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葉武館的武者,在南關最出名的有兩點。一者是鬼神莫測的恐怖速度,二者則是招式的詭異與狠毒。
眨眼間,王升便已經圍繞陳到身側騰挪了十幾圈。同時,他也找準時機向著陳到揮出了幾拳。
陳到卻是不動如山,和他身后那頭黑虎一般巋然。以逸待勞中,王升揮出的那幾拳幾掌都被他輕而易舉的格擋了下來。
玉雷體這門秘法所增幅的速度與靈活,在虎魔真身整體中其實顯得并不起眼。這一門秘法在陳到手中,更側重的是力量與防護。
但雖然好似陷入了不利的境地,陳到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急切。冷眼看著輾轉間仿若都綻放出殘影的青葉館主,陳到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
速度比不上對方,但只需要一拳,陳到便可以結束這一場略顯無趣的戰斗。
沒錯,在連挑了南關七家流派以后,手握狀態欄未曾體會過坎坷的新晉臥虎館主陳到,其實不知覺間心里已經浮起了些驕狂意氣。
青葉館主王升這時也發覺了面前陳到并不為自己的侵擾而心亂,甚至還望見對方的眼底,好似藏著些蔑視。
胸前凹陷更甚,王升的身形暴起,孤注一擲的將一身氣力凝聚橫出一掌,擊向陳到的左肩。但與此同時,陳到卻是不遮不擋,主動迎了上去。
陳到等待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用左肩吃下王升這一掌以后,陳到向前邁出一步,拳風直指王升的胸口。
青石震蕩,風勢正勁!
若是真的正中了這一拳,恐怕王升便要重演莽牛館主的下場了。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王升的選擇卻讓陳到有些驚詫。
和他以左肩為代價的同時,對方也無視了自己面臨的危機。重重落在陳到左肩上的那只右掌一轉,仿若化為了利爪威勢不減反增。
方寸間變化莫測,青葉武者最是擅長此道。
拳勢落下,王升的身體和陳到所預料的一樣,直接飛了出去。同時伴隨著的,還有骨裂聲與紛飛的鮮血。但同時,王升的目的也達到了。
以傷換傷,身受一拳換得一爪功成。
陳到左肩以下的武道袍已經被徹底扯碎,同時還有幾道鮮血在他那仿若鋼鐵般的體魄上顯露。
這點傷痕,對于將虎魔真身提升到第三重的陳到來說,甚至連輕傷都算不上,頂多也就是值得可惜下這身武道袍了。但沉默的看著自己的左臂,陳到卻愣住了。
南關九家中品流派,陳到在面對第八位四品武者時,第一次留下了傷痕。
但是,這值得嗎?
陳到抬頭看向前方,在那里,不停咳血的王升一臉慘笑,正望著自己。陳到很清楚自己方才那一拳的力道,自今天以后,這位王館主恐怕要臥床半年以上,才能稍稍養好傷勢。
而且說不準還要落下病根,想繼續保持如今的武道境界幾乎不太可能了。
這其實算不上什么以傷換傷吧?陳到默然,有些難以理解。
同時有道身影悲呼了一聲,飛撲在了王升的身旁。陳到打量了一下,便認出是那個自稱為青葉陳清的年輕武者。
方才在陳到的注視下,這位年輕武者那戰栗的神情此刻已經消失不見,此刻他臉上滿是擔憂與驚慌。努力扶起自家的師父,陳清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喉嚨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陳清卻發現自己的手腕被死死的攥住。低頭看去,便望見師父王升那還帶著些鮮血的右手。
“清兒,宗師并非不可敵!”
王升沒去在意自己胸前那被鮮血浸染的衣襟,而是勉力說道:
“現在,你還覺得那頭黑虎可怖嗎?”
聲音里似乎帶著點嘲笑的,王升望著站在前方,身影仿若高山的陳到。他目光落點,便是在陳到那還透著些血跡的左臂上。
身后那頭黑虎勢若咆哮,陳到卻沉默不語。看著那個仿佛在一瞬間衰老了二十載的男人,陳到不覺得那些嘲笑的言語值得說出口。
陳清用另一只衣袖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我明白了,師父!”
帶著絲絲悲意,陳清低聲說道。聽見自己這位得意弟子的回答,王升眼里才終于浮起了些滿意的神色。
不再看這師徒一幕,陳到轉身取過了擺在庭院一旁架子上的那柄木刀。不愧是在前身看來心思縝密如毒蛇一般的青葉館主,已經將陳到此行必定要取走的物件提前擺放好了。
雖然這柄木刀并沒有蘊藏潛能點,但身為臥虎館主陳到卻也不得不將之帶回去。
但就在邁步間,陳到卻聽見身后傳來了喊聲。提著木刀轉身,陳到看見青葉武館真傳弟子陳清此刻正筆直如松的站立,凝視著他。
曾經的驚慌與疲憊與落寞早已不見,此刻在這位年輕武者的臉上,有的只是如死水般的平靜,以及潛藏在那一灘死水之下,只在雙瞳偶爾綻放的熾烈火光。
“臥虎館主,晚輩青葉陳清,還想請教臥虎絕學!”
這一刻,數天前那個意氣風發站在臥虎武館門外的年輕武者好像回來了。但陳到卻只是提著木刀,輕輕的搖了搖頭。
“等你什么時候超越了你的師父,便來臥虎武館尋我,這一戰我接下了!”
陳清不再多言,而是平靜的躬身行禮。越過這位重新找回武道心念的年輕武者,陳到望向了勉力坐起,雖憔悴眼中卻顯著欣喜的青葉館主王升。
“青葉王升....”
作為一個師父,你強過了我太多。
不知為什么的,陳到心底卻是浮起了這兩句話,前身留下的記憶好像又閃爍在腦海中。
身形憔悴的依依,還有某個依然模糊卻是真真切切在漸行漸遠的另一道身影,這些畫面好像伴隨著前身陳道的嘆息聲而緩緩浮現。
陳到這才悵然,還有一個前身的大徒弟,自己還沒找到呢....
不過陳到終究還是沒能將前身所希望說出的這句話說出口,最后也只能是搖著頭,感嘆了一聲‘青葉王升’罷了。
為人師者,大抵都有如此執念吧?就算是作為敵人,也擔得起陳到發自心底的感慨與稱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