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一直待在濕骨林,一邊繼續著忍術的修行,一邊研究著之前已經完成了思路設計的禁術。
禁術的威力不言自明,但如何降低禁術對于施術者身體的危害,一直都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羽生也會為此而苦惱。
直到有一天,一只小小的蛞蝓個體攀上了他的肩頭,在他耳邊說道,“羽生大人,時間到了。”
羽生愣了愣,然后放下了手中拿著的資料……繩樹預計的出生日期應該在一個月之前,因此這時候蛞蝓口中所說的“時間到了”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那么,我也該返回木葉了。”
遵照與三筱之間的約定,自從上次見過一面之后,羽生再也沒有去看過她……讓值得尊敬的人一直保持最值得尊敬的樣子,盡管對雙方來說都顯得有些自欺欺人,但羽生愿意去接受這種安排。
而現在……本就是早已做好心理準備的事情,所以此時羽生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波動,生命有時盡,這是人世間最大的無可奈何。
接著,羽生施展通靈之術,將留在木葉的蛞蝓分身通靈了回來……先前的時候,他在木葉留下了兩個蛞蝓分身,而只要其中一只被召回濕骨林,那剩下的一只就會以此為信號,施展逆向通靈之術將羽生帶回木葉。
流程顯得有點麻煩,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盡管通靈之術也是時空間忍術,可它畢竟不是飛雷神。
只在眨眼之間,羽生由濕骨林返回了自己在木葉的房間內。他習慣性的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后透過窗子往外看去,發現外面的景象跟之前他前往濕骨林的時候相比,沒什么太大的變化。
如果說有什么不同的話,大概是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更多了些,多少給人添加了點“繁榮”的印象……戰爭基本上宣告結束,肅殺的氣氛為之一空,所以村子也就更活躍了起來。
羽生就這么呆立著看著外面,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之后,他才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似的推開門,離開了家。
而當他走出家門之后,才發現相比于俯瞰的景象,在身歷其境之后,傍晚的街道上顯得更是熱鬧。
不過這樣的熱鬧與他關系不大,羽生沿著溫泉河旁邊的街道往前走,只是在路過一家花店的時候,才微微停下腳步。
花店的外面擺著的是各種羽生并不知道名字的花,往里面看去,正在忙碌的店主應該是一個年紀只有十六七歲、用一塊粉色頭巾包著頭發的女孩,她正拿著一個花灑往一些花束上輕灑著水滴。
被這么一個陌生人盯著,年輕的店主很快就注意到了,而她看到了羽生、剛想走出去招呼他的時候,羽生卻只是對著她笑了笑,緩緩搖頭之后,路過花店門口,繼續向前走去。
店主不以為意,也不覺得自己浪費感情,她對羽生回以笑容,然后繼續低頭去做自己的事了。
羽生繞過人群、建筑扎堆的街區,來到了木葉最為幽靜的一片區域之后,天空已經十分黯淡了。
木葉隱村里有一片很大的墓園,尤其是剛剛結束戰爭的現在,哪怕是在現在這么晚的時間,過來憑吊的人依然不在少數。
不過即使這里有不少身影,可一切依然顯得異常靜謐。羽生行走在墓園之中,一會的工夫之后,就停了下來。
在這里他并不需要刻意尋覓什么,因為很快的他就看到了在一個不怎么顯眼的角落里,一個小小的、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了那里。
綱手那么呆立著,羽生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她的身后,而隔著綱手的身影在往前兩步,就是一塊樸實無奇的墓碑了……
“未咲”,墓碑上面既沒有多余的說明,也沒有什么照片,有的只有這兩個字而已。
過了好一會之后,綱手才轉回頭來,發現了安靜的站在自己身后的羽生。
“羽生……”
除了一身黑衣之外,綱手的樣子看起來跟之前沒什么不同,只是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她眼瞳之中還多了那么一絲茫然……以她的年紀來說,已經能夠足夠理解“死亡”究竟是怎么回事了,然而當它真正的發生在自己身邊、發生在自己最親近的人身上的時候,哪怕理解,它也不是那么好被接受的。
忍者在戰場上收割人命,見識了太多的死亡,這是一種情況,但現在又是另外一種情況。
一直待在自己身邊的人,突然消失不見了,綱手現在不過是悵然若失而已,但又是因為一個人與一捧土之間的區別太大了,大到了讓人察覺不到任何的現實感的程度,所以現在綱手也僅僅只是悵然若失而已。
“嗯。”羽生輕聲應和了一句。
“羽生,我……該怎么辦?”綱手接著又問道,她語氣里更是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
綱手現在理應情緒激烈才對,但她卻完全表達不出來,因為她不知道該怎么表達。
羽生沉默,一會之后開口對著她說道,“綱手,一個人的偉大、渺小,尊貴、卑微,強大、孱弱,不管你是喜愛還是討厭、敬或者鄙、親或者遠,在探究區分這些之前,都有著一個潛在的、需要搞清楚的前提——那就是他是有還是沒有。
只有‘有’的人,你想的一些事情才會有意義。
然而一個人,沒了就是沒了,什么都沒了。
三筱老師……現在就是沒有了。
能懂了嗎,姑娘。”
生命和死亡是對立在一起的兩個概念,但現在綱手卻把它們給割裂開來了,她能明白三筱已經死亡,但卻沒有辦法接受三筱已經失去了生命——明明音容笑貌猶在的人,她又怎么會察覺到她已經消失了呢。
只是綱手還沒有想明白的事情,現在羽生清清楚楚的告訴了她。
聽到了羽生的話之后,綱手怔怔的轉過頭來,楞了好一會之后,然后她才像是反應慢半了半拍一樣低聲自語,“原來……是這樣么?”
話音落下之后,她已經沒有任何問題再對羽生詢問了,于是她邁動腳步,繞過了羽生身邊,接著向著墓園的外面走去。
慢慢的,她抬手捂住眼睛,先是輕聲抽泣,接著一邊往前走一邊嚎啕大哭了起來,那仿佛要將心肺都嘔棄出來的痛哭聲,回蕩在墓園之后。
與哭聲一起的,是任憑雙手擦拭,也怎么都抹不盡的眼中涌出的淚水……很簡單的事情,綱手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只要哭就可以了。
夜色、蟲鳴與綱手的哭聲中,羽生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哭的出來的綱手與肯定不會流淚的羽生,置身在的是同一片夜空,看到的是同樣的景色——只是單純而濃重的夜色,點綴著煩亂理不清的星辰。
哭聲漸行漸遠,而后夜色的背景之中,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談話聲。
“羽生是不是有點腦癱,為什么要惹哭她?”
跟羽生接觸久了,自來也說話的時候時不時會有一種被同化的感覺。
“如果我們三個里有一個是腦癱的話,那也只會是你,自來也。”一旁的大蛇丸說道,他難得的站在了羽生的立場上說話。
大蛇丸心說這是羽生惹哭她的么?自來也是眼瞎了么?退一步講,就算綱手是羽生惹哭的,你自來也連惹哭她都做不到,有個屁的指望。
大蛇丸是能明白眼前這一切的,原因不在于他的心思深沉細膩,只是……說起來,大蛇丸與自來也的區別,有點類似于后來的佐助鳴人。
自來也是幼孤,而大蛇丸則在不久之前才經歷過綱手現在經歷的事情,所以他能對這一切感同身受。
羽生早就察覺到了兩小只的存在,然而這兩人在這里瞎扯什么?哪有保護人保護到一半就掉隊的?
于是羽生伸出拇指擺動手腕,指了指綱手剛剛離開的方向,示意他們馬上跟上去。看到他的動作之后,自來也和大蛇丸心想差點把正事忘了,于是趕忙跟了上去。
這幾人離開之后,羽生還站在這里。他看著墓碑上的“未咲”兩字,怎么看都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三筱肯定是渴望成為一個真正的千手的,然而她卻做不到,非但她做不到,反而她還“毀掉”了千手。
所以最后她的墓碑上,只有光禿禿的“未咲”兩個字。
這是讓人難以接受的。
時間來到深夜,這時候,三代火影不知不覺的出現在了羽生的身邊,沉默了半晌之后,他嘆了口氣,然后開口說道,“羽生,現在想繼續呆在村子里,還是想出去……執行點什么任務?”
他其實想說出去散散心的,然而又想到這種話出自火影之口的話多少有些不合適,于是就這樣改口了。
“阿,一直宅在家里確實挺無聊的。”羽生的視線盯在前方,頭也不回的這樣對著三代火影說道。
…………
第二天一早,雙眼紅腫的綱手再次來到了墓園,接著,在距離三筱墓碑很遠的地方,她察覺到了墓碑似乎遭到了破壞,于是她趕忙撲了過來。
然后,她發現這里確實遭到了破壞,然而,等她看清楚了一切之后,又不覺要問,這能叫破壞嗎?
在墓碑上的“未咲”二字的前面,多出了“千手”二個字,補全了三筱的名字。
綱手認得這字跡,一切都是新鑿的痕跡,一勾一畫都顯示著刻字的人當時的情緒。
她伸出單手貼在墓碑上,然后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而等綱手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在自己的腳下毫無征兆的多出了一個巨大的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