八芝中的其余人物。
他們不敢相信,鄭芝龍的五百護衛就這么全軍覆沒于虎門海灘。
鄭芝龍曾經夸下過海口,說只要他麾下這五百護衛在,天下雖大,他大可去得。
如今,除過沒有找到施瑯以及其余六名護衛的尸體外,其余的人多少都找到了一些,所以,有人認為,如果沒有內應,這五百護衛不可能連還手之力都沒有的,就被人殺死在海灘上。
這話最早是鄭芝豹傳出來的。
然后,披麻戴孝狂怒的如同野獸一般的鄭經,不由分說,就殺了施瑯全家。
戰場被那些人打掃的極為干凈,除過火藥爆炸的痕跡,以及從護衛身上挖出來的彈片,鉛彈,他們基本上沒有找到多余的東西。
十八芝中人還原了鄭芝虎廟被炸的過程……然后,他們就把目標指向了荷蘭人!
也只有荷蘭人才有如此多的火器,也只有荷蘭人才會如此熟練地使用火藥。
他們甚至找到了黑衣人在地里挖的藏身坑洞。
十月初九,鄭芝龍的頭七。
十八芝中人有人提議,蛇無頭不行,十八芝中應該選出一個新的帶頭人了。
鄭芝豹提議自己的侄兒鄭經為頭領,卻被十八芝中人,以心智未成,且無寸功的理由給否決了,只給了鄭經一個副首領的位置。
此時,鄭芝豹站了出來,以克承兄長之志,為侄兒堅守首領職位的理由力壓群雄,成了十八芝的老大。
然而,十八芝中人大多為桀驁不馴的海盜,鄭芝龍在的時候,無人敢反對鄭芝龍。
當初鄭芝龍殺了許心素,殺了李魁奇,殺了劉香,擊敗了荷蘭人,與日本人交好,并且屯墾臺灣,這才成為東方海洋上的霸主。
即便是荷蘭人,也不能越過鄭芝龍與日本人直接交易。
他的聲威完全是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沒人敢忽視他。
如今,鄭芝龍死了,壓在一干海盜新投運最大的一塊石頭終于被拿掉了。
一時間,人心思變。
一心思變的可不僅僅是海盜,就連盤踞在臺灣島上的荷蘭人也認為自己的機會到了,開始悄悄向澎湖列島挺近。
韓陵山八閩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挑起戰爭!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在海上可以所向無敵,因此,在擊殺鄭芝龍之后,他趁著風向合適,馬不停蹄的直奔漳州府。
這一次他的目標將是荷蘭人!
此時的鄭氏家族就是一只火藥桶,只需要一星半點的火星,就會爆炸。
韓陵山就打算做這顆火星。
十八芝中鄭氏的力量太龐大了,如果不能把他們的注意力引開,藍田縣想在八閩之地開拓勢力依舊難比登天。
這也是鄭芝豹敢于跟云氏合作的重要原因,他篤定的認為,有強大的鄭氏存在,云氏這只山上的老虎,即便是想要占便宜,也僅僅是商貿這一塊。
云氏的商貿對象明顯是他們放在馬六甲的那支遠海海盜,不可能與他爭奪,日本,臺灣,乃至朝鮮的海上貿易路線。
只要鄭氏牢牢地掌控這三處,就可立于不敗之地。
他不知道的是,云昭這頭野豬的胃口豈能是區區一點海貿生意就能填滿的。
自從澎湖海戰之后,澎湖列島上基本就沒有了大明百姓,這里成了海盜們的樂園,他們占據了一個個有水源的海島,宛如一個個法外之國。
對于任何一個熟悉海洋的人來說,都很清楚澎湖列島的重要性,占據了這里,往北可抵達馬祖列島、大陳島和舟山群島,往南可去東沙群島、南沙群島。
并可通往東南各國,遙控與日本,朝鮮的所有海貿生意。
荷蘭人明白,如果不能趁著鄭氏家族現在無暇顧及澎湖列島的時候占領這里,那么,將來鄭氏家族一定會借用澎湖列島這塊跳板,與他們爭奪臺灣島。
這無非就是一個先手,后手的問題,在這一點上,荷蘭人的顯得很是聰明。
短短六天時間,他們就攻占了澎湖列島中第三大的白沙島。
駐守在白沙島上的海賊陳六,在荷蘭人武裝商船猛烈的炮火攻擊下無力抵擋不得不撤退到了臨近的漁翁島上。
等陳六的人倉惶逃竄到漁翁島上之后,迎接他們的是密集的槍彈。
陳六以下七百二十余海盜全部陣亡在了漁翁島白色的沙灘上。
韓陵山剛剛處置完畢陳六等人的尸體,荷蘭人的戰船就出現在海平面上。
他站在椰林中用望遠鏡查看一陣之后,就一心等待荷蘭人登陸。
他不打算在海上與荷蘭人爭鋒。
高大如同樓閣的武裝商船剛剛靠近漁翁島,島上的火炮就開始發威,可惜,這種千斤佛郎機小炮,除過在海上砸出一些水花之外,并無效果,就連嚇阻荷蘭人腳步的能力都沒有。
武裝商船上冒起陣陣硝煙,緊接著無數黑乎乎的炮彈就雨點般的砸了過來,很短的時間里,就把漁翁島上簡陋的火炮陣地砸的亂七八糟。
韓陵山的眉頭皺起,看一眼被炮彈咋斷的椰子樹,他沒有料到,荷蘭人的火炮之威居然犀利到了這個地步。
武裝商船緩緩地向漁翁島靠近,抵達淺海處后,百十艘小船就從這兩艘武裝商船被放了下來,那些穿著鐵甲的荷蘭軍卒就搖著船槳,在炮火的掩護下,開始登陸了。
在武裝商船的炮火掩護下,這場仗基本上是沒辦法打的,所以,韓陵山下令自己的五百部屬向海島中心進發。
不知道對手已經更換的荷蘭人,依舊給了陳六這些海盜們足夠的重視,他們在登陸之后,并沒有積極向島上挺近,而是在海灘上扎營。
于是,在晚霞中,一個個金屬人在海灘上晃蕩的場景,讓韓陵山的屬下們頗有畏懼之色。
四個玉山老賊見狀,嘿嘿一笑,就對韓陵山說一聲去去就回,然后就一頭鉆進了椰樹林中。
一個時辰之后,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候,玉山老賊們回來了,同時,也拖回來兩個被打暈的荷蘭軍卒。
瞅瞅荷蘭人稀里嘩啦作響的鎧甲,韓陵山手中的長刀猛地斬下,剛剛被涼水潑醒的荷蘭人軍卒,見狀驚恐的大叫。
叫聲還未停止,他的鋼鐵鎧甲,居然被韓陵山手中的鋼刀從中劈開,鎧甲被劈開,卻沒有傷到荷蘭人的皮肉。
“不過如此!”
韓陵山輕蔑的吐了一口口水,又對身邊的部屬道:“該你了。”
與這些紅眉毛綠眼珠跟惡鬼一般的荷蘭人作戰,部屬們或許會膽怯,但是,這兩個惡鬼即便是再兇狠,也是囚徒,因此,部屬學著韓陵山的模樣重重的一刀劈了下來。
力量不夠,準頭不好,鎧甲斬開了半尺長的一道口子,身體上也被斬出來同樣長的一道血口。
韓陵山不理會這個荷蘭人的慘叫聲,冷聲對部署們道:“下一個!”
一個,一個又一個,直到五百人全部都實驗過后,這兩個荷蘭人連盔甲帶人已經被斬成了肉泥。
“明天就這樣作戰。”
韓陵山瞟一眼地上的兩堆碎肉,又道:“要是實在害怕,就找一塊肉吃一口,這樣就不害怕了。”
說完,就縱身跳上拴在椰子樹上的吊床,抱著懷里的長刀沉沉的睡去了。
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吃那些碎肉壯膽,早上起來的時候,韓陵山就看到那些荷蘭人舉著火銃,斧槍開始向島內搜索。
很奇怪,走在最前面的并非是軍卒,而是一個戴著黑色帽子的神父,他手里提著一個香爐一樣的東西,一邊誦經一邊按照指揮官指引的方向前進。
加上高高的神幡更加讓這場即將到來的戰爭顯得詭異無比。
韓陵山嗤的笑了一聲,等神父以及兩個頭頂沒有頭發的學徒剛剛走進弓箭的射程,就猛地拉開大弓,“嗡”的一聲響,一枝指頭粗細的羽箭就飛了出去。
不等羽箭射中目標,又連續拉弓兩次,三枝羽箭幾乎同時射穿了神父,以及神父學徒的咽喉,于此同時,更多的弩箭也被射了出去。
遭到突然襲擊的荷蘭人,僅僅慌亂了片刻,就舉起了鐵盾護在前邊,將自己的四面牢牢的護住。
羽箭,弩箭,落在盾牌上,叮當一陣亂響,紛紛落地。
弩箭不能奏效,韓陵山并沒有感到意外。
揮手讓部屬停止射箭,等待荷蘭人繼續靠近。
荷蘭人舉著盾牌緩緩地向前突進,長長的斧槍前伸,似乎他們比韓陵山還希望來一場肉搏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