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人，藏不住心事，即便是不說，也能通過細微的表現讓人察覺。
“建軍哥，你這一上午心不在焉的想啥呢？”
中午吃飯的時候，跟王建軍搭班的工友忍不住問了一句，一上午的功夫，出現好幾次偏差失誤，這完全不符合王建軍的水平。
王建軍愣了一下，尷尬的笑了笑，也沒說話，放下飯碗走到一邊打電話去了。
王富強的母親聽完電話，直接罵了一句，“他們這是想錢想瘋了！”
沒等王建軍繼續說下去，直接掛斷電話，而后找出之前的通話記錄，給對方撥打過去，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是富強對象何小娟媽媽的電話號碼。
電話接通，里面傳來熱情的聲音。
“富強媽，吃了嗎？”
王富強的母親冷笑一聲，道：“你還有心思吃飯？”
電話里訕笑一聲，問道：“你這是咋了？”
“咋了？你心里沒點數？我就問你一句，你是不是不愿意讓富強跟小娟訂婚，你要是不愿意，我們也不上趕著求你，就當是好聚好散。”
“富強媽，你這是啥意思？大白天的，你可不能亂說話。”
電話里的聲音變得急切，不等富強媽說話，又是趕緊說道，“富強是個好孩子，我們全家都挺喜歡的，你可不能干棒打鴛鴦的事兒。”
富強媽臉上的冷笑更濃，呵呵一聲之后，毫不客氣的問道：“喜歡？你們的喜歡是不是看錢多錢少？啊？要不是看在兩個孩子的面子上，你上次的要求我都不能答應，今天居然變本加厲了，你說吧，到底啥意思？”
電話里沉默了。
“我跟你說，房子可以買，車子以后也能買，該給的彩禮訂金，我們也不會少，你們不是想要面子嗎？那就給足你們面子。但是，規矩得按我們這邊的來，我們家是娶媳婦，不是娶祖宗。”
“還有，你要是想看著你閨女嫁過來之后，背一屁股的債，你就把訂金彩禮全部留下，一分不退我都沒意見，日子是他們倆自己過的，過好還是過壞，你自己去想。”
電話里不再沉默，何小娟母親的聲音再次傳來。
“你這話說的，我能看著自己閨女過苦日子嗎？我們家不是條件不好么？小娟他弟弟這兩年也要說媒了，要是沒有房子，哪家的姑娘愿意跟他，我們不也是沒辦法嘛。”
富強媽冷笑一聲：“你家條件不好，我家條件就好了嗎？”
“哎呀，富強媽，你就別謙虛了，我都聽說了。”
電話里的聲音突然變得輕快起來，說話的語氣也是帶著興奮，這讓富強媽很是費解，“你聽說啥了？”
“富強他大哥是大老板的事情啊，我們村就有一個人跟著富強他大哥干活，他自己說的，富強的大哥最少也得有上千萬的身家。”
這一刻，富強媽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何小娟她媽敢獅子大開口了。
同時，也是暗暗罵道，這娘們兒腦子被驢踢了吧？王泉再有錢，那是人家自己掙來的，跟王富強有啥關系？難道就因為是他大哥，結婚的錢就得從人家王泉兜里掏？走遍天下也找不出這樣的道理來！
富強媽又是一聲冷笑，道：“我大侄子確實有錢，可這跟我們家沒有一毛錢的關系，我實話跟你說，你要是有這種心思，趁早打消。”
電話里再次沉默，過了幾秒鐘，再次出現聲音，只不過聲音里的熱情沒有了，換成了冰冷的威脅。
“反正條件就是那樣，你們給就訂婚，不給就別再打擾我們小娟。”
電話掛斷。
富強媽氣得渾身發抖，差點把電話摔了，仔細想想，又是愁眉苦臉，這咋跟富強說呢，說何小娟的母親看上你大哥的錢了？
這事絕對不能干，就算是大哥大嫂不說什么，傳出去后，村里人怎么看自己？
咬了咬牙，狠著心撥通了富強的電話，把何小娟媽媽的話完整的轉述給富強，剩下的事情讓他自己考慮吧。
王富強接完電話，整個人都懵了，腦子里一片空白，就剩下一句話。
“他大哥有錢！”
本來就因為沒錢，找大哥借錢的時候感覺自己低人一等，現在聽到何小娟母親這句話，王富強心里最后的堅強崩潰了。
他以為要車要房是為了保障以后的生活品質，他也愿意照顧何小娟家里人的面子，多給一點彩禮訂金，他更做好了努力干活還債的準備。
可他萬萬沒想到，何小娟的母親會有這種想法，在金錢面前，自己被無視掉了，變得可有可無了。
不自覺的，眼眶就紅了，雙手緊握，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坐在王富強對面的工友看到他這幅表情，嚇了一條，電話說啥了？讓這個老實人變成這副模樣。
趕緊起身，朝著辦公室跑去，顧不上敲門，直接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辦公室里只有張舒一個人，工人愣了一下，這才快速說道：“老板娘，王富強接了個電話就變得不對勁了，你讓老板趕緊過去看看吧。”
張舒先是一驚，隨后反應過來，趕緊起身，抓起桌上的手機就跟著工人往外走，邊走邊打電話。
“不是跟你說蹲廁所了么？”
“趕緊出來吧，王富強出事了。”
張舒顧不上跟王泉多說，簡單說了一句，直接掛斷電話，朝著飯堂跑過去。
屠宰場的公用廁所里，王泉錯愕的看著手機，隨后一聲窩草，趕緊擦干凈，提上褲子就往外跑。
張舒來到飯堂的時候，王富貴依舊出神的坐在那里，走到他跟前，才注意到，王富強胸口起伏很大，眼圈通紅，眼角還掛著濕痕。
看到張舒，強顏歡笑的打了聲招呼，然后埋頭繼續吃飯。
張舒偷偷松口氣，只要沒出大事就好，心里憋屈，哭出來就好了。
慌慌張張的跑到飯堂，看到張舒坐在那里，王泉趕緊走過來，俯下身子看了王富強一眼，注意他的異樣，沒來由的心頭一緊。
“富強，出啥事了？跟大哥說。”
聽到王泉的聲音，王富貴吃飯的動作突然停滯，過了好幾秒鐘，這才抬頭，抬起頭的時候，眼角再次有水滑落。
“大哥，我不想在車間里干活了，我想出去掙錢，掙大錢。”
這個平時話不多，老實本分的男人，終于還是哭出聲了。
