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縣新修的學校確實不錯,全是瓦房,教室里面的鐵爐子燒的發紅,云昭在這里聽了半節識字課,沒有感到寒冷,看來錢花的結實了,就有好結果。
燕京人的口音,聽起來有幾分熟悉,尤其是燕京官話,雖然還帶著一點應天府的腔調,不過,已經不那么濃厚了,有了一兩分云昭以前口音的意思。
“沒必要專門學關中口音!”
聽著先生們為了討好云昭,特意開始拐關中話了,云昭立刻阻止,說句大實話,身為土生土長的關中人,云昭知曉,用關中話念一些千古名篇的時候,確實會少那么幾分韻味,不過,用在軍中,那種硬的能把人頂一個跟頭的關中話,卻非常的合適。
關中話適合兩軍陣前罵陣,適合一邊喊著“狗日的”一邊往腰帶上系人頭,適合在亂軍中取上將首級的時候給自己打氣。
唯獨不適合拿來念書……(剛才試著用陜西話背誦了一下《岳陽樓記》,不敢聽啊……)
看來徐元壽先生編纂的《音韻》一書,應該普及了。
徐先生早就說過,在大明百里不同俗,十里不同音的現象太嚴重了,這并不符合一個大一統的國家。
當年秦皇同一了度量衡,看樣子還是不夠的,想云昭身為帝國皇帝,直到現在,聽不懂本國的方言,這很丟人。
不是聽不懂一兩個方言,而是同不懂好多,好多方言,廣東的,閩南的,江西的等等等等。
聽自家臣子的奏對,需要通譯,這就很丟人了。
一旦萬里通音,那就再好不過了。
好在藍田王朝的四成以上的官員出自玉山,這本以秦音變種為基礎音的《音韻》應該有施行的基礎。
說起來很怪,有學問的關中人與田間地頭的關中人說的雖然都是秦音但是有學問的人,尤其是玉山書院通用的秦音,要比田間地頭的秦音好聽的多,只是遣詞造句不同。(參見西安年輕人的秦音與父母輩秦音之間的對比)
徐元壽先生就是采用了玉山書院的秦音為基礎做了進一步的改變,這樣的秦音根據徐元壽先生自夸有鶴唳九天之清越,也有鳳鳴大地之醇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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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所以這樣吹噓自己搞出來的《音韻》,主要還是為了彰顯玉山書院,給天下讀書人立下規矩。
誰都有些私心的只要對帝國有利云昭不在乎這點私心。
燕京一帶其實是鄉紳勢力最強大的地方他們因為居住在皇城邊上見識也多,手段也多,知道該如何與官府斗爭而不損傷自己。
可惜梁英是玉山官員,在治理地方的時候不缺乏手段。
云昭相信,她能把大興縣的事情處理的很好。
張繡走了,云昭接納了他推薦的秘書人選,不過,這個秘書年紀很小,才從玉山書院畢業兩年,名曰:黎國城。
他是漢中人,父母雙亡,還是徐五想當年在漢中擔任知府的時候嗎,被楊雄發現的好苗子,親手送進了玉山書院讀書,如今,從黎城出落成了黎國城!
也是一個玉山書院的傳奇人物,在玉山書院就讀了八年,雄霸玉山書院七年,比云彰高三屆,包括云彰,云顯這些孩子都是在他制造的陰影下長大成.人的。
睿智,果敢,勇猛,意志堅強,徐元壽對這個孩子的評語是壁立千仞一棵松!
也是經過韓陵山考核之后,難得的獲得了“上佳”的評語。
所以,韓陵山在云昭的書房看到了黎國城,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
“這孩子應該外放,而不是留在你手里。”
云昭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著韓陵山道:“外放?有徐五想,楊雄,張繡這些人的幫助,這孩子在外邊游歷了三年,也算是經歷過了,這才送到我這里。”
韓陵山搖搖頭道:“糟踐了。”
云昭嘆口氣道:“我怎么覺得你在糟踐我,難道我真的不值得你尊敬一下嗎?”
韓陵山笑道:“等我那一天畢恭畢敬的跟你說話的時候,才是對你最大的不尊重。”
云昭撓撓頭發道:“道理都被你說盡了。”
黎國城就站在一邊聽皇帝跟韓陵山說他,不論韓陵山說了他什么,他的表現都很淡然,臉上永遠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錢多多過來送飯的時候,看了黎國城很長時間,然后就對正在吃飯的云昭跟韓陵山道:“好漂亮的小伙子,咱們玉山書院自少少之后,終于又出來了一個美男子。”
韓陵山從嘴里取出一根魚刺笑道:“男人長得太美,不是好兆頭。”
云昭瞪了韓陵山一眼道:“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錢多多四處看看,沒看見外人,就笑嘻嘻的道:“誰讓你們這群人長得太丑,影響了玉山書院的名聲,直到現在玉山出多丑人的話還在流傳。”
韓陵山給了錢多多一個白眼道:“我長成這個樣子是英武,徐五想那種麻皮怪才是丑人,還有錢通那個胖子,我覺得你可以直接把他收到后宮去當差算了,好好地一個男子漢,長得越來越像太監。”
云昭看看韓陵山道:“錢通怎么了?不是在杭州市舶司干的好好的嗎?”
韓陵山嘆口氣道:“陛下,還是調回來吧,現在他還能忍住貪婪之心,我很擔心他在那個位置上待得長了,會出問題。”
云昭哼了一聲道:“杭州販奴跟他有關聯?”
韓陵山點點頭道:“至少也是失職,都是自家兄弟,我不能眼看著一條好漢被十丈軟紅給毀掉。”
云昭對黎國城道:“擬旨,命杭州市舶司司長錢通,即刻赴西域總督衙門,就任糧道,見旨啟程,不得遷延。”
黎國城重復了一遍皇帝的旨意,待皇帝確認無誤之后,迅速去擬旨去了。
韓陵山幽怨的看著皇帝道:“我不是說了把他調任回玉山就是了,怎么就給弄到西域總督衙門了?”
云昭搖頭道:“沒聽見。”
韓陵山指指錢多多道:“不是說交給多多管束嗎?”
云昭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道:“沒聽見。”
韓陵山長嘆一聲道:“老錢啊,是我害了你啊。”
云昭冷笑一聲道:“朕給他升官了。”
韓陵山大叫道:“去你那個閻王徒弟麾下受命,就老錢那一身白花花的肥肉,可能支撐不了幾天。”
云昭冷冰冰的看著韓陵山不做聲,韓陵山嘆口氣道:“如果不是我的人阻止他,他可能已經犯錯了。”
“那就去一個不怕犯錯的地步,我不認為老錢會喝西域的兵血。”
“那不至于。”
“那就好,這一次是你韓陵山的情面好使喚,下一次,我是說下一次,他受到的懲罰會加倍,我想,你沒有意見吧?”
云昭說著話,接過黎國城寫好的文書,看過之后用了印璽,然后遞給黎國城道:“八百里加急!”
錢多多眼看著兩個大人物輕易的就決定了一個混賬東西的命運,就連忙給他們兩個添了一些酒,對韓陵山道:“你們是不是商量一下讓夏完淳那孩子回來吧,這一次拿下了天山南北,已經把準噶爾部壓縮在一些零星綠洲上了,準噶爾王正在向巴爾克騰湖邊上的大玉茲求救呢。
一旦大玉茲向準噶爾伸出援手,那些中小玉茲也會幫助準噶爾部,到時候就夏完淳那點兵力可能扛不住。
他終究年輕,應該派一個老成持重的人去才好。”
韓陵山與云昭一起看看多嘴的錢多多,沒有理會,不約而同的舉起酒杯碰了一下,而后一飲而盡。
見這兩個家伙不理睬自己,錢多多哼了一聲就提著籃子走了。
等錢多多消失了,韓陵山這才皺著眉頭道:“夏完淳準備娶大玉茲的公主,你就沒什么意見嗎?”
云昭嘆息一聲道:“人家要娶三個玉茲公主,看的出來,這小子的野心很大,不但要準噶爾,還要大中小玉茲部族。”
韓陵山喝了一口酒道:“你覺得夏完淳真的會娶那些公主?”
云昭搖搖頭道:“是我把那個孩子教壞了,你看著,最后收尾的時候,一定很殘酷,殘酷的讓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脊背發寒。
他本來問我要拔都的十二頂王冠,準備用在西域,被我拒絕了,沒想到這個家伙居然把自己拿出來當誘餌了,心性之狠,我這個當師傅的是比不了。”
“他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把這些部族從羅剎人那邊拉過來。”
“我們要這些部族做什么?如果要,當年多留些蒙古人豈不是更好,至少,蒙古人與我們的長相差別不大,而大中小玉茲人卻與我們截然不同,我還聽說,他們已經自稱哈薩克人,有自立的決心。”
云昭擺擺手道:“夏完淳認為,北方永遠都是大明的威脅,除非大明的疆域直抵北海,北方再無敵人,否則,那里的草原上,一定還會誕生出更加強悍的蠻族,只要是蠻族,他們就會仗著強大的武力南下,來禍害中原。
因此,他認為如果不能讓北方的蠻族盡數徹底臣服,就只有斬盡殺絕,制造無人區才是最妥當的做法。”
韓陵山看看云昭,又看看黎國城最后對云昭道:“我怎么覺得這個小子骨子里像你,行事作風卻像極了我老韓,你覺得這個家伙真的能夠成功嗎?”
云昭憂愁的看著西域方向輕聲道:“蠻族不可能是他的對手,蠻族公主更是會被他耍弄的團團轉,他會達成他想達成的目的,只是,他的手段一定會被世人詬病。”
韓陵山愣了一下道:“這才是你發配錢通去西域的目得?”
云昭點點頭道:“我很害怕他走霍去病的老路,不害怕他立功,是害怕他不能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