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的猛士一般都不怎么喜歡戰爭。
越是新兵越是喜歡戰爭。
這是一個奇怪的現象,可是,在軍中,這就是一個很普遍的現象。
老兵們為了讓自己的軍隊更加強大,是不會勸告新兵減少一點立功的欲望的,而新兵們總是以為老兵們已經沒有鋒銳之氣,不值得多說話。
所以,戰爭過后,新兵總是會死很多人,而老兵的戰損程度卻很低。
這聽起來像是一個笑話,在藍田軍中卻是普遍存在的現象。
拓跋石的人頭沒有資格做成酒碗獻給云昭震懾天下,所以,馬平就匆匆的將拓跋石五馬分尸了。
藍田軍中沒有這樣的刑罰,馬平冒著被處分的風險,還是這樣做了。
還是當著積石山所有百姓的面執行的刑罰。
拓跋石被大喇嘛派人送來的時候表現的很平靜,即便是眼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在他之前被斬首,也沒有什么表情。
在拓跋石的四肢加上腦袋被套上繩索的時候,馬平點燃了一支煙塞在拓跋石的嘴里道:“為什么要找死?”
拓跋石吸了兩口煙,吐掉煙卷之后笑了一下道:“拓跋氏本身就是皇族。”
馬平難以理解的道:“吐谷渾亡國已經有千年之久了。”
拓跋石道:“不是為了吐谷渾,而是為了拓跋氏,再不動手,拓跋氏就要徹底變成漢人了。”
馬平蹲下來瞅著拓跋石的眼睛道:“成為漢人讓你如此的羞恥嗎?從今往后,拓跋氏就要消失,不感到遺憾嗎?”
拓跋石道:“變成漢人的拓跋氏不如去死。”
馬平站起身揮揮手道:“如你所愿。”
五匹彪悍的戰馬開始向五個方向發力,就在繩子繃緊的那一刻拓跋石大吼道:“我不服!”
聲音極為凄厲,即便是正在發力的戰馬,也停頓了一下,不過,在軍士的驅趕下,戰馬再次發力,一陣刺耳的聲音響過,拓跋石的身體被撕扯成了五塊。
鮮血很快就被干燥的土地吸收。
書記官站在百姓面前用最冰冷的聲音道:“你們應該記住,造反就要被殺頭!沒有例外。”
場面很是恐怖,但是,在場的百姓似乎并不害怕,他們曾經見過更加恐怖的殺人場面,藍田這種溫和的殺人場面他們已經不太在乎了。
書記官很是失望……
安多的法王不但把拓跋石送來了,還送來了所有追隨拓跋石逃跑的人,不僅僅如此,法王還派人告訴馬平,人皮鼓的事情與他們無關,屬于邪教才會這樣做,他們的教義是仁慈,平和,且善良的。
年輕的書記官失去了繼續追責的理由。
盡管他很想徹底清潔積石山地區,他的上峰卻不允許他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冒然行動。
不過,不論是馬平,還是書記官,他們兩人都清楚,想要這里的人變成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個個活著的行尸走肉,需要一代人的努力。
長久以來的叛亂,造反,殺戮,劫掠已經改變了這里百姓們的生活方式。
造反,叛亂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活計。
他們不是不知道造反會被殺頭,他們只是單純的認為造反成功就會錦衣玉食,至于造反被殺,這就是失敗的代價,死,對于他們來說司空見慣。
只有長久的安定生活,只有從土地上能夠獲得足夠多的食物,他們才會珍惜自己的生命。
拓跋石的叛亂無疑獲得了某些大勢力的慫恿。
書記官甚至認為就該是安多草原上眾多的喇嘛們。
沒有證據,那些喇嘛們將事情辦的很干凈,即便是拓跋石本人,在接受了嚴厲的酷刑,也聲稱自己的叛亂,與喇嘛們沒有半點關系。
拓跋石在海西建立的海西國,從建立到覆滅身死,用時,十一天。
云昭看到報告的時候,海西國已經滅亡。
“人人都覺得崇禎好欺負啊。”
云昭將報告丟在桌面上,多少對韓陵山如此遲的將文書拿來有些不滿。
“你這些天正在一個個的找人談話,這只是小事,不用擔憂。”
“準備擴軍吧。”
云昭將雙腳放在桌案上,腦袋靠在椅子背上,慢悠悠的道。
“陛下,緊急擴軍,會打亂我們的計劃,如今的藍田就是一架精密運轉的機器,突然加速,這中間有很多關節需要調整。
會破壞我們正在執行的計劃,而這些計劃都是通過會議決定的,每一個都很重要,沒必要打亂次序。”
張國柱抬頭看了看云昭,還是提出了反對意見。
“在過去的兩年中,我們的辦事進程已經有些突兀了,很多事情都干的很粗糙,就像這次海西造反,完全出乎我們的預料。
在事前我們沒有發現征兆,在事后,只能粗糙的用兵力抹殺,這樣做事是不對的,我們應該慢下來,讓世界隨著我們辦事的進程走,而不是我們去附和別人。”
云昭道:“我不是心血來潮。”
張國柱聽云昭這樣說,考慮一下道:“陛下這是要徹底發動了嗎?”
云昭道:“不,我只是要清除草頭王。”
張國柱笑道:“原來是早就預定好的事情。”
說完話,他就召來自己的秘書捧來一份厚厚的文書,放在云昭面前打開文書,取出其中的一份道:”這是糧秣預備情況,這是物資籌備情況,這是征召團練的準備情況等等。
如果陛下需要知曉軍隊狀況,就要問云楊了,大書房已經把屬于軍隊的部分文書送去了正在籌建的兵部,密諜司,監察司也各自有輔助方案,相信韓陵山,錢少少也已經準備好了。
陛下如果準備在大會后立即啟動,我們可以坐在一起商量一下該如何啟動。
只是,陛下,為何會在今天想要啟動呢?”
云昭將隴中馬平的文書遞給張國柱道:“因為我忽然發現,造反這種事情隨時隨地就能發生。”
張國柱看完文書之后嘆口氣道:“人心難測,所以,陛下不準備理睬世人的感受了是嗎?”
云昭搖頭道:“不僅僅是隴中的事情讓我對人性失望,而是很多事情累積起來造成的想法。全世界的梟雄都希望成為皇帝,都想坐在人們的頭上作威作福。
而很多人甘愿被他們利用,我以為,這個利用地過程其實是一個相互利用的過程,大明人已經把自己的生活目標選錯了。
人人都以為可以通過造反來獲取自己想要的生活,這其實是一種搶劫,是強盜行徑。
或許這是他們最快可以飛黃騰達的機會,可以讓自己從一個普通人搖身一變就成為新世界的勛貴。
已經沒有多少人愿意好好地活著,愿意通過自己的雙手跟智慧過上好日子。
這是不對的。
我們必須盡快讓世人扭轉這種念頭,讓人世間重回正道。
首先要做的,就是清除草頭王!”
張國柱道:“陛下預備動用大軍,還是動用密諜,監察二司?”
云昭考慮了一下道:“密諜,監察二司先行!
張國柱走了,云昭卻陷入了沉思之中,李弘基在稱帝之后的第二天就提兵北上了,這一次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京城。
云昭不知道當年李弘基逼的崇禎自殺之后對大明人到底造成了什么樣的影響,從目前的局面來看,大明的共主沒了,大明——立刻就成了一盤散沙。
云昭從自己的記憶中得知,崇禎死后,有抵抗的,比如,史可法,李定國,有自殺的比如大學士范景文,戶部尚書倪元璐等人,而更多的是投降李弘基的,比如太監杜勛,大學士李建泰……而更多的人則選擇了投降滿清,比如吳三桂等等。
崇禎看似沒有什么用處,可是在只要存在一天,大明人多少還知道自己是誰,一旦崇禎沒有了,大明的根基也就不存在了。
就像這次——半月之間就多了無數草頭王。
當年看三國的時候,云昭一直不理解曹操為何會長久的供養漢獻帝,不理解他為何一生都不肯背叛漢室,甚至不明白,為何到了曹操身死之后,那個時代才真正被稱作三國時代。
只要曹操還活著——不管是哪本史書都將那段歷史稱之為——東漢末年。
這樣做的意義何在呢?
云昭現在明白了,曹操之所以強行忍住了權力的誘惑,就是為了一個目標——大一統!
大一統從一開始就是云昭的目標。
他甚至從開始有野心成為皇帝的時候,就沒想過什么狗屁的裂土封侯,封王,或者裂土稱帝。
在他的潛意識中,中國,就該是一統的,至少,地圖也應該保持一只雄雞的模樣。
只有一只雄雞模樣的中華地圖,才能被稱之為中華。
而且,這只雄雞的頭,胸,背,尾,爪,喙一樣都不能缺少。
雄雞是根本,云昭不介意讓這只雄雞變得肥碩一些,哪怕肥碩成一頭大象的模樣,在云昭的眼中,它依舊是那只雞。
就像很久以前的有熊氏,他們的圖騰是一條蛇,在后人不斷地發展過程中,這條蛇就變成了龍的模樣。
所以,云昭以為,自己應該在這個時候發出自己的聲音。
將已經散亂的大明人心聚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