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縣所有的決策都是經過實際工作檢驗之后才會真正施行。
經不起實踐檢驗的決策往往在試驗階段就會消亡。
這樣做,有一個大前提就是工作必須是實事求是的,試驗數據不得有半分虛假。
這對官員素質的要求非常高,而舊官員們對這項工作一般是不理解,同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進行,所以,藍田大書房里的決策者們,一般只會采納玉山系官員提供的數據。
比如徐五想,段國仁,張國柱,楊雄這人的建議。
他們的建議因為立意高遠的原因,往往就會在經過眾人討論后,獲得實質性的推行。
總體上,藍田縣的政策對舊官員,舊財閥,舊的土豪地主們還是不怎么友好的。
在舊有的制度下,這些人對剝削百姓的事情非常熱衷,而且是沒有限度的。
明末的無數次暴亂的起因就跟剝削太過有很大的關系。
朝廷,地方官府,土豪劣紳們就是壓在百姓頭上的三座大山,云昭想要建立一個新世界,這三座大山必須在建國完成之前就清除掉。
階級斗爭的殘酷性,云昭是清楚的,而階級矛盾對社會造成的動蕩程度,云昭也是清楚的,在某些方面來講,階級斗爭勝利的過程,甚至要比建國的過程還要難一些。
在新的階層沒有起來之前,就用舊勢力,這對藍田這個新勢力來說,非常的危險。
關中人被云昭教育了這么多年,已經開始接受不可固澤而漁這個道理,自從這個道理被寫進律法之后,不按照這條律法做事的小地主,小土豪,以及新興的富裕階層都被懲罰的很慘。
為此家業敗落,重新歸于赤貧的人也不少。
一個國家的事物,千頭萬緒的,最終都會匯集到大書房,這就導致大書房如今焦頭爛額的狀況。
“不看了,我要去武研院。”
云昭忽然丟下手中的文書,朝韓陵山看了一眼。
韓陵山道:“你的大茶壺能動彈了?”
云昭興奮點點頭道:“兩天前就能動彈了。”
韓陵山丟下手里的文書對錢少少道:“同去?”
錢少少瞅瞅被埋在文書堆里的張國柱,然后搖搖頭,繼續跟那個才把蒙面布去掉的家伙繼續談話。
韓陵山見狀,重新拿起文書,將雙腳擱在自己的桌子上,喊來一個秘書監的官員,口述,讓人家幫他書寫文書。
這就是沒人支持云昭了。
云昭也只好撿起自己的文書,繼續看獬豸從藍田城發來的長篇大論。
張國柱忽然從文書堆里站起來對眾人道:“今天是我小外甥周歲,我要去喝酒。”
說完話,抖抖手把手里的毛筆隨便擱在筆架山,抬腿就走了。
錢少少,韓陵山瞅著張國柱遠去的背影齊聲對云昭道:“憑什么?”
云昭攤攤手道:“我也不知道憑什么,反正我總覺得把他一個人留下來干活,我們幾個出去快活,總是心中有愧。”
韓陵山道:“我覺得大書房需要切割一下,或者再修建幾個院子,不能擠在一起辦公了。”
錢少少怒道:“你回來的時候,我就提出過這個要求,是你說一起辦公效率會高很多,遇到事情大家還能快速的商量一下,現在倒好,你又要提出分開。”
韓陵山指指尷尬的站在錢少少面前,不知該是離開,還是該把蒙面巾子拉起來的監察司屬下道:“這不是為了方便你跟部下見面嗎?
萬一哪一天你要見監察我的人,被我看見臉就不好了。”
錢少少道:“你放心,見這種人的時候,我自然會避開你。”
韓陵山大怒道:“還真的有?”
錢少少道:“你仇家遍天下,要是不看著你點,早就被人砍死了。”
“我需要保護?”
云昭見韓陵山跟錢少少已經要吵起來了,就站起身道:“想跟我一起去開大茶壺就走。”
錢少少道:“我走不開。”
韓陵山無所謂的聳聳肩膀,就跟云昭一起出了大書房。
上玉山書院,自然是不用騎馬的,牛車是最穩當的交通工具。
“大書房確實需要拆分一下了。”
云昭對韓陵山道。
韓陵山點點頭道:“我跟錢少少干的活多少不招人喜歡,有些事情確實不好太公開。”
“那就這么定了,再修建幾座官邸,秘書監會派專門人才繼續給你們幾個服務。”
兩人寥寥幾句話,就把事情給定下了。
舊有的規矩,確實已經不適應新的局面了。
云昭跟韓陵山抵達武研院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兩根鐵條上歡快奔跑的大茶壺。
不過,當云昭跟韓陵山兩人跳上大茶壺后座之后,大茶壺就變得有氣無力的,哼哧,哼哧的冒著水蒸汽速度慢了很多。
云昭瞅著韓陵山道
:“你最近胖了嗎?”
韓陵山搖頭道:“沒有,估計是你的大茶壺在漏氣。”
云昭順著韓陵山手指的地方果然看到了很多地方都在冒白汽。
云昭嘆口氣道:“沒有橡膠,密封實在是一個大問題,用絲麻終究是有問題的。”
兩人跳下大茶壺后座,大茶壺似乎又活過來了,又開始緩緩在兩條鐵軌上慢慢爬行了。
云昭瞅著這個連后世兒童樂園里面的小火車都大大不如的大茶壺,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知道大茶壺的毛病在那里,卻無力去改變。
活塞的精度嚴重不足,會漏氣,茶壺的汽缸密封不好,會漏氣,機械傳動軸的設計還好,就是傳動效率很差,轉化熱能的效率極低。
這又是一個水磨石功夫的活計,云昭沒法子一蹴而就的弄出帶動上萬噸貨物飛奔如常的火車來。
大茶壺就是云昭的一個大玩具。
這基本代表了藍田上下九成九以上人的意見,自從大明出了一個木匠皇帝之后,現在,他們很害怕再出現一個玩弄奇巧淫技的皇帝。
因此,沒有人同意云昭將很多時間用在這東西上。
也就在研究大茶壺的時候,云昭很想當一個昏君。
只有昏君才能為所欲為,只有昏君才肯專心的去研究各種藝術,以及手藝,而且活的像一個真正的人。
當明君就完蛋了,尤其是崇禎這種明君——活活的把自己的日子過的生不如死。
想想都覺得慘,一個被困在紫禁城里的明君,除過英明的處理國事,還要應付后宮三千個女人,最要命的是——人家還要求雨露均沾,這就很難為人了。
有時候,云昭覺得昏君其實都是被逼出來的。
好在韓陵山算是一個理解他的人,兩人拿著工具將這個大茶壺大卸八塊,重新安裝的時候,快樂也就隨之而來了。
“你說這東西以后真的能拖著百萬斤重的貨物滿世界跑嗎?”
“百萬斤算個屁,千萬斤也不含糊。”
“可是剛才連我們兩個都帶不動。”
“那是工藝不完整的緣故,你看著,只要我一直改進這東西,總有一天我要在大明國土上鋪上十縱十橫二十條鐵路,用這些鋼鐵巨龍把我們的新世界牢牢地捆綁在一起,再也不能分離。”
兩人絮絮叨叨的說著廢話,將大茶壺拆開之后,卻裝不上去了,且多出來了很多東西。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
無奈之下只好丟給武研院里專門研究大茶壺的研究員。
張國瑩跟雷恒的閨女周歲,雖說人家沒有邀請,兩人還是不得不去。
才走進張國瑩的小別墅,張國柱就的道:“你們怎么來了?”
云昭嘆口氣道:“改一下你說話的方式會死啊?”
張國柱道:“我最好始終如一,變化太大,就不是張國柱了。”
韓陵山可沒有云昭這么好說話,手按在張國柱的肩膀上稍微一用力,柱子一般的張國柱就被韓陵山用巧勁給推開了。
張國瑩的閨女長得粉嘟嘟的看著都喜慶,云昭抱在懷里也不哭鬧,看似很喜歡云昭身上的味道。
張國柱打不過韓陵山,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張國柱被推開了,當然就沒有繼續執拗的理由。
“錢少少怎么沒來?”
張國瑩親自去廚房端出來幾樣菜,擺好之后問云昭。
韓陵山笑嘻嘻的道:“你真的準備讓錢少少來?”
張國柱給韓陵山倒了一杯酒道:“已經正經婚嫁的人了,以后莫要開這樣的玩笑。”
韓陵山看了張國柱一眼道:“你這樣的人真是一個有福氣的,聽說你的婚期已近?”
張國柱道:“以前給我兄妹一口吃食,才沒有讓我們餓死的人家的閨女,模樣算不得好,勝在憨厚,樸實,如果不是我妹子替我登門求親,人家可能還不愿意。”
云昭正在跟孩子玩,聽張國柱這樣說忍不住插嘴道:“你這樣的人才什么樣的閨女娶不到?”
張國柱搖頭道:“在這世上多得是攀附權貴的勢利眼,也有的是清正,自好不把閨女當物件的好人家,我是真的看上那個閨女了。
所以呢,不娶你妹子是有原因的。”
云昭怒道:“有本事把這話跟錢多多說。”
張國柱笑道:“跟多多說過了,她沒有難為我,很通情達理的。”
云昭跟韓陵山對視一眼然后對張國柱說:”你最好用最快的速度把人家閨女娶進門,遲則生變!”
張國柱道:“多多說了,隨我的意思,幾年沒見,她的脾性改變了很多。”
韓陵山喝了一口酒慢悠悠的對張國柱道:“據我所知,錢多多從來就沒有改變過,你的婚事是一件大事,我擔心要娶的女人不止一個!”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