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笛卡爾先生艱難的從床上爬起來,他能聽到骨頭相互摩擦的聲音,這一次他沒有邀請貝拉攙扶他起來,而是自己一點點,慢慢的起身。
也就在今天早上,笛卡爾先生沒有看窗外的梧桐樹,也沒有看樹上的鳥兒,至于遠處巴黎圣母院彩色尖頂是不是存在都跟他半點關系都沒有,他現在,只想在孩子們起床之前督促懶惰的貝拉準備好牛奶,面包,黃油……不,孩子還小,應該再吃一點卷心菜的……
強行將自己的腿丟在床下,笛卡爾先生就準備努力的穿上軟鞋,可是,他的腿非常的僵硬,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有穿上。
他的臥室門開了,一個揉著眼睛的有著淡黃色頭發的小女孩走了進來,先是扶著大門看著笛卡爾先生努力穿鞋,過了片刻,就噠噠的跑過來,蹲在地上幫助笛卡爾先生穿上了軟鞋。
“你真沒用,我都可以自己穿鞋了。”
笛卡爾先生心中暖和的厲害,低頭瞅著小艾米麗道:“明天我就學會了。”
說完話,就滑下床榻,勉強在地上站穩了身形,就向艾米麗探出一只手,艾米麗很自然的牽住了外祖父的手,孩子的手握在手中,就像握住了一塊柔軟的油脂,一老一小,就這樣蹣跚的走出了臥室。
小笛卡爾就坐在餐桌邊上,腰板挺得筆直,貝拉不停地往餐桌上送著剛剛烹飪好的食物。
“艾米麗,坐回你的座位,不要亂動,守好規矩。”
小笛卡爾呵斥了小艾米麗一聲,然后自己走過來攙扶著老笛卡爾先生去洗漱。
老笛卡爾看看委屈的癟著嘴巴的艾米麗,再看看一臉嚴肅的小笛卡爾道:“作為哥哥,你對她太嚴厲了。”
“她如果不能成為一個淑女,以后不論我給她多少就嫁妝,她都不可能找到如意郎君。”
“嚯嚯嚯嚯嚯……”
老笛卡爾先生發出一陣奇怪的笑聲,他發誓,這是他這輩子聽到過的最好笑的笑話,最好笑的地方在于,說笑話的這個孩子還一本正經的,似乎很認真。
洗漱完畢了,老笛卡爾先生坐在最中間的一張椅子上,瞅著被油煎之后還在沙沙作響的咸豬肉以及兩顆煎蛋,將面前的牛奶推到沒有牛奶的小笛卡爾面前道:“你應該多喝一些,我的孩子。”
“我已經長大了,這是媽媽說的。”
小笛卡爾將溫熱的牛奶重新推到祖父面前,以不容置疑的聲音道:“您太虛弱了。”
笛卡爾點點頭,又奇怪的對小笛卡爾道:“孩子,我們很有錢,可以都喝牛奶。”
小笛卡爾搖頭道:“男子漢不用這東西!”
說完,就學著大人的模樣給自己的面包抹上黃油,狠狠地咬一口,又把盤子里的咸豬肉片一同塞嘴里,咬的嘎吱嘎吱的。
一邊吃著還一邊瞪了一眼想要爬到桌子上的艾米麗。
“嚯嚯嚯嚯嚯嚯……”
老笛卡爾先生再一次發出怪笑,他覺得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他笑的比這一生笑的時候都多。
“我們忘了禱告!”貝拉小聲的在一邊提醒。
“自從媽媽去世之后,我就不相信上帝了。”這一次笛卡爾從小笛卡爾的話語里聽到了怨憤之氣。
“為什么呢,我的孩子,上帝是公正的。”
“如果他是公正的,在母親快要死的時候,我無數次祈求上帝,無數次的懇求上帝把母親留給我,結果母親還是走了,被上帝帶走了。”
“這不一樣,我的孩子,人的生老病死是一個規律性的東西,不是上帝帶走了她,而是她的時間到了,該去上帝那里去了。
將來,我們所有人最終的歸宿都是上帝的懷抱。”
“不——”小笛卡爾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離開了餐桌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笛卡爾先生憂愁的看著小笛卡爾關上的房門,對貝拉道:“這孩子受了很重的傷害。”
貝拉點點頭道:“笛卡爾少爺是一個很好的孩子,早上的時候還幫我取了牛奶,要我叫他出來繼續吃飯嗎?”
笛卡爾先生搖搖頭道:“讓他冷靜一會,我會跟他談談。”
見艾米麗又要哭泣了,笛卡爾先生就來到艾米麗身邊,一邊撫慰這個孩子,一邊努力的吃著飯……以前,他可是沒有什么胃口的,今天,他強迫自己吃完了那一份飯食。
艾米麗太小,小笛卡爾明顯又是一個有問題的孩子,這讓笛卡爾先生不敢輕易的死去。
敲開了小笛卡爾的門,貝拉送來了早餐,笛卡爾先生關上門,小笛卡爾默默地吃飯,笛卡爾先生卻看到了書桌上的幾頁稿紙。
拿起來看了一眼,發現數字方程式中間有字母,就笑道:“韋達方程式?你喜歡數學?”
小笛卡爾崇拜的看著笛卡爾先生道:“母親說您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數學家,沒有之一。”
“嚯嚯嚯嚯嚯嚯……你母親說的很正確!”
笛卡爾先生是一個謙遜的人,別人說這種話的時候他一般會發怒,只是,不知道為什么,當自己小外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老笛卡爾先生覺得再正確沒有了。
“韋達的數學只是數學海洋的淺海處,他的重點在于《分析論》,在于如何善于利用一定的方法來解決問題,說實話,他的理論還有很大的延伸空間,在這一點上,你的外祖父我走在了最前面。
孩子,只要你繼續學習,總一天,你會跟你外祖父我的研究將會一脈相承。
不過,在這之前,你應該先看看這本書。”
笛卡爾先生說著話,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分析方法入門》放在小笛卡爾的面前,在上面用手指指點一下道:“這是韋達先生最重要的學術著作,看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
說完話,就摸摸小笛卡爾的腦袋,顫巍巍的出門去了。
當巴黎的寒霧逐漸退去,梧桐樹上就長出來了一些新芽,春天到來了,灰蒙蒙的巴黎城也逐漸有了一些色彩。
張梁跟喬勇站在一扇窗戶前面,眼瞅著老笛卡爾先生一手牽著艾米麗,一手牽著小笛卡爾穿著半截黑披風從他們的窗前走過,在他們的身后,跟著貝拉以及一個健壯的男仆。
喬勇指著走在中間的老笛卡爾先生道:“你不是說他活不過這個冬天嗎?”
張梁抓抓腦門道:“我派人問過給笛卡爾先生治病的醫生,他們都說笛卡爾先生不可能活過這個冬天。”
喬勇面無表情的道:“你指的是那些戴著烏鴉嘴的醫生?”
張梁攤攤手道:“還有別的醫生嗎?”
喬勇一巴掌拍在張梁的肩膀上憤怒的道:“那些醫生最拿手的是把活人治死,而不是把病人救活!你應該聽過咱們雇傭的那個外事官被醫生弄死的故事吧?”
張梁搖頭道:“沒有聽說。”
喬勇嘆口氣道:“巴維爾是個好人,一個真正的好人,在幫我們辦事的時候不遺余力,在一次去英國執行任務回來之后,他不小心中風了。
我很好心的下達了不惜一切代價救活巴維爾的命令,結果,就是這個命令活活的讓醫生把一個好人給折騰死了。”
張梁不解的道:“醫生怎么可能把人折磨死?”
喬勇冷笑一聲道:“你也太少見多怪了,給你講述一下那些被巴維爾老婆找來的十二個高明醫生是怎么給他治病的,你就明白我為什么要這么說了。
我出了很多錢,巴維爾的老婆就找來了全法國最高明的十二個醫生,這些技術高超醫術的醫生也不含糊,上來就給巴維爾放血!
他們直接割開了巴維爾的血管,放了足有一斤半的血液,緊接著又給巴維爾灌了能令人嘔吐不止的大劑量催吐藥。”
張梁瞪著喬勇道:“真的?”
喬勇哼了一聲道:“當然是真的,你以為這就完了?
醫生們又用茴香、肉桂、豆蔻、紫羅蘭、甜菜根和鹽等“有益物質”調制出的一種藥水,然后用這種不知道有啥作用的藥劑給巴維爾進行了多次灌腸,整整灌了五天!而且每隔兩小時就要灌腸一次!”
“臥槽!”張梁的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
喬勇冷笑一聲道:“你以為這就完了?因為我們有錢,醫生們的工作熱情很高,他們用從尸體上割下的頭蓋骨磨成粉,摻入瀉藥,然后給巴維爾飲用,讓巴維爾直接拉脫力了。
這種高超的醫術之下巴維爾怎么可能痊愈?沒直接死就是他命大,但醫生們不這么認為,他們認為要搭配外部治療才行,所以這幫醫生在巴維爾的全身涂滿了熱膏藥后,又剃光了巴維爾的頭發,并用燒紅的烙鐵在巴維爾的頭皮上燙了幾下。
巴維爾老婆蘿拉一心想要救活巴維爾,又請來了一位更加高明的鳥嘴醫生,這位醫生認為病魔都在巴維爾的腦袋里,所以他們故意在的腦袋上燙出燎泡,然后再把血泡擠掉!
同時醫生們還在巴維爾的腳底抹上鴿糞,以引導病魔從腳下“飛走”……
除此之外,醫生們還往巴維爾的鼻孔內塞入了噴嚏粉,讓其不斷的打噴嚏,以期望將病魔從鼻子里噴出來……”
“巴維爾怎么樣了?”張梁面無表情的道。
“被我以及巴維爾的老婆以及一群醫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聯合起來把可憐的巴維爾給活活折磨死了。”喬勇心有余悸的道。
“老大,我們需要一位醫生,一位真正的醫生,另外,在我們的醫生沒有到來之前,我如果得了重病,求您一定不要給我請醫生,我寧愿病死,也不愿意被醫生折磨死。”
喬勇笑道:“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你的計劃明顯失敗了,你看見了沒有,那個該死的笛卡爾先生居然騎馬了,還帶著那兩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