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猛在睡夢中去世了。
沒有影響到藍田大軍下一步的行動。
在這方面,藍田軍隊有著嚴格而縝密的流程。
副將云舒在第一時間接過了軍權,軍法處長官,第一時間就任副將職位。
云舒在接過軍權的第一時間,就向全軍發布了進攻的命令。
因此,隨著云猛的去世,天南軍的攻勢不但沒有減弱,反而得到了加強。
這就是藍田軍與以往所有大明軍隊不同的地方,不論是君主死了,還是大將死了,不是藍田軍隊虛弱的時候,恰恰是藍田軍隊最好斗,最殘忍,最危險,最不講道理的時候。
金虎懷著巨大的悲痛,帶著部屬來到了交趾與占城國交界的地方,開始執行逼迫張秉忠進入暹羅的大計。
一隊快馬快速的穿越了整個交趾來到了鎮南關,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鎮南關頭的狼煙就沖天而起,一連起來了三道狼煙……預示著藍田大軍大將亡故。
狼煙一路向北移動……
第二天的時候,玉山城頭三股狼煙騰起,玉山書院的銅鐘,也在同一時間響起。
只要是聽到玉山書院銅鐘聲響的團練,在第一時間披上甲胄,挎上長刀,提起自己的長矛向里長公廨所匯集。
玉山書院的學子們也紛紛離開學堂,直奔武器庫,按照班級開始領取武裝。
鳳凰山大營同樣有鐘聲響起,正在操演的新軍,立刻換上了作戰時才能用到的武裝,一個個排著隊在校場盤膝坐下,將長刀橫在膝蓋上,默默地等待著兵部的召喚。
鐘聲剛剛響起的時候,云昭已經來到了大書房,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他的大書房里已經站滿了全副武裝的人。
“三柱狼煙,有大將戰死,狼煙來自于鎮南關,死的不是云猛便是洪承疇!”
韓陵山剛剛進入大書房,就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了一半。
“鎮南關無戰事,云猛進入了交趾,青龍還在鎮南關,如果沒有什么特殊情況發生的情況下,這一次死傷的恐怕是——猛叔。”
隨后趕來的錢少少,再一次提供了更加確切的消息。
云昭面沉如水,瞅著面前的文武百官低聲道:“誰能告訴我,在我軍占據了絕對優勢的情況下,猛叔為何會戰死在交趾?
如果八萬天南軍連自家主帥的安危都無法保證,這支軍隊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張國柱在眾人
的慫恿中站了出來,拱手道:“啟稟陛下,臣下以為,云猛將軍為敵人所趁的機會不大,就算是交趾的的實權派,鄭維勇,阮天成兩人也明白,一旦傷害了猛叔,交趾必定會被陛下的怒火焚燒成灰燼。
因此,臣下以為,最大的可能是猛叔的壽數到了。”
云昭低低的怒吼道:“猛叔上一份奏折上還說的很清楚,他至今還能上馬殺敵,每頓飯肉食不絕,怎么就有了壽數到了這么可笑的事情?”
云昭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所有人都聽得出來,他正在竭力壓制自己的怒火,此時此刻,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說明,關中已經集結起來的大軍,很可能會在下一刻開往交趾。
作為復仇的軍隊,藍田就沒有留活口的習慣,只要這支軍隊進入了交趾,說不定連天南軍都是他們問罪的對象。
錢少少拱手道:“啟奏陛下,崇禎十三年秋,猛叔腿疾在云南發作,腿疾發作之時痛不可當,關中派遣名醫前往,用了半年時間,方才讓猛叔可以正常行走,然,此時猛叔的雙腿,已經不能過度操勞。
崇禎十五年十一月,猛叔腿疾再次發作,這一次,猛叔的腿關節已經腫大,軍醫以炙烤法去處風疾,并以玻璃管穿透皮膚,直插關節處,取膿水兩杯,猛叔修養至來年五月方才能下地行走。
而后,猛叔已經不良于行。
崇禎十六年中,猛叔自知腿疾嚴重,自忖不能擔任平定西南的大任,于九月上書陛下,希望朝中可以派遣干臣前往云南接替他,完成陛下托付的千秋大業。
到了十七年,猛叔基本上已經不能行走,行軍作戰,都需要親衛們抬著才能上戰場,即便如此,猛叔,在平定西南之后,并未止步于鎮南關,而是帶著大軍進入了更加潮濕的交趾。
鑒于以上情報支持,臣下認可國相之言,猛叔的壽數到了。”
云昭呆滯的坐在椅子上,瞅著錢少少道:“為何不早報?”
錢少少搖頭道:“猛叔不許。”
云昭很想沖著錢少少大吼大叫一陣,突然想起猛叔的音容笑貌,兩道淚水就從眼角滑落,讓猛叔離開他一手組建的軍隊,他可能死得更快。
他從七歲的時候就進入了強盜窩里當了一名快樂的強盜,直到現在,他一直以強盜的身份愉快的活著。從來沒有想過改變這個身份。
即便云氏已經完成了從強盜到官兵的華麗轉身,他依舊認為自己是一個純粹的強盜。
他喜歡過打家劫舍的生活,喜歡過與官兵游戲
的生活,他甚至偏執的認為,只要不是搶來的東西,就不是真正屬于他的東西。
哪怕在云氏已經統治了關中,他斷然拒絕了過平靜的無聊生活,甘愿帶著一些云氏老賊去云南重新開辟一片可以當強盜的地方。
可以說,強盜生活,才是他希望過的生活,他最希望的死法是被官兵捉住,然后在鬧市區被凌遲處死,這樣,他就可以高歌一曲,在眾人崇拜的目光中被千刀萬剮。
他討厭平靜的死去……現在他的目標達成了。
既然是病死的,關中再召集軍隊就完全沒有必要了,云昭痛苦的揮揮手,這時候沒有必要執行什么復仇計劃了,即便是云昭貴為皇帝,他也無法向死神復仇。
此時的云昭,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他只能抱著最微弱的一線希望等待,在他的心里,他更希望死去的人是洪承疇。
云昭回到了家里,馮英已經披掛好了,錢多多也少見的換上了戎裝,就連云娘今天也沒有穿她喜歡的裙子,而是換上了一套獵裝。
“發生了什么事情?”
云娘見兒子面色慘白,特意提高了聲音問兒子。
云昭抬頭看了母親一眼道:“有八成的可能是猛叔去世了。”
“當啷”一聲響,云娘用來保持鎮定的道具,一個精美的茶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怎么可能,你猛叔的身子一向強壯。”
云昭拍著腦門道:“是孩兒疏忽了,一個在干燥的地方生活大半輩子的人突然到了潮濕的云南……自然是有些不合適的。
而猛叔剛去云南的時候,那里的條件不好,整日里在潮濕的樹林子里的鉆來鉆去,就這樣落下來病根。”
“如此說來,猛叔是病故?”
錢多多見婆婆跟丈夫的心情都不好,馮英在這個時候歷來是不會多嘴的,因此,只有她大著膽子把心中所想問出來。
“什么病故,你猛叔是為我云氏活活累死的!”
云娘的身體顫抖的厲害,錢多多的話剛剛問出來,她就沖著錢多多咆哮呵斥。
錢多多連忙跪在一邊,見婆婆眼珠子亂轉著找東西,像是要砸她,就特意跪在丈夫身后一點。
“準確的消息還沒有傳來,最快也應該是在十天之后了,母親,您說家里應不應該起靈棚?”
云娘面色蒼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吼道:“你猛叔身體壯著呢,死的一定是洪承疇,不可能是你猛叔!”
她嘴上這樣說著,卻抬手將自己頭
上的金簪子抽了出來,同時也摘掉了耳環,以及手腕上的一些飾物。
將這些東西胡亂丟在地上,就匆匆的回到了后堂,不大功夫,后堂就響起了急迫的誦經聲。
“通知虎叔,豹子叔,蛟叔,霄叔,命云卷前往交趾接猛叔回來。”
云昭跟秘書裴仲吩咐了一聲,就懶洋洋的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悲痛勁在大書房的時候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此時,云昭只是覺得自己全身軟綿綿的沒什么力氣,就想一個人在書房呆一會。
馮英陪著云昭回到了書房,只留下孤零零跪在地上的錢多多,錢多多見周圍已經沒有人了,就迅速站起來,快步跑進了云昭的書房。
“洪承疇還在鎮南關,沒有入交趾,猛叔是帶著云舒,沐天濤進了交趾的,交趾那片地方自古以來就民風彪悍,且對我大明仇恨深重。
在我大明所有的羈縻國中,以交趾人最為多變,猛叔是一個一根筋的人,他一向認為,別人之所以不服從我們,完全是我們自己做事不夠狠,下手不夠毒。
如果做事足夠狠毒,人都是惜命的,而命對人來說只有一條,為了活下去,那些不服從我們的人,遲早會服從的。
我很擔心猛叔的所作所為,會在交趾激起民變,一直在文書中告誡猛叔,收攏一下嗜殺的性子,緩緩圖之,沒想到,還是把猛叔的性命葬送在了交趾。”
錢多多進門的時候,正好聽到云昭跟馮英絮絮叨叨的說話。
左右瞅瞅,沒看見外人,就大著膽子道:“現在誰統領著天南軍?云舒?他可沒有統領一支大軍的才能。”
云昭閉上眼睛道:“應該是沐天濤,猛叔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洪承疇,分兵給洪承疇是在遵從我的旨意,如果我沒有旨意下達,猛叔寧愿把軍權交給云舒,沐天濤,也不會交給洪承疇的。”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