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禮？”
羅杰低下頭，然后看到了自己小腹上巴掌大的一片暗紅，在干凈整潔的衣服上極為顯眼。
無論是出于何種原因，既然有人上門拜訪，那么作為主人還是應該注意服裝得體。
“我去給您重新準備一件衣服吧。”
艾米麗提議道，“樓下有哈琳小姐負責招待，應該還能拖延一點時間。”
艾米麗口中的哈琳是莊園的女管家，主要負責上上下下大小事宜的打理。
艾米麗和安妮雖然也在她的管轄范圍之內，但由于她們兩人長期貼身服侍羅杰，身份地位要比其他的女傭高出很多。
安格魯家族在許多年以前也是威名赫赫的大貴族，可隨著時代的發展，社會結構，財富都進行了重新分割。
貴族沒落，新興勢力誕生，整個家族迅速衰落。
所以在莊園內，雖然一面努力維持原有貴族的禮儀，但另一方面新的沖擊也讓許多規矩變得可笑。
這就使得莊園上下處于新舊兩種制度的交替，略顯怪異。
女傭的身份定位也和過往有很大不同。
透過門縫，艾米麗看到癱倒在桌子旁邊的約瑟夫，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約瑟夫的半個背影，以及擺放在桌子上的一個空酒杯。
很顯然，她將羅杰衣服上沾染的污漬誤認成灑落的酒水。
瑟韋爾王國的葡萄莊園鼎鼎有名，因為地理位置，這里生產的葡萄酒在很多地方都是爭相購買的珍貴物品。
因為色澤艷麗，味道醇厚，會被人戲稱為紅瑪瑙。
“幫我準備一下吧。”
羅杰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然后順勢關上房門。
咔嚓，將房門反鎖，羅杰掀起衣服，在蒼白的皮膚上是一道猙獰的傷口。
他回過頭，墻角邊上，一個用來裝飾的骨質面具掉在地上，面具上的尖角被鮮血染紅。
“真是麻煩。”
無奈的嘆了口氣，尸體是沒有感覺的，這種程度的創傷除非時刻用靈魂力量覆蓋全身，否則僅憑微弱的感知，羅杰根本沒辦法察覺。
他不可能從死掉的身體上體會到痛苦，甚至愉悅，這對于他的偽裝會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心臟停止跳動，血液也不能自如流淌，傷口看起來嚇人，但出血量卻并不夸張。
這時候羅杰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只能進行簡單的處理，主要是遮蓋血腥，避免繼續滲出。
要是等一會他換好衣服，在一樓宴會廳里迎來送往，卻被人發現褲襠里漏血。
那么第二天，各種各樣的古怪傳聞就會充斥整個上流社會。
剛剛處理好傷口，門外便傳來了敲門聲。
羅杰換好衣服，在艾米麗的帶領下順著樓梯來到了一樓的宴會廳。
整個莊園由一棟獨樓和臨近兩邊的幾棟矮樓組成，彼此間，在一樓有部分相互貫通。
一些矮樓作為單獨的宴會廳，來到一樓之后，羅杰穿過走廊便“聽”到了隱約的談話聲。
“我聽人提到過，卡梅倫醫生特意來這里給亨里克看過病，雖然沒有明說，但他的態度很明顯……”
“安格魯家族的傳承恐怕要在這一代斷絕了。”
周圍議論紛紛，可就在羅杰推門而入之時，熱鬧的氣氛微微一滯，緊接著齊刷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驚訝懷疑……
“騙局！”
“這一定是一場騙局！”
有人大呼小叫。
眾人的反應落在眼中，羅杰努力按照身體原主人的態度做出回應。
但在說話的同時，他卻在默默觀察著出現在大廳里的年輕人。
安格魯家族已經沒落，可出現在這里的有和安格魯一樣處境的沒落貴族，也有新興勢力的家族子弟。
這些人未必代表各個家族的核心，但比起普通人卻更加接近這個世界的主流。
或者說上流。
但很快羅杰就失望了。
他眼力仍在，只需要簡單的動作就能夠判斷出一個人的大概實力。
不過很可惜，這里一部分人確實有長期鍛煉的痕跡，但最多也只能算是身手矯健。
估計連一個資深獵人都不如，距離超凡更是有極遠的距離。
“普通的力量水平和原本世界的普通人相差不大。”
由此作為推斷，這個世界的力量上限恐怕也很有限。
這時候羅杰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失望，不過對于他來說，在考慮可能的好處和意外收獲之前，至少需要解決自己眼前的難題。
他靈魂受創，又操縱一具尸體，力量大打折扣，這時候只能盡量偽裝，然后收集信息再做打算了。
所謂的上流社會的交流，在羅杰眼中實在是過于無聊，大家來到這兒也不是出于探望的心里，沒過多久，他就以身體不適為理由離開了。
剩下的人一哄而散，外面傳來了馬蹄聲，很快就走了個干凈。
回到房間，約瑟夫仍在昏迷，羅杰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下，堅定了自己心中的一個猜測。
“這種保護并不是源自于他自己……”
“而似乎真的來自于這個世界。”
這簡直太糟糕了，再繼續這么折騰下去，先不說尸體會不會腐爛，那些因為意外而導致的創傷也會讓羅杰慢慢的變成一個縫合怪。
“消滅過水鬼，殺死過妖靈，沒想到現在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個怪物。”
羅杰忍不住自嘲道。
如果不想殺人，一旦這具身體損害到無法操控或者不小心暴露，那么他也就只能去墓地邊找那些新鮮的尸體碰碰運氣了。
當然這還有一個前提……
那就是其他尸體并不排斥他的操控。
對此羅杰還真沒有多少信心。
“解決眼前的問題吧。”
確定了方向他立刻改變了原本的思路。
這既然是一具尸體，就不能以活人待之，羅杰找到一個安靜的房間，打發走所有人，然后取出一套用來練習的長劍。
他控制著身體快速移動，層出不窮的招式宣泄出來。
哪怕受損嚴重，但此時羅杰的靈魂能力也遠超想象，之前的世界以血脈修煉為主。
靈魂實力只是水漲船高。
即便如此，也因為他本身的層次太高，而被動地將靈魂力提高到一個很高的水平。
沒多久，他瘦弱的身體便停在了原地。
“果然不行。”
為活人創造的修行方式，對死人并不生效。
這很容易理解，每一個超凡者都是為了更長久的生命，而不是成為一具行尸走肉。
沒有感知，那和套著鋼鐵軀殼的機器幾乎沒什么分別了。
食物不再美味，泉水不再甘甜。
擁抱時感受不到溫暖，深吻中也無法呼吸到對方的氣息，長此以往下去，欲望會降低，所有的激情都會消退。
那活著便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
他之前所擁有的所有修煉方式，都需要身體作為媒介，更深層次的，是旺盛的生機。
這些條件現在的羅杰都不具備。
“不過也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除了最基礎的法印，在獵人小屋之中還有一套羅杰沒有開始修煉的特殊劍印。
以亞克席法印為基礎，融合了世界之蛇眼球碎片里的規則，這種全新的修行方式主要涉及的是靈魂和精神力。
除了正常的劍術修行，還有煉金術的輔助。
在羅杰看來，全新的亞克席劍印完全符合他記憶中獵魔人一個重要學派的某些描述。
詭秘、毒辣。
“似乎和我現在的狀況也完全一致。”
羅杰看著鏡子里的陌生面孔，露出了一個難看的微笑。
哪怕從頭修煉，最多也不過是幾年的時間，羅杰相信自己可以憑借著亞克席法印獲得四階巔峰的力量。
他的靈魂雖然強大，但并不具備直接攻擊的能力，所以他現在空有強大的靈魂，卻無法轉換成相應的戰斗力。
但這不意味著羅杰現在沒有任何自保之力。
在他的靈魂之中，獵人小屋若隱若現，陰影之門、提燈和泉水之中的生命力，都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規則演化。
想要完全發揮這部分規則之力，離不開強大的肉體作為支撐，但哪怕只是單獨的靈魂，也可以操控其中的一部分。
具有不可思議的威力。
如果羅杰可以徹底恢復靈魂上的創傷，那么他能夠動用的力量，應該能夠強出許多。
虛弱只是暫時的，心急也沒有什么用，這段時間他只需要安心養傷，然后慢慢的了解這個世界。
目前的身份也算得上是一個完美的擋箭牌。
亞克席劍印的修行方式在心中流過，羅杰已經有了下一階段的修行計劃。
雖然目前沒有任何超凡力量的跡象，但約瑟夫身上的那種古怪防御卻讓羅杰知道。
這個世界絕對還隱藏著他所不了解的真相。
咚咚咚。
伴隨著敲門聲，門外傳來了艾米麗的聲音，“約瑟夫先生醒了，一直吵著想要見你。”
“不見，讓他走吧。”
羅杰沒有開門的打算。
砰砰砰。
聲音逐漸加重，“亨里克快開門！”
“快開門！”
約瑟夫大聲喊道。
“你對我做了什么？”
“開門！必須給我解釋清楚，我的酒量什么時候這么差了，只是一杯就醉倒了？”
約瑟夫不依不饒的喊著。
“醒了就趕緊回去，我身體不太舒服就不送你了。”
羅杰平靜地回了一句。
“你不舒服，我也不舒服！”
約瑟夫嚷嚷著，“頭昏腦脹，屁股還疼。”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么？！”
咔嚓。
羅杰無奈的打開房門，看著眼神渙散的約瑟夫。
“給我閉嘴！”
羅杰自己收到了靈魂撞擊，哪怕是被動，約瑟夫看起來也凄慘極了。
至于屁股……
好吧，羅杰承認他擺放約瑟夫的時候，動作確實過于隨意了一些，根本沒注意周圍的環境。
任誰保持一個姿勢，在屁股下墊著硬物的情況下，坐上一個上午恐怕都會感到萬分疼痛。
這家伙是糊涂了嗎，沒心沒肺的亂嚷嚷。
一旁的艾米麗眼中閃過一絲恍然，她飛快的低下頭，裝作一副什么也沒有聽到的樣子，但腦海中卻閃過之前開門時在羅杰小腹上看到的暗紅色污漬。
“原來那不是葡萄酒，而是血……”
“哪里的血？”
在這一瞬間艾米麗突然感覺身為女人，也是一件無比幸福的事。
“說吧，找我什么事？”
羅杰只能將約瑟夫扯入房中，眼神渙散的約瑟夫緩了好一會，才恢復了一點正常。
“該死的，我承認利用你的安危打賭是我不對，但你下手也太狠了，說吧，你在我的酒里放了什么？”
他嘀咕了幾句才一臉放光的搓了搓手，“效果這么好還沒有任何味道，是從什么渠道里弄過來的？”
“如果你手里還有，我也許可以幫你……”
約瑟夫遞給羅杰一個眼色。
羅杰揮了揮手，原本想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一下，可臨到開口，他突然改變了主意，“這是我自己的一點小研究。”
“你？”約瑟夫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有什么不可能嗎？你不會忘記我們安格魯家族祖輩最為倚重的產業吧？”
約瑟夫突然瞪大了眼。
“我知道了，這一定是你家族流傳下來的！”
他一掃剛才的頹廢，雙眼明亮的嚇人，就連羅杰都暗暗驚奇，不同于身體創傷，靈魂損傷帶來的副作用更嚴重，更無法被察覺。
但看約瑟夫的樣子卻幾乎和沒事人一般。
“是的，一定是這樣！”
約瑟夫來回的踱著步，“還有什么？”
“你們家族的配方還有什么？”
“有沒有那種？”
約瑟夫遞給羅杰一個曖昧的眼神。
“嚯，你不是只喜歡金錢和賭博的快感嗎？什么時候對女人感興趣了？”
羅杰輕笑道。
“調劑，生活是需要調劑的，再說了，這種東西就算我用不上也可以賣給其他人……”
“有。”
“真的？”約瑟夫一點驚喜。
羅杰笑瞇瞇的點點頭，然后從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了一根手臂粗的棍子。
“你想要的一切它都具備。”
約瑟夫臉色一垮。
“是有的吧，真的有吧？”他一臉的不甘心。
羅杰只是微笑，卻沒有說話。
羅杰并不是故意表現出一些輕浮，而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和約瑟夫之間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
從那些雜亂的記憶里，他也看到了很多矛盾的地方，之前是不想深究，可現在想想卻似乎隱藏著其他東西。
“東西很亂，需要重新整理和實驗。”
“所以約瑟夫，如果有人能夠提供充足的資源，比如說珍惜的藥草……”
“我想我的進度應該能快上許多。”
約瑟夫看著羅杰，片刻后還是咬了咬牙，“好，我就信你一次。”
“但你必須保證，一旦有了成果，無論是任何成果，都必須交給我來幫你打理。”
“成交。”
羅杰點點頭，看著約瑟夫伸出來的右手他不留痕跡的避了過去。
至少先解決身體的腐爛問題，如果一切順利，他也許可以嘗試一下自己的新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